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六組宿營區(qū)的組長帳篷里。
能一個人獨處,李雙世終于能夠多少放松下來,長出一口氣后露出疲態(tài)。
從清早起來看到了六年前的重要人物雪舞,到蕭君沫的現(xiàn)身并給他打敗戴文的詭異力量,接著就是獵食行動中教員因為仇人肖勝身死的消息,危機下緊急成立的十六組,以及現(xiàn)在自己作為組長活躍著。
短短一天發(fā)生了太多事件,讓李雙世現(xiàn)在才感到難以招架。
晚飯后,李雙世很快就行動,已經確定的雪舞那方的依爾魔塊,還有杜治游說下當晚就調取的小部分物資,都已經劃入了十六組開辟出的管理區(qū)域。真是贊美赤狩的普通工作人員,讓大量簡單但必要的工作能迅速完成。
此時的阿麗娜就在隔壁不遠處做著研究,不知疲倦。
雖然她保證依爾魔塊很難被消耗,但是其他的素材就難說了,所以這批臨時調用的與其說是物資,倒不如說是教員的私屬品。
小錢眼的嘴皮、山海術的排面還有阿麗娜的才智,結合在一起才催成了這一結果。
想到“小錢眼”杜治和“世界吞噬者”阿麗娜,李雙世腦中又不免涌上復雜的思緒。
他一直都很慶幸先找上這二人作為十六組的核心成員,雖然性格古怪但是其才能卻是毋庸置疑的。他們進小組的短時間內,就能找到實現(xiàn)價值的方向。哪怕各有著強烈的利己目的,但其中的坦誠,還有能跟集體利益結合的頭腦才是值得重視的。
這個時候,杜治還在外與其他組長聯(lián)絡,阿麗娜則在內嘗試開辟新的力量。
要說有什么問題,還是出在自己啊。
邊緣化,是三人能湊在一起的共同點之一,杜治對錢財?shù)膱?zhí)著,阿麗娜對探究“世界真相”的癡迷,李雙世對父親語錄的鉆研。都消耗了大量本該為未來打基礎的時間,也收獲太多的異樣目光。
但是這二人的獨特性格和心氣,決定了不會單純因為共同點,而舍棄“不合群”,轉而去加入群體。
真正讓三人聚在一起的決定因素,其實很簡單直觀,但李雙世此時卻有些羞于想起:
讓他們認可自己作為組長的關鍵,還是打倒戴文的一拳,和教員對它邁過四山海術下限的評價,但......
“但那是來自本姑娘的‘無上開掛之力’!”
這聲音讓人拉下臉來。
差點忘了還有蕭君沫這個如影隨形的存在。
這個有著美艷外表和奇裝異服的家伙,此時坐在仰躺著的李雙世旁邊,用燦爛的笑容告訴他糟糕的事實:
“沒錯,今天遠沒有結束,你我的事還沒完呢!”
“什么事?”
“比方說:贏了戴文就跟你說說地球的賭約?!?p> 李雙世沒有用心聲主動回答,并非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只是對方已然占據(jù)主動并且還有“讀心”這種糟糕能力,自己能得到什么信息已經完全是對方來決定了。
蕭君沫很快感知到了他的想法:
“你這態(tài)度也太消極了,我們應該出去走走?!?p> “......行吧?!?p> 在開闊的環(huán)境受委屈總比在這小帳篷里要好,抱著這樣的想法李雙世干脆起身,拉開門簾請蕭君沫先走。
深夜的營地,可視度仍然很高,任何人都能清晰的看見全部十六組的活動區(qū)域。無論是散布在人們身邊的環(huán)境光,還是道場邊緣放哨用的豎狀光柱,這些強烈的黃色光源都來自于一種叫做“日耀菇”的特殊植物,少年們的缺乏睡意也有這充足光照的關系。
其他十五組組長各有各的規(guī)矩,這讓一眾少年從埋首于變強到縱情歡樂,也各有各的過夜方式,顯得十分熱鬧。
沒有興趣加入年輕赤狩們的不眠夜,李雙世低調地跟著蕭君沫的身影向道場外走去。
“你能告訴我什么呢?”
行路間,李雙世忍不住開口。
蕭君沫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說地球之前,就必須要先明白六年前發(fā)生了什么?!?p>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迅速收斂起笑容,換上一副嚴肅的樣子:
“請節(jié)哀。”
多余,李雙世對來自她的安慰只有這兩個字可說。
而他最不爽的是蕭君沫的態(tài)度中,那種好像背后有什么陰謀的故弄玄虛,所以他選擇直接蓋棺定論:
“六年前發(fā)生的,只是一批獵人死在一場狩獵中,目的也很單純,就是為了你!”
“完全正確,但是那是從你們的角度,如果從我的視角來看,又怎么定義當年的事呢?”
李雙世微微一愣。他對于這個女子形態(tài)的存在,了解的太少了,又怎么會理解六年前的圍獵對她的意義。
他試探性地問道:
“一場交易?”
交易,是蕭君沫在他六歲時,首次與他接觸中提到的關鍵詞。
“沒錯!”
蕭君沫打了個只有他能聽到的響指:
“但這只是一小部分,概括來說,六年前對我而言是一次......嘗試?!?p> “嘗試?”
“這個世界有太多穿越者了,雖說觀測他們很有趣。但麻煩在于,就像我跟肖勝一樣,他們每個人身后都有一個跟我相似的存在。”
李雙世一直以來雖然很少接觸外界,但也知道在五界活躍的穿越者們,身上都擁有所謂的“金手指”這一共同點。
“所以同類太多導致的結果是:我們需要競逐出一個絕對的唯一?!?p> 少年皺了皺眉頭,除了不是很清晰怎么得出的結論外,也在疑惑自己對于環(huán)境變化的無所覺。
什么時候開始,他跟著蕭君沫走進了巨大模擬訓練場?
現(xiàn)在身處的是東北沙漠地形的邊緣,問題是,他是如何在不引起教員注意的情況下穿過他們的警戒線的?
“而你父親李惟恩當年的作為,讓我?guī)缀跏チ烁偁幍馁Y格?!?p> 蕭君沫很懂得如何抓起他的興趣。
“為什么?”
“戰(zhàn)死在我們這里可以看做一個難得的‘機會’,讓宿主涅槃重生可是難求的‘大氣運’。但是你父親讓肖勝暴露出的丑態(tài),使得他死或不死都無所謂了。”
李雙世眼中露出殺氣:
“他的死活對我很重要?!?p> “但對我而言,他卻沒資格成為那個五界唯一的存在。哦,需要說明一下;在我們的規(guī)則里,只要某個‘代理人’成長為絕對的至尊,背后扶持他的意志也就能得到相應的‘唯一地位’。”
“什么地位?神明嗎?”
“‘掌控一切’的地位,如果你是這么定義神明的話,那就算是吧?!?p> “你們現(xiàn)在擁有的能力,又能做到什么呢?”
“除了一件事,可以說無所不能吧。”
“除了什么?”
“無法完全掌控‘氣數(shù)’和‘命運’,統(tǒng)稱‘氣運’?!?p> 李雙世困惑了:
“我有輕易殺死一個普通人的武力,不就算作掌控一個人的命運?何況你們的力量?!?p> 蕭君沫無奈地嘆了口氣:
“問題是,我們有一套規(guī)則,就像我雖然給了你打倒戴文的力量,但是你自己的選擇讓自己成為了一個......嘔吐者、對這勝利滿懷疑慮的人,到了后來,又選擇做一個跟雪舞坦誠相待的老實人。選擇做以這事件造成的影響來盡可能獲利的逐利者......等等?!?p> “你看,在讓你變成勝利者的第一步之后,我就很難干涉。說來我更像一個......制造事件的工具人,決定環(huán)境卻不能決定選擇,這屬于游戲規(guī)則的限制。這之外我們也受限于‘氣運’的‘世界規(guī)則’,所以我的目標就來自于此。”
李雙世若有所思。
“什么目標?”
蕭君沫詳細地作答:
“打破這套‘世界規(guī)則’,它太令人做嘔了。比如我現(xiàn)在隨手殺了一個人,結束!本該如此簡單。但他的死亡會帶來我無法擺脫的因果關系,也許在某天,他的氣運會幫他復活來向我復仇,或者他的子嗣找上來,并且莫名其妙地給了他們威脅我等的力量,這是我們不想要的‘不可控’。”
原來這些金手指的存在就是為要掌控一切。
這一想法剛出現(xiàn),就讓她的眼中罕見地出現(xiàn)了憤怒:
“不想要是因為......你越是了解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越是感到它無比荒謬?!?p> “我不覺得有什么荒謬,所以你扯遠了?!?p> 抓到了蕭君沫表露出負面情緒,李雙世本能地借此反攻,讓他心里總算舒服了一些。
可蕭君沫很快冷靜下來,他又有些失望。
“的確扯遠了,說回你的事?!?p> 她平靜地訴說著:
“我等寄宿在穿越者身上,就是對這個‘世界規(guī)則’的妥協(xié)。而你父親為你做的,是讓肖勝在命運前不得寵,又以自己的死亡讓它青睞于你,這樣下來,我也有了轉移到你身上的可能?!?p> 青睞,得寵。
咀嚼著這兩個詞,李雙世有了某個悲觀的猜想。
“想的沒錯!”
蕭君沫一拍手:
“六年前,不管是我的選擇,你父親的選擇,肖勝的選擇。本質上,都不過是在費力地討好著命運而已。”
“而我,為了打破這種卑微的行為,決定借你做一個嘗試?!?p> 李雙世說:
“告訴我?!?p> “我們束縛了穿越者,世界又束縛了我們。在你身體里這幾年我在想,如果能留給他人自由,或許自己就能得到自由。所以......”
她的表情變的鄭重:
“李雙世,我給你權利重新定義我跟你的關系,仆人?老師?道具?怎樣都好,都由你決定?!?p> “那我必須要為你做什么?”
“這種情況我的同類一般會要求說:在這個世界稱王稱霸。但是既然我要從中跳脫出來,那就只有一個請求?!?p> 俏麗的臉湊到了他眼前:
“永遠不要接觸那套荒謬的規(guī)則,我可以白白給你無盡的學識,但是只有這件事上,你要做個無知的人?!?p> 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李雙世剛抬起手,懷中的父親語錄就憑空落入了蕭君沫的手中:
“你以為這是開卷考試嗎?自己選擇,快問快答:你要讓我們兩者間建立什么關系?”
“那我很滿足現(xiàn)在各自的位置?!?p> 李雙世脫口而出:
“我只是個沒成長起來的獵人,而你,則是我父親狩獵得來的戰(zhàn)利品...”
少年的火氣上來,說話越發(fā)不客氣起來:
“也就是我繼承自他的遺產,你記住這點!”
得到這樣的回答,蕭君沫有些遺憾地搖搖頭:
“我還以為咱倆能做平等的朋友呢,既然你把我物化成‘戰(zhàn)利品’,我也就沒有義務幫你應對接下來的危機了?!?p> 危機?
什么危機?
驚覺過來的李雙世向四周望去。
月光下,一個穿黑色斗篷的人影就在不遠處,靜立于沙地上正對著他,而被他發(fā)覺的瞬間,人影就有了反應。
“為了肖勝大人?!?p> 干啞的聲音隨著那身影一同向李雙世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