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長明山下雨了。
長明寺人滿了。
書生跌跌撞撞地?fù)涞乖谌чL階前,笑得悲愴。
無根之水圈著凡世污垢,毫不憐惜地盡數(shù)澆在他身上。鋒銳電光劃破天際,他眼中本有熱血,但這血混著雨水一起落下時便泛著寒涼。
長明寺晚鐘敲響,古聲悠悠蕩開,昭示著數(shù)千信徒坐階的禱告儀式正式開始。
三千長階上的數(shù)千信徒屏息閉眼,雙掌相合的同時心中默念般若心經(jīng),為長明寺中的庇佑世人福澤的神佛誠心禱告。
“佛欺世人!佛欺世人啊!”失了氣力的書生癱倒在最低一層的石階上,喉嚨里卻發(fā)出獸類般的嘶吼,他眼里的狠戾幾欲掙脫軀殼而化形于世間。
或有冒雨禱告的信徒因這異響而回首瞥他一眼,登時就被此人滿身的污垢血水給驚了心神,只得低聲吟著“我佛慈悲”又轉(zhuǎn)過頭去,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面上的那份憐憫究竟有沒有透進(jìn)心底。
后來,雙目流血的書生口中便只是顛來倒去地念著一句話,“神佛若無心,何以佑世人?”
癲癲狂狂,癡癡傻傻。
這一年,神佛長明,書生眼寂。
而長明山,本喚長命。
長明寺,本喚長命。
***
長明山下,風(fēng)塵卷人。
霜降時節(jié)的風(fēng),帶著初冬的厚重涼意。晨曦曈昽、金輝傾灑,長明鎮(zhèn)褪去夜里的怠懶后漸漸鮮活。
剛出籠的肉包騰騰地冒著熱氣,勾得流浪的癩皮狗再也挪不動步子,惱人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與此同時,半空中十幾道流光影子簌簌逝去,快若玉弩星墜,引得街上行人不約而同昂首觀看,艷羨之意不絕于口。
“這些仙君,應(yīng)都是來參加長明寺的佛典盛宴?!?p> “此等盛事,我若能一觀,死而無憾吶。”
“青天白日的,瞎做什么夢呢?”
......
這個世道,崇尚修仙。
不論是王公貴族亦或是平民布衣,只要此人有著修仙的資質(zhì),那便可不受俗世身份羈絆,拜入名派大宗后一飛登天、平步青云真的不是癡人說夢。
然而,浮生萬象,資質(zhì)平平、庸碌一生之人多如牛毛,因此能夠與修仙沾上些許關(guān)系的人都會被捧為香餑餑,享盡人世尊崇。
繁華喧鬧的長明鎮(zhèn)十里之外,枯草如席,風(fēng)過留聲。
“師兄師兄!”
白衣勝雪的少年抱劍倚在一棵葳蕤的樹下,雙目微微闔起,看樣子是趁著這來之不易的空隙時間短暫休憩一番。
他驟然聽得這么聲叫喚,便緩緩睜開了眸子,眼波流轉(zhuǎn)間道出幾分動人風(fēng)情,聲音卻冷徹如脆珠玉石,“事情可辦妥了?”
先前喚“師兄”的那少年喘著粗氣奔到這白衣少年跟前,眼睛里流露出“那是當(dāng)然”的神色?!岸嫁k妥了,妥得不能再妥了。”
兩人這么相對站著,又皆是白得令人發(fā)指的衣裳,衣袂飄飛間便現(xiàn)出絕塵若仙的氣度。
這樣標(biāo)志性的白衣,再加上他們腰間別著的八角銀鈴,就算是不修仙的人都能知曉——這二位必是云夢澤的弟子。
黎池淡淡然點(diǎn)頭,手指微動就將懷中劍別在了腰襟?!凹热绱耍慊厝グ?。”
尚辭“唔”了一聲,接著便乖巧地跟在他師兄身后。
黎池在前頭從容不迫地走著,舉手投足間盡是清雅韻味,但這絲毫不影響他走得飛快。走得飛快的結(jié)果就是,他的尚師弟只能望著他愈來愈遠(yuǎn)的后腦勺咬牙跺腳。
尚辭看著那個愈來愈遠(yuǎn)的白色身影,白凈的臉龐隱隱染上一層紅暈。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出聲喊道:“師兄,師兄!”
足足喊了兩聲,黎池才緩緩轉(zhuǎn)身,素來清明的眸子里難得有著一瞬間的迷惘。“何事?”
少年長身如玉,一雙桃花眼里本該隱隱約約泛著多情,可他冷冷抿起的薄唇卻昭示著此人并不是個溫柔多情的主。
墨發(fā)輕揚(yáng),白衣獵獵,黎池只消眉眼冷肅地靜靜站著,都能美成一幅盛世畫卷。
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這么看著黎池,尚辭腦中不由自主地蹦出了四個字——傾國傾城。
世人都說,美人回眸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美人是個中性的詞,它描摹的可以是一舞動人的絕世舞姬,亦可以是美如妖孽的少年兒郎。
黎池周身的氣度皆是清冷,素來以冰霜覆面的形象算不得妖孽。可偏偏是這樣的人,擁有一雙滿目風(fēng)流的桃花眼。
很多時候,他都是眼神冰冷,但這天生的桃花眼卻顯現(xiàn)出迷離夢幻,黑白并不分明的瞳仁里仿佛被人灌了一盅美酒,臨去秋波釀桃花。
面前這看上去有些憨的尚師弟在喚了自己之后,便只是站在原地發(fā)愣,這不免讓黎池心下有些無語。
“究竟何事?”他向來厭惡旁人說話只說一半的行為,語氣里亦是添了些與他這個年齡段并不相符的嚴(yán)厲。
尚辭猛地回過神來,“啊”地一聲叫喚后,便忙不迭抬眸望向黎池,“師兄,我們能不能御劍回去?”
他之前奔了老遠(yuǎn)去給人家送東西,之后又奔了老遠(yuǎn)回來。還沒歇息會兒呢,黎師兄就說要動身回云夢澤,好似根本沒看見他正大口喘著粗氣。
嘖嘖,自己還真是個小可憐見的!
“御劍?”黎池微妙地盯著他,“你何時學(xué)會的?”
“我不會啊?!鄙修o迷茫地?fù)u頭。
“既如此,那便繼續(xù)走路?!崩璩芈犃舜嗽挘樕媳砬槲从蟹趾磷兓?,飄然間轉(zhuǎn)身就走。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嘛!
“師兄!”尚辭欲哭無淚,只能仰著漲紅的臉大聲說道,“我好累好累,腿都快斷了。而且?guī)熜郑阕叩锰炝?,我跟不上!?p> “快嗎?”黎池回首挑眉,瞇著眼睛估量了一下他們倆之間的距離,“好像是有些?!?p> 尚辭拼命點(diǎn)頭,然后趁機(jī)說:“雖然我不會御劍,但是師兄你會啊,所以能不能......”
“不能。”
他充滿希冀的話還沒問出來,就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猶如一朵花堪堪露了半數(shù)嬌蕊,便被人冷酷無情地掐爛了花瓣。
嘴唇顫抖了老半天,尚辭最后也只能耷拉著腦袋“唔”了一聲,便認(rèn)命般跟著黎池默默走路。
若是以前在王府遇見這樣沒有眼力見的人,他早就讓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奈何現(xiàn)下入仙門、摒前事,如今就算給尚辭一百個膽他也不敢叫人來打黎池的板子。
他這位黎師兄仙資卓絕,深得授業(yè)長老的喜愛,縱使尚辭平日里仍舊有那么些乖張,但他對黎池的實(shí)力確實(shí)是欽佩得很。
黎池本就沉默寡言,而尚辭被拒絕后心里難免有些郁悶,兩人便是一路無話。好在經(jīng)過剛剛那么一茬,黎池便有意無意地放慢了速度,讓尚辭提著腿能夠勉強(qiáng)跟上。
“哎喲,這不是云夢澤的弟子嗎?怎地不御劍,只是在‘吭哧吭哧’地走路?”
黎池聞言抬頭,便看見半空中浮著數(shù)十道黑色的流影,劍光抖擻,好不神氣威風(fēng)!
因?yàn)楦舻木嚯x有些遠(yuǎn),所以他也看不清劍身上站著的人的衣裳配飾。
但憑那黑色劍光推斷,這些人應(yīng)是萬劍宗的弟子。
黎池就算沒有御劍,走起路來也是風(fēng)度翩翩,因而“吭哧吭哧”這四個字怕是單送給跟在他后頭的尚辭。
云夢澤與萬劍宗的關(guān)系有那么些尷尬。
***
【題外話】
現(xiàn)在是2020年1月17日。
1、哈嘍,這里西木有枝,“西西”、“木木”、“枝枝”啥的,你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2、架空背景,隨心而定。
3、邏輯盡量嚴(yán)謹(jǐn),若有瑕疵也請輕噴。
4、視角是男女主互相交替,避雷點(diǎn)叉。
5、目前保持日更兩章。(一章的字?jǐn)?shù)有2000+,兩章也就相當(dāng)于別人的四章了)
6、加更情況詳見評論區(qū),么么噠。
7、QQ讀者群:945274270,歡迎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