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爺爺?shù)募扇?,這一天吳用父子兩人罕見的沒有吵嘴,也沒有說話。上午祭拜完爺爺奶奶后,吳用母親趙娜在酒店頂了個位子,一家三口很安靜的吃了頓午飯。
當然,這個安靜是指吳建國。飯桌上,趙娜不停給兒子夾菜,說著家長里短的話活躍著氣氛。
“我吃飽了?!眳怯贸酝觑埡蠓畔驴曜?,然后安靜的坐著。
“阿小,聽說你現(xiàn)在做什么主播?”吳建國今天第一次和吳用說話。
“嗯?!迸赃呥@個男人雖然讓吳用恨得牙根都癢癢,可他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以前爺爺在的時候就經(jīng)常開導自己,今天是他老人家的忌日,吳用看在已過世爺爺?shù)姆萆喜辉缸屗y看。
“做這行~掙錢嗎?”吳建國又問了一句。
“還行?!?p> 接下來氣氛安靜了。
等妻子趙娜吃飽后,吳建國擺脫尷尬局面叫來服務員,買單算賬后,三人出了門。
“爸、媽,你們回去吧,我自己走走?!眮淼酵\噲龊?,吳用看著母親開口。
“阿小,回家吧。行嗎?后天是我的生日,看在媽媽的份上,就在家待幾天行嗎。”趙娜有些期待的看著兒子。
家。這個有些遙遠和陌生的名字。
什么是家?有個富人醉倒路邊,朋友攙扶他,指著附近的房子讓他回家,可他卻嘴里嘟囔著:那不是我家,只是房子而已!
地震后,失去妻子的父親在救助站找到了自己唯一存活的女兒,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父親淚流滿面:我又有家了。
“不了,我還是回我家吧?!眳怯谜f完扭頭就走。
“阿小,阿小你等等。”趙娜攔住兒子的去路:“事情都過去這么長時間了,你還記恨你父親嗎?!?p> 或許人人都是這樣,可能處理公司事情頭頭是道,處理別人家庭紛爭的時候能說會道??僧斒虑榕R到自己頭上時候,任何聰明的人都無法更好的處理。
有句話這么說的:清官難斷家務事。
“是啊,事情都過去這么長時間了!可是,在老宅里,我至少不會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漂泊在海洋上,船上都是海盜。”
吳用一臉憤恨的看著他的父親:“就是他,我最信任的人,卻因為那兩萬塊錢就把我給賣了?!?p> “這件事情,我忘不了。”吳用看著父親:“你真沒人性,兩年前,你的父親就躺在老宅里,嘴里呼喚著你的名字,直到最后一刻也沒停?!?p> “他是念著你的名字,手里抓著合家福去世的?!眳怯谜f完繞過母親離開了。
“走吧,時間會磨平一切。”趙娜心情沉重的打開了車門。
吳建國摸了把臉,眼圈通紅。
不管是什么原因,父親臨死自己卻沒有到場,這就是更改不了的事實,如果時間能再重來,哪怕公司倒閉也要回到父親的身邊,可世界上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阿小回來了?!眳怯脛倓偞蜷_門,對面木門伴隨著牙酸的摩擦聲音,有個佝僂著背手拄拐杖的老太太走出門。
“奶奶您遛彎呢。”客套話,也叫打招呼話。
“嗯,小孫子上學去了,我一個老太太也不能整天窩在家里,再不出來走走骨頭就生銹嘍。”老太太一臉微笑著關上了門。
“您慢點?!眳怯每此濐澪∥〉臉幼?,急忙上前攙扶她。
“沒事兒,我雖然老了,可還沒有到需要人攙扶的地步?!崩咸前涉i上門,左手擺了擺背在身后。
“奶奶那里老了,看您這精神頭再活三百年也不成問題?!眳怯眯χf道。
拄拐杖老太太下臺階的腳步停下,她努力的抬起頭仔細的看向吳用。
“你小子什么時候學的這么嘴甜?小嘴兒像是抹了蜂蜜?!?p> “奶奶,我可是一直這么說呢。”
“呵呵呵,奶奶知道,你呀,要是和你父親這么說啊,就好了。”老太太意味深長的看著吳用:“有些話,奶奶知道你不愛聽,可是有些事兒啊,錯過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你也不想走你父親的路,背你父親的罵名吧?!?p> 老太太不管吳用高不高興接著說:“人生有些遺憾,不算什么,可你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本來不應該是遺憾的遺憾發(fā)生,讓曾經(jīng)的悲劇重演吧。話,我就說這么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p> 老太太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杖走遠了。
這個老太太,吳用可不敢小看她。
石崗人人都知道,十多年前,道益明上門挑戰(zhàn)了八家大師傅,勝一半負一半。
可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那個被道益明攙扶的行將就木的老者在第二天,登門拜訪了打敗道益明的四家大師傅。
這四家,其中就有吳用特別熟悉的兩人。一個,是他的爺爺吳憲宗老爺子,另一個,就是這個顫顫巍巍仿佛走不好路的老太太。
當時六十出頭的爺爺氣血還沒到衰敗的時候,卻僅僅和那個老者打成平手,至于這個老太太卻是讓那老者一招敗北。
老者對她打了三拳,卻每次都被拐杖截住去勢。
“蹦~”
沙包被重重的踹起,在重量牽引下扭力彈簧,連接線被放出,等沙包蕩回時扭力彈簧回收,牽引力下,沙包以高處起點部分的距離向吳用襲來。
“嘭~”
盡管吳用背對著沙包,依然后擺腿從新讓它飛出去。
馬步、沖拳。面前的沙包飛了起來,趁步肘擊,右邊的飛起來,扭身回肘,左邊……
一連蕩起八個沙包,將近七十斤重的沙袋上下翻飛,吳用試圖用打拳趕走心中的煩躁。
“你個懶豬,你踏馬的就是個阿斗,爛泥扶不上墻的玩意兒,滾吧,家里指望不上你了。滾,我吳建國沒有你這么廢物的兒子。”
腦海里清晰的浮現(xiàn)出父親當年賭博輸了之后,喝完悶酒回來想向自己要錢卻沒要到的怒吼聲。
“啊……”
心中的郁氣突然爆發(fā),吳用的右臂猛的脹起,沖著面前飛來的沙包就是一拳。
“嘭……”
拳勁帶響,怒氣高漲的拳頭帶著風聲擊穿了沙包。
“呼~”
一口悶氣還沒吐完,背上、左右兩邊七個沙包幾乎不分先后轟擊在吳用身上。
“哎呦~”
吳用只來得及悶叫一聲,就被最后一個從背后拍來的沙包拍出圈外。
身體在空中的時候,腰眼用力雙腳落地,避免了摔成狗啃屎。
肋骨和后背傳來隱約的疼痛感,吳用忍著痛來到西廂房。
打開鋁合金門,一股草藥味道撲面而來。這個房子的南面就是隔音火爐鍛打房,而這個房子的作用是放置藥品。
練拳耗錢,其中大部分都是耗在了醫(yī)藥和吃喝器材上。
練拳難免跌打損傷,所以拳手幾乎人人都會自己制作些創(chuàng)傷藥或扭傷藥,最不濟的家里也常備著這類的藥品。其余的像藥膳之類更是家常便飯,就算不吃藥膳,那也是大胃王。
在練拳最盛行的時候,每當?shù)斤堻c的時候,街上人人端著大海碗扎堆吃飯聊天。大海碗就是那種可以裝兩斤多大米的碗。
熟練的拿出挫傷藥,內(nèi)服外用之后,吳用坐在了板凳上無聊的刷著手機。
點開各大短視頻平臺,上面那些搞笑的段子故事等卻吸引不了吳用的注意力。
不過為了熬時間,吳用依然翻看了下去。
很快,半個小時過去了,吳用剛要關上手機起身活動時,手指無意間滑動屏幕,一個熟悉的人出現(xiàn)在屏幕中。
“這不是我嗎?”吳用好奇的看了下去。
從剛開始旅館里的吐槽,到上出租車來到山林邊下車,開始徒步。什么駝鹿、雪兔、狍子、還有隱約可見的猴子等,后面還有野外生存,帳篷、生火,以及和偷獵者不算戰(zhàn)斗的戰(zhàn)斗。
高潮迭起,最后一顆子彈擊穿了屏幕,畫面猛的變黑。
過了能有兩秒鐘,自己手持鋼槍翻出地窟,然后鏡頭晃動,越過各種障礙物一路前進。
獨自面對群狼、再到兩頭棕熊出現(xiàn),山下響起槍聲,頭盔被擊穿。
驚險的畫面配合著恰到好處的背景音樂,將視頻又推向了另一個高峰。
畫面到這里裁剪了一部分,最后是吳用站在山林里沖著直升機揮手告別,然后踏上新的征程。
這段視頻吸引了吳用,他反復查看了兩遍后,得出結論:這視頻中用了大量的特效。
比如,很多鏡頭吳用其實根本沒有出現(xiàn)在鏡頭里,或者說只出現(xiàn)了大半個臉龐。
因為吳用在直播時的鏡頭大部分都是固定在肩膀上的,這段視頻卻將這些畫面里添上了吳用的身姿。
總體來說,這算是不錯的視頻。
“我這么帥嗎?”
吳用手指點動屏幕,打下一行字。
然后他放下手機起身活動筋骨。
隱約的疼痛已經(jīng)消失不見,身體咔咔作響。
看看時間,下午四點四十二,該做晚飯了。
當人閑下來的時候,就該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將藥材清晰干凈,嚴格按照藥膳方法制作。
一個半小時后,一鍋粥、一盤青菜放在桌子上。
打開電視,聽著音樂節(jié)目,吳用開始吃飯。
有句話這么說:中午吃飯,狼吞虎咽,晚上吃飯細嚼慢咽。
這是對于以前農(nóng)忙時代的說法,由于需要搶收,中午多少填飽肚子急忙又要下地,晚上回來后,忙碌了一天,坐在門外的石墩上,端著碗和四方鄰里聊著天,時不時的扒拉兩口,細嚼慢咽的吃完飯后回家睡覺。
吳用貫徹了細嚼慢咽的姿勢,看著音樂節(jié)目慢慢吃著飯。
半個小時后,刷碗收拾廚房。然后出門遛彎。
由于現(xiàn)在正值秋老虎時期,中午溫度依然能達到二十多度,只有晚上才有涼意,所以百家鎮(zhèn)街道上到處都是來回溜達的人。
一路溜達到吳家小吃店,剛好遇到剛出門的吳老爺子,他看到吳用胡子都笑開了花:“小孫嘚,出來遛彎兒呢?!?p> “爺爺,您老安好?!眳怯酶吲d的和他打了聲招呼。
“您老安好、您老安好。”吳老爺子手上拎著個鳥籠,里面的鸚鵡在籠子里上下跳動。
“剛剛買了只鸚鵡,挺新鮮的?!眳抢蠣斪优e了舉手上的鳥籠和象棋:“走,陪我下兩盤。”
現(xiàn)在剛剛七點左右,天剛黃昏,走向廣場的路上街道兩邊我好幾批人在跳廣場舞。
下棋,吳用以前和自己爺爺下過幾盤,不過都是輸多贏少。
和吳老爺子下了兩局后,吳用通通都輸給了他,把老爺子樂的哈哈直笑,樣子宛如老頑童似得。
可是,知道這老爺子過去的人,誰也不敢小瞧了他。
這老爺子,熬走了道益明的師傅,熬走了自己爺爺,熬垮了劉老太太。
當年的八位大師傅,現(xiàn)在就剩下了六位。
一位由于背著命案,被道益明師傅當場打死,自己爺爺因為陳年舊疾,兩年前去世了,對門劉老太太也真拄上拐杖了。
其余四個人,趙家老爺子年事過高經(jīng)常不出門,剩下三個當起了養(yǎng)殖戶,經(jīng)常在深山里不出門。
唯獨這個老爺子,雖然表面上才和道益明打成平手,可就他這種嘻嘻哈哈的性格,難免不出真勁兒。
“臭棋簍子,想什么呢,去,給我拿點心去?!眳抢蠣斪訑[擺手示意吳用讓開地方,很快,經(jīng)常愛下棋的那些老爺子們來了。
廣場一角又響起了吵棋聲,什么觀棋不語,在這里通通不好用。這群老人有時候吵著吵著就會比劃兩下,可都是有真功夫在身的人,全部是點到為止。
“爺爺,點心來了。”
一筐子點心放在老位置,吳用悄悄的離開了。
夜,漸漸深了,除了偶爾傳來車聲外,四周格外寂靜……
“爺爺、爺爺?!鼻嗄晁瘔糁袦I流滿面,猛的坐起身來。
就著淚水摸了把臉,吳用才發(fā)現(xiàn),天亮了。
接下來兩天,吳用沒干別的事情,時間過得踏實卻又缺少歸屬。
擺宴,謝幫兵。然后跑到道叔那里領取現(xiàn)金。
一共三十二萬,吳用很懂事的取出十萬遞給道叔,他卻一分錢沒拿。
將錢存進自己的卡中,現(xiàn)在吳用的資金已經(jīng)達到了一百四十八萬。
之前在大興安嶺得到的打賞錢有九十多萬,平臺抽取百分之三十,到手六十四萬多,再加上那兩個偷獵者的賞金和之前自己剩下的七萬元,共計一百一十六萬。
那倆偷獵者賞金共是四十五萬。
自己也算是個百萬富翁了。
第二天,吳用手里拎著之前抽獎抽出的女士包包,里面裝著那塊歐萊雅女士手表,當做母親的生日禮物。
期間免不了和父親吵架,不過最后他卻在酒席中任性的喝了個酩酊大醉。
即便是喝醉了,吳用卻堅持要回到老宅里睡覺。
不過,這次經(jīng)常面對吳用就特別尷尬的吳建國卻沒有讓他回去,等爛醉如泥的吳用睡著后,他開著皮卡帶著幾人回老宅睡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吳用還沒醒的時候,吳建國一身血衣回到了家中。
“處理完了?”朦朧中,趙娜問了一句。
“嗯?!?p> 吳建國摘下鋼鐵拳套用刷子在水龍頭下沖洗干凈,然后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這一切,吳用根本不清楚,他依然處于醉酒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