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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醫(yī)生與母親

004 憂傷

心理醫(yī)生與母親 跳躍的光 2029 2020-01-10 09:25:49

  S此后接連幾次的咨詢,一如繼往地談論失眠的癥狀。

  從事了這么多年的咨詢,吳醫(yī)生當然知道,在失眠癥患者的內(nèi)心,除了表面的癥狀,可能深埋著尚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們需要找一個人說,但又不完全信任誰,就像一個背負著良心債的基督徒,找神父去懺悔,但又不能完全吐露內(nèi)心的罪。

  吳醫(yī)生根據(jù)咨詢的經(jīng)驗,先從失眠的表面問題入手,根據(jù)病人主訴的問題,也教給S一些基本的放松技巧,同時提醒他:

  “失眠的人往往高估自己失眠的時間,而低估睡著的時間,比如他覺得只睡了兩三個小時,實際上睡到了五六個小時,甚至更多?!?p>  S不能相信,“有時我就整晚清醒的,絕對沒有睡著?!?p>  “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清醒著,但旁邊的人卻明明聽到打鼾聲?!眳轻t(yī)生接著這起這樣一個病房的實驗:

  一個病人說自己嚴重失眠,整晚不能入睡,醫(yī)生就讓他單獨待在一個病房,并且問他,既然你沒有睡著,如果有人在夜里進入病房,他能不能知道?病人說,那肯定知道。

  第二天,醫(yī)生就問那個病人,昨天晚上有沒有人進入病房?病人說,沒有呀,我一晚都清醒著呢!醫(yī)生說,那你看看你手背。這時,病人詫異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背上有三條黑色記號。他很奇怪這記號哪來的。

  醫(yī)生說,這三條記號都是昨天夜里我進來時,在你手背上畫的,你既然醒著,那為什么沒有覺察呢?

  病人無言以對,事實上證明,他以為自己醒著時,其實是睡著了,只不過因為大腦持續(xù)在亢奮狀態(tài),以為自己是醒著的?!?p>  S說:“我不一樣,我頭腦真的很清醒,還在一邊想著問題,有時還看著手表?!?p>  于是,他說起昨夜今晨的情形:

  “我一直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漸漸地好像有一些睡意,可突然聽到一些輕微的響動,又一下清醒了過來。我拿起床頭柜上的夜光手表,看了一下,是2點零5 分。

  我聽了聽,從隔壁隱約聽到床的震動聲,輕微的,猶如遙遠的地方傳來的那種輕輕的嘆息聲。我住的小區(qū)雖然還可以,但隔音效果一般,房子隔壁是一對60歲左右的老夫妻,他們平時生活起居的聲音有時可以聽得見。

  難道是他們在做那事?我在心中疑惑著。

  如果不是他們,又會是誰呢?難道是他們的兒子與媳婦?

  我最后還是確定就是那對年老夫妻,因為我聽到了熟悉的咳嗽聲。

  我又想,他們是還沒有睡呢,還是已經(jīng)睡過一覺了?

  我聽了聽,一想到上了年紀的人在做那事,心理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然后爬起床來,拿出一瓶啤酒,走到陽臺上,一邊喝酒一邊隔著玻璃窗,看著外面昏暗的燈光和團簇的黑影。

  我無聊了望了一回夜景,返回客廳,打開音響聽禪修用的《楞嚴咒》,佛音繚繞。

  這樣,一直到天亮了,我一直在客廳里躑躅。

  當外面的天光已漸發(fā)亮,已聽到早起人腳步聲和隔壁老人的咳嗽聲,我才覺得真的有些困倦,上床迷迷糊糊迷了一會,上午九點鐘才渾渾噩噩地起來......”

  “那么,最近你覺得自己壓力大不大?”吳醫(yī)生問道。

  “工作上壓力還是蠻大的,我都想要辭職不干了。”

  “生活上呢?”

  “我?guī)啄昵半x婚了,現(xiàn)在一個人生活,就像一個隱士,大隱隱于市,除了在公司上班,其它時間都是一個人。雖然很忙碌,但心理空虛?!?p>  “你想過改變自己的生活嗎?”

  “我也很想改變,可這是一個問題?!盨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整理了額前的頭發(fā),“我覺得最個大問題,就是覺得生活沒有什么動力,上班也沒有什么意義?!?p>  “沒有動力和意義?”

  “是的,覺得生活特別沒勁”,S尷尬地笑了一下,“說出來人家可能覺得有毛病,總想一些奇怪的問題?!?p>  “比如呢?”

  “比如在這個宇宙里,我們很渺小。即使再偉大的英雄豪杰,相比無窮無盡的宇宙來說,別說輕如鴻毛,簡直就相當于不存在。就像遙遠的山谷中一棵草、一朵花,根本就沒人在乎,沒有意義。吳醫(yī)生,你說人生的意義是什么?”

  人生有什么意義?古今中外很多的哲學家都探討過這個問題,作為心理學流派之一的存在主義心理學,就很重點地探討生存、死亡以及人生意義等主題。

  從心理學專業(yè)的角度,吳醫(yī)生明白,如果一個人沉浸在這個問題之中,并且因此郁郁寡歡,而這是抑郁傾向的一種表現(xiàn)。

  因此,當S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吳醫(yī)生以這個問題為切入點,評估S是否帶有抑郁情緒。

  “經(jīng)常想這樣的問題嗎?”

  “最近一兩年想得特別多。比如,昨天夜里,就想了很長時間這個問題?!?p>  于是,S回想起昨晚在夜深人靜的時刻,傷感而又百無聊賴地站在陽臺上。一只蟑螂正在陽臺的墻角悄悄地爬行,慢慢地爬到他的眼前。

  “我看著這只蟑螂,在這寂靜的時空里,這是我此時面臨的唯一生命,我感到內(nèi)心的憐憫,轉身從客廳的茶幾上扯了一張面巾紙,把那只蟑螂捏起來放在面前。

  我心想,如果在外太空,一個漂浮的宇航員遇到一只蟑螂的話,大概也會是這樣的心情吧。一個孤獨的人,遇到一個好歹算是生命的東西,自然產(chǎn)生一種同類之情。

  我把蟑螂放在眼前,面對著它,就像面對一個朋友,想和它聊聊。

  可是,心煩意亂之際,又覺得無從說起,它又懂得什么呢?

  對牛彈琴,我對蟑螂談心,想想又很無趣,所以,一把將這只蟑螂狠狠地按死了?!?p>  此時此刻,坐在吳醫(yī)生面前的S又感到那時的情緒,想說但又無從想起,他覺得心情煩躁起來。

  “人生就是這樣,日復一日,白天與黑夜相交替,意義到底在哪里呢?”

  S再一次問了同樣的問題,他想知道吳醫(yī)生的看法。也許,又不是那么在乎吳醫(yī)生的想法,他只是為了印證自己內(nèi)心早已有的什么想法。

  此刻。他感覺到憂傷是比失眠更大的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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