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村附近幾個村子人幾乎都姓鐵。
鐵富貴和他爹一樣,有些憨傻,身材也很魁梧,比江嘉豫高一個半頭兒,年紀(jì)上卻差不多。
鐵富貴率先拉住了江嘉豫的手,“弟弟,我照顧你!”
江嘉豫有些想甩開鐵富貴黏糊糊的胖手,她本身是個很愛干凈的人。
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江仲看見自家兒子臉上平淡的表情,主動地抱起兩個孩子坐到馬車上,“豫哥兒,多像你富貴哥學(xué)習(xí),他已經(jīng)讀書兩年了?!?p> 江嘉豫乖巧的點了點頭,鐵富貴也回頭對老村長道,“爺爺,我喜歡豫哥兒。”
江嘉豫從前就不喜說話,村里的人只的從李氏的口中聽說了是個聰明的孩子。
但鮮有人與江嘉豫相處過,鐵富貴這一路走來發(fā)現(xiàn)江嘉豫極好說話,哪怕他把“人之初,性本善”背了忘,忘了又背,到頭來也沒記住,豫哥兒也沒有生氣。
進了清風(fēng)鎮(zhèn),江仲趕著車,帶著眾人一路打聽著一位柳姓先生的住址。
恰好碰到于捕頭巡邏,看到老村長,于捕頭一副謙恭的模樣。
江嘉豫瞬間明白,自家爹爹傻人有傻福,走哪兒都有人照料。
于捕頭聽聞江仲要帶孩子去找柳夫子拜師,猶豫了下才道,“要不試試王先生?那柳夫子是楊家的姻親,怕是不好說話?!?p> 江家和楊家的官司當(dāng)堂和解一事,于捕頭昨日才知道,既然和解,兩家應(yīng)無怨仇。
但不過晚上的時候,于捕頭才聽說駱家姑娘當(dāng)堂與楊家獨子斷婚一事。
楊家在鎮(zhèn)子上算是富貴人家,但這富貴是怎么來的,于捕頭多多少少有一些耳聞。
這些事兒眼瞅著江仲是無辜被拉扯進來的,但擱在楊家人身上可不會這么想,不敢欺負駱家和于家,想欺負個小小的江家,對楊家來說還是十分容易的。
好在江仲和老村長都不是認死理的人,他們看出了于捕頭的欲言又止,便表示先看看王先生也是可以的。
畢竟江仲總覺著好夫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家孩子天生伶俐,碰到個老古板,難免會被耽誤了。
老村長琢磨著自家富貴兒已經(jīng)跟著呂秀才讀了兩年,有好老師就跟著再求求上進,沒有回村里認幾個大字,也不耽誤,畢竟天下讀書種子也就那么幾個,落不到自己家里也正常。
于捕頭看兩人答應(yīng),應(yīng)了一聲再前帶路。
清風(fēng)鎮(zhèn)依水而建,于捕頭口中的王夫子住在鎮(zhèn)子?xùn)|面,住宅中間的道路十分寬敞,道路兩旁栽種了七八種果樹,可以想見夏日之時孩童們散學(xué)的熱鬧。
“喏,就是這個!”于捕頭把眾人帶到一座住宅門口,介紹到,“這位王夫子雖然不像柳夫子那樣名聲顯赫,名下有已經(jīng)出了師的學(xué)生,但他脾氣溫和,最喜歡孩子,有幾戶人家花了重金請他西席,都被他拒絕了,皆因放不下這周圍農(nóng)戶家的孩子?!?p> 老村長贊道,“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先生?!?p> 于捕頭道,“但有一點,王夫子最重品行,他曾說人生在世德先行。當(dāng)年也是因為一樁科舉舞弊的案子,才放棄了繼續(xù)科舉。聽說鄉(xiāng)試之時,王夫子曾拿過會員的名頭,柳夫子當(dāng)年可沒有那么高的名次!”
江仲道,“名次不名次的,我們倒是不在意。就希望夫子能幫著管管這個臭小子,讓他懂點事兒?!?p> 江嘉豫一臉無奈,她向來乖巧。家長總是喜歡這樣從孩子身上找由頭。
把該說的說完,于捕頭決定告辭?!拔夷沁呥€有公務(wù),就不陪你們了?!?p> 送走了于捕頭,江仲上前敲門,開門的是王夫子的夫人,看到一行人,也明白了來意,熱情地將一干人馬迎了進去。
“這就是兩個孩子吧!一會兒下了學(xué),讓我家老爺看看!五歲正是啟蒙的好年紀(jì)。我家小兒子去年也是五歲啟蒙的?!?p> 王夫子的夫人錢氏和李氏差不多的年紀(jì),不一會兒就讓有些緊張的李氏和江仲都放松了下來。
“瞧,一般是從三字經(jīng)讀起,學(xué)得快的,一年能讀完三字經(jīng)和千字文。第二年背熟了,就要參加考試。第三年能理解意思,字體也練習(xí)的差不多成形,就可以準(zhǔn)備參加童試了?!?p> 錢氏摸著富貴的腦袋說,“等一兩年出來,你們就是小童生了?!?p> 童生說起來容易,但在村戶人家,是十分少見的。畢竟村里人,鮮少有人能負擔(dān)得起筆墨書本的開銷。
錢氏的一番話,讓除了江嘉豫和梁有才兩人外的所有人都很心動。
鐵富貴順桿直上,抱著錢氏的胳膊問道,“那我什么時候能當(dāng)舉人老爺呢!”
錢氏被鐵富貴的憨樣逗笑了,連忙道,“那得很努力,恐怕才行呢!”
鐵富貴很有志氣地說道,“將來我要當(dāng)舉人老爺,孝順夫子和您,還有爺爺奶奶、爹爹和娘親。天天買烤雞給你們吃?!?p> “哈哈哈……”
老村長眼眶微紅,錢氏再次被逗笑。
在鐵富貴的眼里,清風(fēng)鎮(zhèn)集市上的燒雞那是天下一等好吃的東西。
江嘉豫看著鐵富貴的小孩子模樣,暗自思忖難道她也要學(xué)這副啥樣嗎?
想著自己賣萌撒嬌,江嘉豫打了個冷戰(zhàn),算了,她要安安靜靜地做個天才。
王夫子如錢氏所說準(zhǔn)點回來,回來的時候手上還牽了一個男孩。
“楠哥兒,今天讀的怎么樣!”
“回嬸嬸,略有進展?!?p> 錢氏看了一眼丈夫,臉色微斂,“這兩個孩子你看看,我覺著不錯,和楠哥做個伴是極好的,都是五六歲啟蒙的年紀(jì)。”
王夫子對妻子十分敬重,知道錢氏未出閣時,在家里也是讀過書的,考驗兩個孩童還是綽綽有余的。
走到江嘉豫和鐵富貴面前,王夫子問道,“來,說說你們叫什么名字吧!”
鐵富貴搶先開口,“我叫富貴,是家里的大哥。我之前讀過兩年書,可是夫子嫌我笨,我不是笨,我只是腦子還沒長好,背不出書?!?p> 王夫子和錢氏一樣溫柔地摸了摸鐵富貴的腦袋,轉(zhuǎn)頭看向江嘉豫。
江嘉豫道,“我是豫哥兒。”
王夫子似乎對江嘉豫更有興趣,“你讀書是為了什么?”
江嘉豫道,“我聽說極北的地方總是黑夜,沒有太陽,聽說極南的地方有蛟魚會吐珍珠,我還聽說深山里有中年不見陽光的雪人,草原上可以看到無數(shù)星星連成河流,匯入雪山的盡頭。唯有讀書,我才能看得懂前人的筆記,找到那些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