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氏聞言眼神一亮,喜色外露藏也藏不住,“你是孑洛城來的,那你可曾在聽到新任孑洛城官吏失蹤的消息?”
“不瞞夫人,我們之所以背井離鄉(xiāng)不遠(yuǎn)千里來到王都,一是機(jī)緣巧合遇見李相爺胞弟傷重,一路護(hù)送他回家,二是因?yàn)殒萋宄菙?shù)月前遭逢天災(zāi),地動山搖,偌大城池塌陷大半屋宇,聽聞那些與伽羅軍對峙城門的新任官吏都慘遭火邏教余孽和伽羅軍毒手,其它的,我們也不清楚了?!?p> 眼神中希冀的光芒霎時退散,谷氏一臉灰敗,哆嗦著蒼白的唇色,“這么說,無一生還?”
“請夫人恕罪,民女真的不知情,當(dāng)時大家顧著逃命了。”游雪滿臉無奈和歉意,起身微微一福。
“是我叨擾了,”她失魂落魄地在丫鬟的攙扶下,搖搖晃晃走出了花廳,根本沒問自己身體如何,也忘了要拿藥。
要買胭脂香粉都是幌子,打聽到他們來自孑洛城,所以不放過任何可以打探的消息渠道。
這個谷氏,曾佑廷是她的命,也是她堅持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畢竟女兒已經(jīng)許了人家,年底就要成親了。
而沒了兒子的她,在這個家中地位岌岌可危啊。
曾二爺可不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君子,說的好聽點(diǎn),是從不以世俗的眼光行事,大實(shí)話就是放浪形骸,又耳根軟。
將人目送上了馬車,車夫駕馬離開后,元梓月才說:“為什么要把這消息透露給她?”
“曾家內(nèi)斗,谷氏的父親又是兵部侍郎,曾國公的下屬?!?p> “唉,我腦袋疼?!痹髟?lián)狭藫萧W發(fā),無奈道。
游雪似笑非笑看她:“清心丸,我剛剛琢磨出來的,專治頭疼腦熱?!?p> “呵呵…”元梓月可是領(lǐng)教過,苦的她兩天吃不下飯,還是免了。
兩人走進(jìn)大堂,身后小伙計已經(jīng)換了衣裝回來了,“老板,我買了燒鵝,咱們吃飯吧,餓死了?!?p> 元梓月看了看兩人,攤手說:“抱歉,我忘了燒火煮飯。”
見小伙計又要垮下臉一副要哭的樣子,游雪暗罵戲精,但也圖他嘴嚴(yán)人機(jī)靈,又是玉明軒親自指派信得過的,所以她收下了。
她拿出一塊銀錠,扔給他道,“放你半天假,今天出去吃吧,燒鵝放灶頭,晚上吃?!?p> 小伙計歡呼一聲,立刻轉(zhuǎn)身跑了沒影。
“雖然說是閣主親自挑選,你也太放任了吧,畢竟還小,這樣慣著會出事的。”
游雪勾了勾唇淡淡道:“若真是個不知輕重的,舍了便是,我可沒興趣替你們教人。”她又說:“我一直沒有機(jī)會問你,為什么要跟我來王都,別再扯玉明軒當(dāng)幌子?!?p> 元梓月似乎認(rèn)真想了想,就在游雪以為她要說什么的時候,卻見她搖頭,“不想騙你,但我不想說?!?p> 游雪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勉強(qiáng),往后院走去。
元梓月跟在身后,徐徐問道:“那個谷氏似乎認(rèn)得你,你為什么不易容,我的技藝已經(jīng)青出于藍(lán)了耶,你的方子配比超級好,一點(diǎn)也不損皮膚?!?p> 游雪想起還沒到王都的時候,在驛站中元梓月拿著復(fù)刻了她自己容貌的面具讓她抹上,進(jìn)了王都后兩人就假扮成雙生姐妹。
這個主意很不錯,可惜她不愿。
七年前她才十歲,一個未長開的小孩子模樣,和現(xiàn)在的她容貌差別很大的。
而且,她倒是很想看看,頂著這張原主的臉,究竟能引來多少居心叵測和魑魅魍魎之徒,一路刀山血海過來,她一無所有,怕什么?
若真是王室再來一道旨意要斬草除根,她想沒什么人能攔得住她離開的。
她冷冷一笑。
只是,顓云澤究竟怎么了?將近兩個月了,為何沒有半絲消息?仿佛人間蒸發(fā)了?
她需不需要夜探王宮一趟?
當(dāng)夜,就在她準(zhǔn)備夜行衣的時候,汪連找上了門,他拿著那枚玉質(zhì)海螺對游雪說,他要先回海國一趟,洛舞盈的魂魄鎖不住了,所以一定要在魂飛魄散前帶她回家。
游雪也算是洛舞盈的半個徒弟,當(dāng)夜與汪連一起離開了主城,來到冥海海峽的一處礁石岸邊,將他送上了船。
想起初遇洛舞盈時的驚艷,是永生永世不會忘記的回憶,若不是洛舞盈的力量都給了她,她不會有現(xiàn)在的修為,利用也好,施舍也罷,她看得出洛舞盈的憐憫之色,她不愿去深想。
無月黑夜里,茫茫海面上孤影船帆漸漸模糊遠(yuǎn)去不見蹤跡,想到洛舞盈當(dāng)時回眸那淺笑里的意味深長,游雪輕輕嘆息。
她坐在礁石上,腳下被卷起的浪花打濕了鞋襪,望著無垠夜色中的波瀾壯闊,海濤澎湃,心中胸臆也似海潮暗涌,口中不禁輕輕吟誦起曹操的《觀滄?!?,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fēng)蕭瑟,洪波涌起……
“山島竦峙……樹木叢生……山,樹,生!”不好!游雪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從礁石跳下,踩著濕鞋迫不及待施展輕功正要返回城中,忽地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斷崖邊有一個黑影,對著她的方向,似乎在凝視著她。
因?yàn)閷Ψ绞歉呤郑耆珨咳チ藲庀?,她完全沒有察覺。
只是她此刻心里藏著急切,不管對方是什么人物,她都無暇他顧,腳下輕點(diǎn)化作一道暗影轉(zhuǎn)瞬消失在了夜空中。
南星樓中,元梓月正換下寢衣正要休息,忽地門被踢開,她愕然看去,游雪渾身海腥味跑進(jìn)來,拉住她急切道:“阿月,你前幾天做的那些面具,拿幾張給我!”
“那是黑甲衛(wèi)的…你干嘛去?”元梓月大驚,“你要去那王宮里?不行!太危險了!”
“我什么都不會做,只是先去查探一番,能全身而退!”
“你當(dāng)我傻子嗎?全身而退你還會跟我要面具?叫上汪連,我們一起去!”元梓月不容她辯駁,堅持道。
“汪連回海國了,也許要一個月后才會回來!”游雪斂下眉目沉聲說:“王都城中,我只信得過你一人,你得在這里守著,接應(yīng)我,而不是和我一起涉險?!?p> “老實(shí)說,你是不是對瑞王動了心,這般著急為他涉險?他是王爺,當(dāng)今的胞弟,就算真出事,也不至于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有!”元梓月雖然這么說,但還是從檀木盒中取出了面具遞給她。
“你誤會了,那日看到的就是涼彥,不會錯的!”
元梓月還是狐疑,雖然那么多天頂著日曬盯著桐吾園她一句怨言都沒有,心里是將信將疑的:“涼彥死了,燁輝親口說的,你也聽見的!”
?。⒃髟?,用你那腦子想想,黑蟾不是做無用功的人,他為什么要從東來閣地牢帶走涼彥?而不是別的尸首?偏偏是他?"
“孑洛城郡守之子的身份……”元梓月訥訥道,終于歇了聲。
游雪翻看著幾張面具輪廓,找了最合適的貼合在臉上仔細(xì)對著銅鏡抹平,“還記得那日我說看到?jīng)鰪r,小伙計跑來跟我們說,他見著穆耶寺的大僧被黑甲衛(wèi)帶進(jìn)了王宮里?!?p> “這有什么奇怪嗎?”
“自從火邏教撤出后,如今被王室倚重的便是薩仁教,為什么卻暗中傳這穆耶寺的僧人進(jìn)王宮?
我當(dāng)時就去附近打聽了一下,這個大僧平時十分低調(diào),卻在穆耶寺僧人口中,他不僅醫(yī)術(shù)了得,更懂禁術(shù)?!?p> “禁術(shù)?”
“我不知道,但我隱隱覺得和涼彥的出現(xiàn)有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