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辭一時間無言以對,但平心而論,這人生在、長在水上,說不準真的有什么法子。
畢竟他和黎師兄從未走過這條水路,前頭生長著有毒的枝干,還是這小土匪在傍晚時分提前告知他們的。
黎池用靈力支撐著木船不被逆行的水流帶走,而尚辭則彎著腰走到角落里,一只手就把顧意提了起來。
木船因為他的舉動而稍稍晃了晃,顧意的小腿亦是從寒涼的江水里一泛而過。
“操,白年糕你小心些!要是把老子扔下去,你們都得困在這里。”
尚辭聞言,很不樂意地提溜著顧意來到船頭,看似惡狠狠但實際上還是無比輕柔地將他放下。無意間瞥見顧意身上的云袍滑落至腰際,尚辭眉頭一皺,然后雙手提起云袍就往顧意腦袋上裹好,只讓他露出一雙發(fā)亮的眼睛。
“好好指路,若是指錯了,我就把你......”
“還想把老子扔到水里喂魚不成?”顧意笑得賤兮兮,還沒等尚辭反應過來,他又換了一副神色看向黎池,“喂,你一直閉著眼睛,是不是暈船?”
顧意這個小王八蛋!黎師兄的短處豈能就這樣被人毫無顧忌地揭開?
尚辭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覺得自己方才就應該把這人狠狠地摔在船板上,而不是輕柔地把他放下。
終究還是自己太過善良了!
“......”黎池睜開眼睛看向他,慘白的薄唇微微動了動,卻又什么都沒說。
“算啦算啦,暈船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畢竟老子的二吉也暈船來著,正常正常?!鳖櫼庑Φ脹]心沒肺,讓船上另外兩人很是無語。
“指路。”黎池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身后墨發(fā)在冷風里飛揚著,連帶著聲音都冒出冷氣。
“老子記得,通向你們那什么澤的水路,只有面前這一條?!鳖櫼獗鞠牍首魃畛恋孛掳蜕喜⒉淮嬖诘暮樱剡^頭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胳膊根本動不了,只得訕訕作罷,但接著他也不忘用一個“操”字來表述自己的心情。
“你說的這件事,只要是個人都知道。”尚辭癱靠著船舷,下巴朝著前頭不遠處的毒枝努了努,“但現(xiàn)在這條水路都被那些有毒的枝干封死了,能怎么辦?”
“老子來指路,保證你們起死回生、生不如死。”顧意胸有成竹,順便用上兩個一知半解的四字成語。
呃,這倆的意思應該差不多吧?
“......”尚辭極力忽視顧意糟糕透頂?shù)挠迷~。
顧意的身子動彈不得,但他仍將自己的腦袋朝黎池的方向偏了偏,嘴角一抹肆意飛揚的笑容惹人怦然心動?!鞍啄旮?,把船靠左邊推推?!?p> 聽聞耳邊小少年清嫩的聲音響起,黎池的手指便是頓了頓。他沒有多問,直接依著顧意的說法偏轉了木船的位置。
“這么聽話?不怕老子坑你們?”顧意嘴上調侃著,暗夜中看向前方的眼睛卻是無比仔細,生怕自己偏移一點兒方向。
黎池沒有搭理他,只是薄唇稍稍彎了幾分。
尚辭在旁邊看著顧意指明方向,心下亦是無比擔心?!斑@個方向看過去,遇上的毒枝貌似是最多的,你別記錯了?!?p> “放心吧,老子的記性還是不錯的?!鳖櫼饪粗敬瑵u漸接近記憶中的那塊地方,心下亦是有些緊張起來。
黑夜中視線受阻,看什么東西都是模糊的。疏冷的星子漏下的光芒還不足以照亮尚辭額頭上的那顆黑痣,這讓顧意有些無奈。
“到了?!?p> 黎池聞言睜眼,指尖的靈力晃動了幾分,接著堪堪穩(wěn)住。他看向前方,只見龐大的黑色枝干交錯著、纏繞著,上面附帶的毒液散發(fā)著腥臭的氣息,宛若吐著紅信子的幽冥毒蛇。
就是這樣纏得嚴嚴實實、將江水兩岸完全連接封閉的毒枝叢葉,此處中央?yún)s出現(xiàn)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空洞。
這空洞似乎是被什么東西灼燒而成,斷得十分不齊整。
“這個洞,可真是巧妙。”尚辭呆愣著驚嘆,目光旋即轉向顧意,“這不會是你干的吧?”
“除了老子還有誰?”顧意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淺笑間臉頰上冒出兩個小小的梨渦,讓人著實忍不住戳上一戳?!跋氩坏侥氵@白年糕還是有幾分眼力見的,跟老子的二吉有得一拼?!?p> 二吉是誰?
這洞是又是什么時候弄的?
尚辭本想問一問,但又覺得這樣有失自己云夢澤弟子的身份,便故作毫不在意地咳嗽了幾聲。他歪著腦袋將視線轉向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黎池,笑得純良無害,“師兄,我們只要躺下,然后讓小船從這個洞里蕩過去,應該就沒什么問題了?!?p> 黎池聞言睜開眼睛,想到自己待會兒居然要毫無風度地躺在身下這艘骯臟的小船上,臉色頓時冷了冷。
“你這白年糕,不會是覺得躺著難看,所以不想吧?”顧意昂著下巴,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里閃爍著調侃的光芒。
“......”被說中心事,黎池很是尷尬。他淡淡咳嗽一聲,欲蓋彌彰地解釋,“并無,你多想了?!?p> “那就快點吧,老子被你們捆得累死了?!鳖櫼鈶醒笱蟮卮蛄藗€哈欠,纖細的眉毛微微皺起,“早點到那個什么澤,你們也好早點放開老子。”
這艘木船確實很小,只夠兩個人勉強側躺。
尚辭沒什么講究,很快就大大咧咧地擺好姿勢,抱著胳膊就平躺下去,然后再將自己調整為側躺的姿勢。船舷剛好沒過他的身體,這樣便不會讓那些毒枝戳到身上衣物或是肌膚。
而黎池一直冷著臉,在顧意看笑話的眼神里,他也只得硬著頭皮躺下去。
稍稍整理了一番自己的白色內襯后,黎池狀似毫不在意、無比優(yōu)雅地側躺下去,然后雙手交疊落在小腹上,整個人擺出一副上榻休息的姿態(tài)。他的身量很足,躺下去之后還得微微蜷曲著雙腿,才不會讓自己的身體暴露在船舷之外。
抬眸看向蹲在船頭的白凈小少年,黎池唇齒輕啟。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