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見他瞋目裂眥,眼紅如兔,壓了心中火氣,說道:“對啊?!?p> 白妶:“什么時候的事?”
“大約兩個小時以前吧,能救的都救回來了,山上火大,沒法救的可能都……”
他話還沒說完,便覺得脖子一松,白妶已如箭般沖出門外。
天門鎮(zhèn)離窄江口大約要飛行二十來分鐘。
白妶當(dāng)下沒有一絲猶豫,御劍仰沖,直上云宵。
兩個小時以前,兩個小時以前……
那不就是自己丟開那小孩,跑回來的時候嗎?
難道那陣地動山搖是西梁山坍塌所致?
他心亂如麻。
雙目赤紅。
發(fā)瘋般地往前沖。
窄江口的鐵索依舊是滾燙的,白妶沒有任何猶豫,抓住鐵索徒手往前一滑,落地的時候,手心一陣火燒火燎,鉆心般的疼痛。白妶連看也沒看,再次御劍飛起,四處尋找。
滿目瘡痍,哪里還有生機(jī)?
直到白妶?jiān)谏阶罡唿c(diǎn)的中央看到一個深陷的坑,那里,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過,中間窩了下去,然后又有不少零碎的石塊滾了下去,形成了一個深坑。
白妶滿懷希望,落了下去,不顧手上有傷,急切地搬動著石頭,想找到洞口。只要洞還在,陸禛便有活著的希望。他不敢用劍挖,怕傷著倒在土里的陸禛。
挖了多時,除了石頭、泥土,還是石頭、泥土。
忽然,一把劍露了出來。
思懷!
他瘋狂地繼續(xù)挖。
不會的,師兄他一定還活著。
其實(shí),這時他自己都已經(jīng)不相信了。埋了這么久,多半已經(jīng)沒命了。思懷都不要了,師兄如果活著,一定不會拋下思懷的。
黑色的土壤被鮮血染紅。
終于,白妶頹然癱坐在地上,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任眼淚稀里嘩啦。
什么也沒有。
沒有陸禛,甚至連一名老嫗的尸首都沒有挖到。
他們一定是埋到了最里邊,思懷或許是震動的時候給震到外邊的。又或許他們已經(jīng)被燒為灰燼。
他的師兄,沒了。
白妶低下頭,將頭埋在自己蜷縮的雙手手腿間,靜靜地坐著……
他的師兄,沒了……
昨日還活生生的人,今天就沒了,怎么就沒了呢?只留下思懷,靜靜地躺在亂石廢墟間。
*
自陸禛離開后,溫如玉可慘了。
兩位家長不約而同地開始關(guān)心“白宜生是何許人”。
“娘,您就別問了?!睖厝缬褚荒槹脨?,她只不過是想爹娘好好過日子,好嗎?
她這時才發(fā)現(xiàn)被大哥算計了,陸禛的點(diǎn)子是不錯,爹娘確實(shí)把注意力轉(zhuǎn)到她身上來了,可是,受罪的是她自己呀,而陸禛早已逃之夭夭。
陰險狡詐!溫如玉腹誹。
“白宜生”成功緩解了陸氏夫婦的夫妻矛盾,按理也應(yīng)該功成身退了。于是,溫如玉便借口師門有事要早點(diǎn)回去,也成功逃離了寒山院。
一出寒山院,溫如玉長長地舒了口氣,頓時覺得藍(lán)天白云有說不出的好看,心情有說不出的舒暢,終于不用每天起來應(yīng)付老媽那張絮叨嘴了。
好不容易從不羈山出來,她可不想那么早回去,想想慎尊那張黑臉,她寧愿在外邊多流浪幾天。
想到白宜生去了天門鎮(zhèn),她便有了主意。
當(dāng)下,御起寶劍“呼”地一聲便竄上高空,歡歡喜喜往天門鎮(zhèn)而去。
消息措不及防,她才從空中踏劍而下,落到地面,便見一群人圍了一群人。
“仙督大人死了”五個字落入她的耳中,她撥開人群,便抓住那個講故事的人,問:“你說什么?”
那人被她抓住衣領(lǐng),動彈不得,看她打扮,知她是女修。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你……你……放了……我……我再說。”
原來竟是西梁山坍塌,身在女嫗國的不羈山上仙與女嫗國人全都葬身西梁山中。
“你怎么知道這些的?”溫如玉怒喝。
“是……是一位……女嫗國的老嫗說的?!?p> “那她怎么逃出來了?”
“她壓根不在女嫗國境內(nèi),她出外辦事逃過了這場禍?zhǔn)??!边@時,那人已鎮(zhèn)靜下來,說話也不結(jié)巴了。
溫如玉將手猛地一放,那人一個踉蹌,撞在別人身上,才穩(wěn)住身形。
溫如玉沖出人群,便依著剛才那人所指的方向御劍而去。
她不信,她才認(rèn)了大哥,大哥就這樣沒了。
兀自抹了兩把淚,往前奔去。
西梁山崩塌后,噬靈淵被毀掉大半,江水從東面繞出去,天然形成了又一江口。
溫如玉抓住鐵索一滑,便滑到兩米開外的西梁山殘骸上。
巍峨連綿的西梁山此時到處亂石嶙峋、大火燒過的痕跡歷歷在目,沒澆透的樹樁,黑乎乎地躺在地上,殘枝斷垣間,沒有一絲生氣,曾經(jīng)青山綠水的景致已被一團(tuán)殘敗不堪的景象與空氣里夾雜著的肉烤糊的味道,亂石間橫七豎八躺著烤焦的動物的尸體……
溫如玉御劍而起,在偌大的殘敗現(xiàn)場,搜尋是否還有活著的人??諝饫飱A雜著動物肉體的焦味,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
外面沒有尸體并不代表沒有死人,剛好相反,說明那些生活在山腹中的女嫗國人一個也沒逃出來。那么,她大哥……溫如玉不敢想。
加快了飛行速度,突然,山間凹處,一個白色身影印入眼瞼。
“白宜生?”
溫如玉腳往下一點(diǎn),落了下去。
白宜生坐在被燒得精光,沒有一絲生氣的殘敗里,蜷縮著身子,一動不動,他身上又臟又亂,一件白衣破敗不堪。他的身旁有一把劍,赫然是思懷!
溫如玉心里“咯噔”一下。
陸禛扔下思懷?不言而喻!
“宜生兄。”溫如玉聲音顫栗。
白宜生埋首于雙手雙膝間,紋絲不動。
溫如玉也紋絲不動。
很久很久,白宜生終于動了。
他攤開左手,溫如玉看到一枚未爆炸的霹靂彈。
“陸禛死了……”他說。
“我?guī)熜炙懒恕彼f。
“有人害他?!彼f。
“我知道,宜生兄請節(jié)哀。”
“你知道什么?又不是你師兄!”白妶歇斯底里。
可是,他是我大哥。溫如玉在心中輕輕地說。
發(fā)泄了一通,白妶抓住地上的思懷站了起來,面無表情,說了句“走吧”。
溫如玉靜靜地跟在白妶的身后,慢慢地走著。
斜陽西下,晚霞映滿天空,一片血紅,象一片血海,血色濃厚得讓人失去心智,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憂傷。
斜陽拉長了白妶的影子,如同一個形影不離的伙伴,隨著白妶慢吞吞、不穩(wěn)的步伐,一頓一頓地往前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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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花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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