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瑜是個吃貨,一到河坊街,先買兩個定勝糕,和阿玲一人一個,一會又拐進一條小巷子里,買兩份蔥包燴,一份遞給阿玲,剛吃完又去高銀街買臭豆腐。
江小瑜買什么都是兩份,帶著阿玲各種吃,后來阿玲吃不下了,就她自己吃。
阿玲看著江小瑜嘴不停歇的吃,嘖嘖地驚嘆,問她:“姐,你這么能吃,怎么身材還保持這么好?”
江小瑜吐了下舌頭,說:“平時沒機會吃呀,早都嘴饞了!”
阿玲笑著問:“是不是男朋友舍不得花錢?我男朋友也是。”說完,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又低聲說了一句:“他今天就是找借口,怕在外面吃飯花錢?!?p> 江小瑜想到剛才自己毫不客氣的點菜,心里有點內(nèi)疚。
阿玲又說:“本來他都答應了,買只八哥給我當生日禮物,結(jié)果一聽八哥要吃肉,吃蛋黃,就不給我買了?!?p> 江小瑜聽完心里更不好受了,她沒想到這個姑娘日子過得這么緊巴。就說:“下個星期天我送你一只吧,再買點面包蟲,用菜葉養(yǎng)面包蟲,繁殖很快的,就不用給八哥喂蛋黃了。”
阿玲聽完高興得抱著江小瑜親了一口,說:“姐,你太好了!”
一會,江小瑜又看到炸魷魚串,跳著跑過去買了兩串,遞給阿玲一串,阿玲卻搖搖頭,說她吃不下了。
江小瑜就自己把兩串全都吃了,邊吃還邊高興得笑。阿玲看著江小瑜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別的什么,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
過去,江小瑜想吃什么周云靖都會給她買。但自從和江子昂在一起之后,她總被管著,油炸的不許吃,不衛(wèi)生的不許吃,燒烤不許吃,深加工有防腐劑和添加劑的也不許她吃。
江小瑜在杭州沒有朋友,以前偶爾和要好的同事逛逛街,還能邊逛邊吃解解饞,但后來幾乎每個周末都是跟江子昂一起渡過的,再就沒有了偷嘴的機會。
和阿玲逛了一下午河坊街,江小瑜把肚子吃得撐了,仍舍不得停下嘴來。
河坊街有賣絲綢小風箏的,蝴蝶的造型,巴掌大小,微微有點小風,就能在空中悠悠揚揚地飛舞。
江小瑜看到那小風箏,心里就幻想起來,要是和江子昂帶雀哥出去玩的時候,一人手里拿一只小風箏,看兩只蝴蝶在眼跟前比翼雙飛,她和江子昂執(zhí)手走在后面,畫面挺美挺浪漫的,就想買兩只。
阿玲攔住了江小瑜,說:“姐,太貴了,一只就五十八呢,還還價嘛?!比缓笏烷_始跟老板討價還價。
河坊街中外游客多,好貨不愁賣,阿玲纏了好久,老板一分錢都不降。
江小瑜看那小風箏實在可愛,她也不在乎這點小錢,就掃碼付款,挑了四只風箏,兩只裝包里,兩只送給了阿玲。
阿玲先是客氣了一番,才把風箏收下,又抱著江小瑜,高興得在她臉上親。
江小瑜看到賣豬肉脯的,挑了三種口味,各買兩斤,讓老板分兩份打包,遞給阿玲一份。
這時阿玲臉上的表情就更不自然了,默默地跟在江小瑜身邊,又逛了一會兒,就說該回去給男朋友做飯了。
江小瑜開車送阿玲回去的路上,阿玲幾次張口想說什么,欲言又止的卻說不出來。
眼看著快到目的地了,阿玲才忍不住開口問江小瑜:“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又有房,又有車,花錢跟水似的?!?p> 江小瑜說:“我在保險公司上班?!?p> 阿玲低著頭,說:“真羨慕你!哪像我,在酒店里打工端盤子,男朋友在后廚,我一個月就三千多塊錢工資,還要給家里寄一千塊錢回去?!?p> 江小瑜從小沒差過錢,也從來沒認識過像阿玲這樣窮苦的朋友。聽阿玲說她家里一年到頭連肉都吃不了幾頓,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在上學,父母為了讓她多掙點加班費,連過年都不讓她回家。
江小瑜是越聽越覺得心酸,又見阿玲性格活潑,膽子也大,能說會道的,不像自己剛到杭州時,怯生生的,哪敢主動去跟陌生人說話,交朋友。
于是她就問阿玲:“要不你也來我們公司上班吧,只要好好干,肯定比你現(xiàn)在賺得多?!?p> 阿玲一聽,先是挺興奮的,接著又有些猶豫,說:“姐,我能不能做兼職?我怕我做不好,要是把現(xiàn)在的工作丟了,又賣不出去保險,我男朋友肯定會跟我分手的?!?p> 公司的其他部門是有招兼職的,但江子昂不喜歡一心二用的人,從來只招專職。
江小瑜就說:“可以,不過我只能介紹你去我們公司其他部門,我們部門不招兼職?!?p> 阿玲一聽這話,打退堂鼓了,說:“那還是算了吧,沒姐帶著我,我肯定做不來的?!?p> 這時車已開至阿玲租住的小區(qū)門口,江小瑜說了聲:“到了?!?p> 阿玲卻沒下車,坐在車上眼淚汪汪的,嘆息道:“誰讓我沒生個好家庭,又沒文化,初中畢業(yè)就被我爸趕出來打工賺錢,可能這輩子就是受苦受窮的命吧?!?p> 江小瑜一聽這話,心軟了,說:“要不我和我們部門領(lǐng)導說說吧,看能不能給你破個例,讓你先干兼職,等適應了再把那邊的工作辭了。”
阿玲遲疑了一下,問道:“姐,你是不是跟你們領(lǐng)導關(guān)系很好?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聽你的?”
江小瑜在心里偷笑,自從她說花五百塊包養(yǎng)江子昂之后,他私下里跟她玩笑,經(jīng)常喊她“領(lǐng)導?!?p> 但她知道江子昂公私分明,這事到底能不能說得成,她心里也沒底,就跟阿玲說:“就是同事關(guān)系,我只能試試看吧,我們領(lǐng)導人挺好的。”
阿玲這才笑了,又抱著江小瑜親了一口,說:“姐,你對我太好了!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你!”
回到住處,江小瑜第一件事就是往衛(wèi)生間沖,一下午吃得太多太雜,她鬧肚子了。
雀哥見她回來了,在籠子里撲著翅膀,“喳喳”地大聲叫她,叫著叫著,沒聲了。
江小瑜正一臉痛苦地閉著眼坐在馬桶上,低垂著的手突然間被狠狠地叨了一口,嚇她一跳,抬眼一看,雀哥居然在她眼跟前,正氣鼓鼓地瞪著她,準備再叨第二口。
江小瑜樂得哈哈大笑,知道是自己出去一整天,沒喂雀哥,小家伙給生氣了,她揮揮手把雀哥先趕出去。
喂完雀哥,江小瑜又開始一遍遍地教它說話。她只教雀哥說一句話,“江子昂,我愛你。”
她說的時候,雀哥歪著腦袋,眼睛盯著她,一副好學生的樣子,聽得很是認真,但無論她怎么哄,雀哥就是不肯開口跟著說。
教了一會,江小瑜躺到沙發(fā)上,給江子昂打電話,想告訴他雀哥居然會自己開籠子了。
但電話沒人接,江小瑜胃里又一陣陣的難受,找了一片藥吃完,澡也不洗就上床睡覺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江小瑜聽到手機響,是江子昂打來的視頻通話。
接起來剛說兩句,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把手機放床上,就跑去衛(wèi)生間吐。
等回到臥室再拿起手機,江子昂見她臉色蒼白,問她怎么了。
江小瑜支支吾吾地,說大概是給阿玲過生日,吃壞了肚子吧。
“真的嗎?”江子昂挑了下眉,問她。
江小瑜吐了下舌頭,撒著嬌說:“都想你了,沒你抱我,睡不著?!?p> 江子昂笑了一下,也不再追問,讓江小瑜把手機放枕頭邊上,一直輕聲唱著歌,直到把江小瑜哄睡著了,才掛電話。
第二天早晨,江小瑜正睡著香,突然覺得耳朵癢,側(cè)頭一看,雀哥跳上了枕頭,用嘴輕輕地給她掏耳朵呢。
江小瑜坐起身來,伸出一只手,雀哥就跳到她手上來,她把小家伙關(guān)進籠子里,喂好食,又找了根繩子,把籠子門綁好。
等江小瑜戴著手套,把雀哥的便便清理干凈,一看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吃早飯了,急忙開車往公司趕。
正開著晨會,江小瑜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江子昂發(fā)來的微信。
“早晨吃飯沒有?”
“你說什么?”
“早飯吃的什么?”
“太吵了,我聽不到?!?p> “又調(diào)皮!”
“略略略~~~”
一個上午,江小瑜聽不到里間辦公室傳來的呼喚,過得百無聊賴,做什么都提不起興致。
她打開網(wǎng)頁,登錄自己的帳號,去翻評論,看到等夜的玫瑰昨天晚上發(fā)的新評論。
最新的更新,講的是她和江子昂在蘇州吵架的事。等夜的玫瑰在文章下面留言說:“有時候男人比女人更敏感,更脆弱,并不是他不夠愛你,而是他怕握不住你的愛。他想要的,不是一時歡愉,而是一世長情?!?p> 看到這段話,江小瑜心中一動,覺得等夜的玫瑰像個知心姐姐,既有生活閱歷,又擁有超強共情能力。
江小瑜自從來到杭州之后,以前的閨蜜都不敢再多聯(lián)系,怕他們提及周云靖。
而在杭州,她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都沒有。江小瑜覺得,等夜的玫瑰是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給她指引的朋友。
于是她給等夜的玫瑰發(fā)了一條站內(nèi)短信,“姐,謝謝你的寬慰,驚嘆你的敏銳洞悉力,與善解人意,可否加個微信,很想與你聊聊?!?p> 等了許久,都不見等夜的玫瑰回復她,想必是不在線吧。江小瑜看看已到中飯時間,就走出辦公室,準備去食堂吃飯。
剛進大廳,江小瑜就被李經(jīng)理叫住了,喊她中午和自己一起去吃飯。
江小瑜以為是李經(jīng)理有事找她談,但到了餐廳,李經(jīng)理點了幾樣菜,只是安靜的吃飯,并不與她多交談。菜到都是江小瑜平時喜歡吃的,只不過口味都很清淡。
下午快下班時,阿玲給江小瑜發(fā)了條微信,說那天聽她講喜歡吃粉蒸肉,便做了一些,已經(jīng)送到她家樓下了。
一下班,江小瑜就趕緊往回趕,才進大廳,又被李經(jīng)理叫住了,喊她一起吃飯。
江小瑜說有朋友來找她,李經(jīng)理盯著她看了看,淡淡地說了句,“那明天中午別忘了一起吃飯?!?p> 車剛在樓下停穩(wěn),江小瑜就看到阿玲捧著個飯盒朝她跑過來,嘴里親親熱熱地叫著“姐”,江小瑜的心頭一暖,覺得突然間多了個妹妹的感覺真好。
江小瑜一開門,阿玲進去后直奔雀哥的籠子,給雀哥換水喂食,又逗著玩兒,喜歡得不得了。
江小瑜洗完手,拿筷子夾了塊阿玲做的粉蒸肉,才吃了一塊,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把剩下的粉蒸肉騰到保鮮盒里,凍到了冰箱里,想等江子昂回來了一起吃,然后教她做。
江小瑜一邊流著淚,一邊洗阿玲帶來的飯盒。
阿玲看江小瑜哭得傷心,不解其意,有些緊張地問:“姐,是不是我做得太難吃了?”
江小瑜說:“沒有,很好吃,和我外婆做的味道一樣,外婆去世后,我再沒吃過同樣味道的粉蒸肉,所以被感動到了。”
阿玲一聽,有些興奮地問:“姐,你也是湖南常寧人?”
江小瑜說:“我外婆是常寧人。”
阿玲再好奇地繼續(xù)追問更多江小瑜的家里情況時,她便不再回答,而是把話題岔開了。
阿玲也不再多問,去衛(wèi)生間拿了拖把拖地,江小瑜攔不住,便由著她去了。
拖完地,阿玲又問江小瑜:“姐,這整個一套房子,就你一個人住呀?”
江子昂帶過來的私人物品本來就不是很多,出差時把衛(wèi)生間的個人用品再一拿走,確實房間里好像沒有他的痕跡了。
江小瑜就“嗯”了一聲,又引得阿玲一陣羨慕,說她跟男朋友是和別人合租的一套房,除去公用區(qū)域,其實就是一個小單間。
兩人又聊了一會天,阿玲說該回去給男朋友做飯了,江小瑜讓她等等,進臥室打開衣柜,挑了些衣服,有的只穿過一兩次,有的連標簽都沒拆。
“阿玲,我看咱們倆身材差不多,這幾件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歡?!?p> 阿玲把衣服一件件拿在手上,往身上比劃,對著穿衣鏡照了又照,歡喜得一雙杏眼笑意連連。
待聽江小瑜說,要把這些衣服都送給她,阿玲猶疑著不敢要,翻了翻掛在新衣服上的吊牌,哪一件上面的價格,都比她一個月的工資還高。
“姐,這太貴重了,還是你留著自己穿吧,這幾件都還是新的呢?!?p> “你都喊我姐了,還跟我這么見外,姐妹之間衣服就該換著穿嘛!”
江小瑜見阿玲嘴里說著“不要,”目光卻舍不得離開那幾件衣服,心知她并不是嫌棄,而是不好意思收,便也不和她多說,找了手提袋,把衣服裝進去硬塞到她手上。
江小瑜送阿玲回去的路上,阿玲抱著手提袋,眼睛望著袋子里的衣服,一路無語。
要下車的時候,阿玲低著頭,也不敢看江小瑜,聲音輕輕地說:“姐,這衣服,我還是不要了吧,我都沒什么能回報你的。”
阿玲越是這樣,江小瑜越覺得她質(zhì)樸,心里對她更生出幾分好感,寬慰她說:“姐妹之間,什么回報不回報的,就幾件衣服嘛,拿去穿吧,等什么時候不想穿了再還給我也一樣嘛?!?p> 阿玲這才感激地沖著江小瑜一笑,扭扭捏捏地拎著手提袋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