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挑水
半碗粥,雖然吃不飽,但是餓不死人了。江巧巧心想。
那邊陸婆子不高興,瞪著江巧巧,唾沫星子橫飛:“你這狐媚子厲害呀!這當著我的面就把倆男人的魂勾去了?能要來半碗粥吃哩!那么能耐呀,那么不要臉呢?……”
陸青海臉一紅,陸全年臉一黑:“說這個耬車的事兒哩!你胡扯什么!”
“我胡扯什么,你說我胡扯什么?這什么時候了?怎么著,這鍋等著誰刷呀!”
“不是有老大媳婦么?”
“老大媳婦,老大媳婦在喂豬,喂完豬還要收衣服,還要伺候兩個小的睡覺,她有幾張手幾張腿啊!……”
陸婆子還沒BB完,陸全年喝道:“那你去刷!”
陸婆子被氣的一噎,恨得火冒三丈:“你聽聽你說的什么話?家里頭婆婆倒得伺候媳婦!你去打聽打聽,外邊有沒有這種事兒?這剛進門就要把老娘壓下頭去!老娘就是你們一家里最好欺負的是不是?……”
平時都是陸婆子吵得多,可是知道陸全年脾性的人,都明白,他才是那個最頑固最難纏最不好應付的一個,但見陸全年啪的一拍桌子,眼珠子一瞪:“別費那么多話!我就問你刷不刷!你不刷你就滾蛋!今天晚上睡外邊去!”
陸婆子怯怯懦懦好一會,滾去刷了。
等這邊問完,江巧巧準備洗洗回去睡覺??煽戳思依锏母?,并不剩多少水了,而且還要留明天早上的。水自然是涼水,她倒是想燒,但心知一用家里的柴火,陸婆子絕對要罵。便忍著這渾身臟兮兮的,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回了自己的住的地方。
她本來是跟陸清河住一起的,但因為一直尋死,又總是逃跑,就被關到了柴房里,順勢的,如今柴房就成了江巧巧住的地方。
江巧巧胡亂想著推開了柴房的門。
今天臨近中旬,月亮又大又圓,透著窗戶口能照到地上。江巧巧進了屋,把門關上。聞見一股潮味霉味。下沙村這地方總是內(nèi)澇,因此潮濕,柴房里有一股木柴和泥土混合的冷潮氣。
江巧巧打量了一眼柴房。柴房很簡陋,堆著的柴火垛占了柴房三分之二的空間,留下她睡覺的地方大約也就三四平米的樣子。那地面也不可能是木地板、或是水泥鋪就的,那就是坑坑洼洼的泥地。
江巧巧趁著月光在柴火堆里飽了一堆茅草出來,鋪在了地上,為了讓自己能睡一個安穩(wěn)覺,她鋪了厚厚的一層,但茅草有限,還是有點膈的慌,但也沒辦法,還有一張破褥子,散發(fā)著并不好聞的氣味,她疊了疊,疊成一個被窩。
鋪好這睡覺的窩,江巧巧抬頭望著窗口的月亮。很冷寂的月亮。
她沒那功夫傷春悲秋,在腦子里整理記憶,思索這是個什么地兒,要怎么逃出去,往哪兒逃。
不過如果她所在的位置還是中國地界的話,根據(jù)氣候分析,這個位置應該是北方或者中原。
至于原身來的地方,應該還是在北方。
當然不是中國地界,那一切分析都是扯淡了。
她既然要逃的話,就得先制定個計劃。
江巧巧想,第一步,要先拿回來賣身契、戶籍等物。先試著獲取這家人的信任,看能不能要回來,如果此法不可行,那也就只能把賣身契偷回來了。
第二步,要確定從哪條路逃跑,逃跑這種事情就得一舉成功。根據(jù)前幾次原身逃跑的經(jīng)歷,此地臨近黃沙灘,離附近的市鎮(zhèn)較遠,逃走很容易被抓回來。還是得走水路,江巧巧想到今天蕙娘所說的那個渡口,既然有渡口,就應該有船。也許渡口是個逃跑的機會。
無論如何,這些天得設法,不能讓陸家再綁著她或關著她了,她得出門去熟悉熟悉周邊的環(huán)境。
想到這兒,江巧巧感到渾身疲累,這具身體實在太虛了。她躺了下來。
夜色靜謐,鼻子尖聞見的都是泥地的幽冷潮氣,耳旁傳來潮蟲的窸窣聲。也許,還有老鼠在活動。但江巧巧無力分辨和在乎,她望著月亮望了一會,眼前好似出現(xiàn)了月宮,就沉沉的睡過去了。
第二天的清早,是被破鑼嗓子般的大嗓門打破的。
“這個賠錢貨還不起來喂豬,也不起來挑水,懶成這樣作死呢!”
“聽了跟沒聽到一樣,還打算睡到日上三竿呢!以為自己是大家小姐呢!也不看看自己的命!”
江巧巧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自己依舊在這個地方醒來,竟有點迷糊,分辨不太清楚,到底是是現(xiàn)在真實還是夢中真實。她以前在二十二世紀,到底還是個中產(chǎn)甚至是小富,現(xiàn)在一下子變成了社會最底層的一個女人。這么大的落差,她一時還沒能完全接受,可是眼前分明又是真的,茅草是真的,柴房是真的,臉上的傷口疼也是真的,天亮起來還是真實的,真實的真特么殘酷。
在陸氏的連番嚎喪下江巧巧掙扎著爬了起來,好歹簪了頭發(fā),把褥子和茅草堆收了起來,碼到了一邊。
直起腰,直感到渾身腰酸背痛的,江巧巧捶著腰吱呀推開了門。
院子里,陸老頭子正在數(shù)雞蛋,數(shù)完一顆一顆的用衣服兜著,回屋,盡數(shù)放到自己屋子的床頭柜,放好后鎖上柜門,誰都不讓碰一下。那是他的私人物品,誰吃雞蛋都得問他討要。
蕙娘在廚房做飯。不時有鐵鏟翻炒的聲音。
她的三個娃子陸寶、金子和三妞也早早起來了,陸寶、金子在院子里耍。三妞這個豆芽菜一大清早就端了個盆子在那里洗衣服,一雙手凍得通紅。
陸氏則在門口冷冷翻著她。因為昨天晚上的事,陸婆子瞧她格外不順眼。想要找她茬。
江巧巧瞧了一眼,沒理會她,自去院子里的缸邊舀水洗臉。
陸氏看見她舀水洗臉,就開罵了:“你這臉是真金貴吶你!跑幾里路挑的吃的水你舀著就洗!可真夠干凈的!等會你去挑水去!”
江巧巧好像沒聽見一樣,自顧自洗完了臉。
陸氏就又想去抽她。先罵她:“聽見我說話沒有!讓你去挑水!趕緊的!給我去挑去!挑完水喂豬!”
讓陸氏奇怪的是,江巧巧竟應了,說了聲:“好!”
挑水是個重體力活,本不該是個小姑娘干的。但陸婆子就是為了琢磨她。況且鄉(xiāng)下管你小姑娘不小姑娘,女人都當男人使。
挑水的地方離村不遠,但對江巧巧是個機會,好歹能讓她熟悉熟悉周邊的環(huán)境。
挑水擔就在屋檐下放著,她走過去拿起挑水的擔子,一邊一個鉤子鉤起了兩個空桶,擔在肩上就出了大門。
她這么利落,陸婆子倒納罕了,心道這死丫頭子估計又想跑,不然會這么聽話?
便喊道:“金子,跟著你二嫂!看著她!她要是敢跑你就大喊!村上人會幫忙抓住她的!”
陸金清脆的應了一聲,一溜煙跑出了門,不一會就跟到了江巧巧的屁股后邊。
挑水需要去村東,距離老遠,旁邊倒是有井水,只是井水吃著苦。因為這地兒是鹽堿地,挖出來的井冒出來的水也是又苦又澀的。
只有大東河那條河水不苦。
江巧巧其實不認識路,但看見村上人也有擔著空桶往東邊走的,便就跟著人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