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江小瑜起來的時候，江子昂已經(jīng)做好了早餐。
他站在客廳里，盯著他的行李箱，問江小瑜：“你昨天，打算把我休了？”
江小瑜噘著嘴說：“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
江子昂摸著她的頭，哀怨地說：“如果你真把我休了，我會很可憐的。我這個人，其實(shí)很膽小，你又這么好，我想我以后都不會，也不敢再嘗試了?！?p> 江小瑜撒著嬌：“還沒辦了你呢，哪舍得休！”
江子昂笑著：“都跟誰學(xué)的？”
語氣，嗔怪的，酒窩，醉醉的。
要辦了他，就得先跟他結(jié)婚，她仍然是想要嫁給他的！
吃飯的時候，江小瑜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江子昂：“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回來那么晚？”
江子昂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說：“我不想說謊騙你，但我可以不說嗎？”
江小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想到自己也有仍然瞞著江子昂，需要去處理的事，就若無其事的繼續(xù)吃飯。
誰都有點(diǎn)過去，只要他們的未來好好的，江小瑜不想再追究太多。
快中午的時候，江小瑜坐在江子昂的辦公桌里喝茶，突然覺得肚子痛，就從桌上抽了幾張紙，說去衛(wèi)生間。
她回來的時候，腳步很輕，想著馬上就要吃飯了，也沒有再進(jìn)江子昂的辦公室。
剛坐下沒一會，她聽到江子昂的手機(jī)響了。
“喂，是你?。?.....她不在......去衛(wèi)生間了......你現(xiàn)在來不合適......你沒必要找她談......”
“我改主意了，我想我應(yīng)該為自己再爭取一次，我不想放棄......”
“我會找機(jī)會和她說清楚的......你這么心急，是對自己沒信心了吧？”
“該是你的別人搶不走，不是你的爭不來?！?p> “你在哪？地址發(fā)來，我去找你吧，你先和我談完再說。”
接著，江小瑜聽到江子昂用打火機(jī)點(diǎn)煙的聲音。
江小瑜悄悄地離開辦公室，躲在衛(wèi)生間里。
這個男人，昨天晚上還摟著自己說，他如果愛一個女人，就會愛一輩子，問自己愿不愿意把一輩子交給他。
為什么今天又說，改主意了，他不想放棄。
江小瑜又想到，江子昂說的是，如果他對哪個女人說“愛她”，才會一輩子對她好。
可是江子昂從來沒對她說過“愛”這個字。
江小瑜的手機(jī)響了，她拿起來看，是江子昂發(fā)過來的微信，說：“中午你自己吃飯吧，我出去一趟。”
江小瑜問：“你去哪？見誰？”
江子昂說：“別問了好嗎？我不想對你說謊?！?p> 江小瑜的心涼了。
早晨，江子昂也是這么對她說的。
看來，他昨天晚上也是去見這個，讓他改變主意，想再爭取一次機(jī)會的女人吧。
她覺得自己好可笑，先是當(dāng)替身，然后又是當(dāng)備胎，被他把自己的尊嚴(yán)任意踐踏著。
江小瑜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以前，江子昂把她像布娃娃似的，指揮來指揮去，她覺得好幸福。
直到此時，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不過是被這個男人，玩弄于股掌間的玩具。
江小瑜從衛(wèi)生間出來之后，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新建了一個文檔，調(diào)出辭職信的模版，在鍵盤上敲打著。
她沒有哭，這是江子昂說的，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除了讓自己更顯得軟弱無能。
以前她常常做不到，但這一次，她不想再被他看扁了。
下午上班時間，江子昂回來了，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是她原諒了他，愿意再給他一次機(jī)會吧。
江小瑜在心里想著，低下頭假裝在忙，沒有看他。
江子昂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一下一下地摸她的頭，說：“下班后我?guī)闳ヒ粋€地方，你打扮漂亮一點(diǎn)?！?p> 是帶她去見她嗎？打扮漂亮一些，幫他在她的面前，炫耀一下他很有眼光，他有多搶手嗎？
江小瑜皺了皺眉，她以前最喜歡江子昂這樣摸她的頭，一副很寵溺她的樣子。
但是這一次，卻讓她感到非常憎惡。
這個虛偽的男人，可能還以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
又坐了一會，江小瑜調(diào)整呼吸，讓自己盡量平靜，更平靜，然后拿著辭職報告，走進(jìn)里間辦公室，把報告放在江子昂的桌子上。
江子昂正盯著電腦屏幕，看得很專注，鼠標(biāo)不時地點(diǎn)擊，目光里閃耀著歡喜。
什么美不勝收的東西，讓他看得喜上眉梢？江小瑜盯著他。
他以為江小瑜又是隨手拿了份什么文件當(dāng)幌子，進(jìn)來膩歪一會，看都沒看一眼，就把辭職報告放到一邊去了。
他們之前也經(jīng)常這樣。
但江小瑜又把辭職報告拿起來，重新放到江子昂的面前。
這一次，江子昂看到了擺在他面前的到底是什么。
他皺皺眉，定定地看了辭職報告幾秒，抬起頭來，看著江小瑜，問：“中午誰又和你說什么了，還是他（她）給你打電話了？”
然后盯著她，研究她的表情。
是不是無論他對她再好，她也不會把心完全交給他。
只需要一通電話，她還是會選擇離開他。
怎么不直接問，是不是她找她攤牌了？江小瑜也盯著他，研究他的表情。
事情到這個份上了，還這么藏著掖著，有勁嗎？江小瑜在心里想。
她進(jìn)來的時候，就在心里想好了，她一定要在江子昂面前，保住自己最后的尊嚴(yán)。
她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一絲一毫的情緒都不流露出來，也不說話。
保持沉默，也是江子昂教過她的談判技巧。
在沒搞清楚對手都有什么牌的時候，一定不要先亮出自己的牌，誰先表態(tài)，誰就輸了。
江子昂也沉默著，拿起那份辭職報告，打開看完，又放下，然后就盯著江小瑜看。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江子昂先沉不住氣了，問：“你只是準(zhǔn)備辭職，還是連我一起都不要了？”
聲音，委屈的，無奈的。
江小瑜說：“江總監(jiān)的判斷力，一向準(zhǔn)確率很高。”
聽到江小瑜用這種方式回答他，江子昂的臉，痛苦得有些變形。
這是他教的，以稱贊的方式肯定對方的想法，但同時仍給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
又是一陣沉默，他們都在等對方先表態(tài)。
一個是名師，一個是高徒，兩人旗鼓相當(dāng)。
這期間，有人進(jìn)來找江子昂，剛進(jìn)門就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就又退了出去。
大約又過了近一個小時，江子昂見時不時就有人在辦公室外面張望一下，對江小瑜說：“我教給你的，你都得學(xué)很好，我很放心。公司里說話不方便，我最后請你喝一次咖啡吧?！?p> 聽到“最后一次”這四個字，江小瑜的心痛了一下。
站走身來，邊往外走邊問：“去哪？”
“小柿子！”江子昂叫住她，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說：“這是我們最后一次，一起走出公司，能不能讓我牽著你的手。”
江小瑜的心又猛地抽著痛了一下，站在那里。
江子昂走過去，把她的手緊緊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攥得江小瑜從手到心都是痛的。
下樓后，江子昂把江小瑜帶到給她買的車旁邊，按了一下車鑰匙。
江小瑜就要去開車門，江子昂喊住她：“讓我再為你開一次車門吧?！?p> 從和江子昂認(rèn)識以來，每次江小瑜坐他的車，他從來不讓她自己開車門。一
開始，江小瑜以為，這只是江子昂的紳士風(fēng)度，但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他只對她才是這樣的。
江小瑜的心，又揪著痛了。
西餐廳，是江子昂第一次請她單獨(dú)吃飯的那家，他們之前坐過的位置有人，就選了另外一個位置坐下來，一人點(diǎn)了一杯咖啡。
誰都沒有說話。
坐了一會，江子昂從口袋里摸出香煙，抽出一支夾在手指間，卻并不點(diǎn)燃。
表情，淡淡的，動作，卻是極為緩慢，沉重。
江小瑜記得，在烏鎮(zhèn)第一次見到江子昂抽煙，她問過，他說他戒了。
那時不知道，現(xiàn)在想來，他這么有自制力的男人，戒不掉的，不是煙，而是那個女人吧。
后來，江小瑜還問過他，為什么每次抽煙都背著她。
他說，吸煙有害健康，不想讓她陪著吸二手煙。
江小瑜說：“你戒煙，是為了她吧。”
江子昂淡淡地“嗯”了一聲。
江小瑜說：“你點(diǎn)燃吧，還沒當(dāng)面見你抽過煙，我想看一次?！?p> 江子昂說：“我發(fā)過誓，絕不會再在女孩子面前抽煙?！?p> 江小瑜問：“也是因?yàn)樗桑俊?p> 江子昂沒有說話，眼神黯淡了一下。
江小瑜說：“如果是我要求你呢？”
江小瑜說完這句話，心里并沒有太多期待，她知道江子昂是一個原則性非常強(qiáng)的男人。
然而，江子昂卻從口袋里摸出打火機(jī)，真的把煙點(diǎn)燃了。
動作仍然是極為緩慢，沉重的，臉上的表情，憂傷得不似在人間。
江小瑜的心又痛了，痛得不得了。
原則性這么強(qiáng)的他，為了她，誓言都能違背，怎么會是不愛她的？
江子昂吸了一口煙，說：“莎莎也說想看我抽煙，但我總是背著她。后來，她竟然為了我學(xué)抽煙?！?p> “她說，我們一起抽，你就不用擔(dān)心會熏著我了。一開始我沒管她，她只是點(diǎn)著玩，沒真往里吸?！?p> 江子昂又吸了一口煙，臉上的表情變得很痛苦。
“其實(shí)我早該發(fā)現(xiàn)有問題的，她后來開始大口大口的往肺里吸，我以為她是有了煙癮，就讓她戒煙，但已經(jīng)晚了。”
江小瑜問：“戒煙很難嗎？”
江子昂的眉頭緊緊地擰到了一起，說：“她不是煙癮，是毒癮。是跟她合租的女人給她的煙。”
江小瑜心里一動，問道：“二狐貍？”
江子昂沒有回答，繼續(xù)說著：“有一天莎莎在公司里追著她，哭著求著問她要煙，她被嚇到，跑了?！?p> “老張說她臨走時撂了一句話，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江小瑜問：“后來呢？”
江子昂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悲慟，不想再回憶下去。
江小瑜看得有點(diǎn)不忍心，也沒再追問。
兩個人又默默地坐了一會，江小瑜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說：“你們結(jié)婚后，為什么沒有住到一起？”
江子昂說：“我還沒來得及娶她，孩子也沒有保住。”
說完這句話，江子昂用雙手捂住臉，在臉上搓了幾下，然后十指相扣，緊緊地把手壓在嘴上，從手到身體，全部都在微微顫抖。
江小瑜看到，江子昂的目光，似乎望著窗外的某個地方，眼神卻好像不在這個世界之內(nèi)。
由江子昂心底傳出的悲傷，感染了江小瑜，她的心也跟著無邊的痛。
她想坐到他身邊，緊緊地抱住他，安慰他，可是腿卻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