怔愣之際,突然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投了過來。
白星璇抬頭,與那人四目相對。
就見離門不遠處,一個老人家坐在木桌前,手里拿著一張軟布,桌上放著一張古琴,看樣子剛才是正在擦拭。
老花鏡后的雙眼諱莫如深地看著她,雖說有些凹陷,但是依舊擋不住其內(nèi)透露出的神采。
桌上的油燈有些昏暗,照在老人家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得有些陰森森的。
兩人相對無言。
雖說這老人家一直盯著她,可白星璇能感覺到,這個眼神里并沒有惡意。
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這門多少錢,我賠給您?”
老人家聞言,起身走到那門前,非常淡定的把門拎起來,立回原處。
然后又坐回椅子上,低頭繼續(xù)擦拭桌上的古琴。
就好像剛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屋里也沒多了個人似得。
“......”
白星璇回頭看了看立回去的門,“這樣就行了?它不會再掉下來么?”
老人家抬頭看了她一眼,“沒人推就不會?!?p> 白星璇,“......”
沒人推......
沒人推您還做不做生意了!這么佛系的嗎?!
話說您每次出門難道都是把這門抱起來,再立回去嗎?!!
不過從這門上的灰上看,估摸著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人光顧了。
見那老人家沒有理她的意思,她聳聳肩,也樂得清靜。
反正不讓她賠門就行。
仔細環(huán)顧了一下房間,白星璇有些詫異。
明明門外那么的破舊不堪,可屋內(nèi)卻是意外的整潔,雖然說不上一塵不染,但一看就是有人天天打掃的。
店里的陳設也是十分簡單。
琴、桌、人,再無他物。
一張張古琴皆是琴尾朝上掛于墻上,屋內(nèi)光線很暗,可每一張琴的琴面卻都是光澤如鏡,可以看出它們的主人定是日日擦拭,照顧的無微不至。
而屋內(nèi)正中央的墻壁上卻是單獨懸掛著一張古琴。
這琴通體漆黑油亮,琴面上是用金粉雕刻的蝴蝶,栩栩如生。
白星璇雙眼一亮。
以她的閱歷,打眼一看就知道此琴絕非凡品!
制成它的桐木至少也得有三百個年頭。
當然,她以前的專屬古琴,是她用千辛萬苦尋來的千年珙桐木親手制作而成的。
這張琴自然是比不了。
不過能在這個世界看到這種品質(zhì)的琴,白星璇已經(jīng)是很驚喜了。
走到那琴前,白星璇問,“這琴怎么賣?”
老人家聞聲抬頭,見她竟是站在那張琴前,冷哼一聲,“那張是非賣品。”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好高騖遠!
年紀輕輕的,不先從基本功下手,反倒是想先用好琴!
簡直浪費物資!
雖然他現(xiàn)在雙手盡費,已經(jīng)不能再彈琴了,但是他也絕不會讓這種好琴落在這種乳臭未干的孩子手里!
白星璇聞言有些氣結(jié)。
非賣品您擺墻上干什么?!
之前小樓就用這套說辭搪塞趙一倩,現(xiàn)在這老人家倒是用這說辭來搪塞她了。
“不想賣您可以直說,沒必要拐彎抹角。”
老人家冷笑一聲,頭都沒抬,“你要是誠心買,九百九十九萬,琴拿走。”
什么?!
九百九十九萬?!
搶劫?。。?!
白星璇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她現(xiàn)在連萬這個概念都沒有,加上那么多九,聽著都頭暈!
太特么坑了!
很明顯就是不想賣嘛!
穩(wěn)了穩(wěn)心神,往前走了兩步,右手抬起,食指輕輕一挑。
清冷而悠遠的琴音頓時回蕩在屋內(nèi)。
老人家正在擦琴的手微微一頓,猛地抬頭,面色一冷。
這臭丫頭,實在太不懂禮數(shù)!
剛想開口下逐客令,便聽白星璇悠悠地開口,“琴不過百年不出斷紋,此琴琴面為蛇腹斷間冰裂斷紋,少說也有三百年的歷史,而且其材質(zhì)是為三百年的桐木,算得上把好琴?!?p> “那是自然。”
老人家語氣不善,不過卻是暗自詫異。
雖說這斷紋只要是接觸古琴有一段時日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但其年份可不是僅憑肉眼就能看得出來的。
就是他當年,也是彈了大半年才從音色感受出來。
不過這丫頭,十有八九是蒙的!
他才不信這丫頭片子對古琴有這么深的造詣,用肉眼就能看出其年份來!
白星璇輕笑一聲,旋即搖頭,“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
老人家蹙眉,故弄玄虛!
白星璇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老人家,隨后轉(zhuǎn)身慢慢朝著大門走去。
“此琴之前或許真的值九百九十九萬,可是現(xiàn)在卻是不值。
因為這琴的雁足是換過的,您尋的應該是經(jīng)驗豐富的斫琴師,手法不錯,但他是只顧著外形的統(tǒng)一,卻忽略了音色。
雖說雁足對于古琴音色的影響簡直微乎其微,但我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剛才只彈一聲,我便知道,這把琴已然不純。
故此可惜。”
此番話一出,老人家心里頓時掀起驚濤駭浪!
面色陡然大變!
“丫頭,請留步!”
一下子,白星璇在他心中的第一印象被徹徹底底地推翻?。?p> 話雖不多,卻是字字珠璣!!
這琴的雁足是他心中多年的缺憾。
雖說這琴不是什么名琴,但是其音質(zhì)卻是極為清澈。
想當初,除去他最心愛的月露沉溪琴以外,最喜愛的便是這張古琴。
可是在某一月黑風高之夜,這琴的雁足卻被他那敗家的小姨子剁下去墊了麻將桌腳?。。?p> 第二天他發(fā)現(xiàn)的時候,抱著這張琴整整哭了一天!
煙熏火燎的,那雁足在被他找到的時候早就不能重新按回去了。
沒辦法,他就找了Z國最出名的斫琴師為這張琴重新制了一副雁足。
雖說外觀看上去跟原裝的一模一樣,但是音色上卻是有這非常細微的不同。
這件事他從未對外人說起過。
要說斷紋可以猜,年份可以猜,但是這件事,是絕對猜不了的?。?p> 他現(xiàn)在完全可以斷定,這丫頭絕非池中之物啊?。?p> 聽到老人家的阻攔,白星璇正準備搬門的手頓了頓,然后立馬收了回去。
她壓根就沒打算走??!
“老人家,您還有什么事?”
不過這個架子,咱還是得端一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