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壞啊,真壞??!”林平又在不停的嘟囔了。
到現(xiàn)在幾人還是有點不敢置信,就才幾天功夫,怎么老馬和草上章就能趕到他們前頭,騙了鐵先生一伙兒,還折回來戲耍了自己這幫人。他們?yōu)樯兑@樣做,圖啥呢?
不管圖啥,反正那一萬兩賞金算是打了水漂,這些天匆匆趕路風餐露宿到處尋找,一應花銷算是白忙活了。阮天雄他們還好說,有秦老爺給的三十兩盤纏,金慶東等人就是自掏腰包了。
下午頭里,金慶東與阮天雄他們告別,說要歇息幾日再走,非要花天酒地一番,花錢解郁悶。顧敬亭聽了心里癢癢,但想到兜里的錢還要有大用,便忍了下來。
也得虧沒去,阮天雄他們不知道,金慶東一幫人心情不爽聚眾喝酒,結果與人發(fā)生口角,最后打了起來還失手出了人命,隨后便于鐵先生他們一并作伴去了。
至于阮天雄幾人,找了家小店也要休息一下。三人一個房間,弄點粗茶淡飯小米粥吃喝一頓倒是舒坦。
酒足飯飽,阮天雄盤算一番后說道:“咱們出來也快一年了,這一年經(jīng)歷了這么多,卻是一事無成,日子可不能這樣過?!?p> “天雄你有啥想法?”顧敬亭問道。
阮天雄說道:“你那一百兩秦家已經(jīng)退還了,小林子還攢了不少,這次秦老爺給的三十兩也沒花完,歸里包堆有小二百兩?,F(xiàn)在就兩條路,一個是回家,有這些錢回家也有交代,還能過上一陣富裕日子?!?p> “這不成,咱就這樣回去算哪一道!”林平第一個反對:“這些錢放在咱們石碣村是不少,可放在揚州城又算得了什么。就這么灰頭土臉的回去,還把成楠哥給弄沒了,我是沒臉見人?!?p> 顧敬亭也是點了點頭,阮天雄笑了:“那就好,看來咱們哥仨意見是一致了。我的意思是明天天一亮咱們就回揚州,給人干苦力做工不如自己做生意。雖然咱沒啥經(jīng)驗,但小打小鬧還是可以的,小林子,要是咱哥仨弄個野茶棚,你能撐得起來嗎?”
“那都不是吹,揚州城誰不知道我林平這張嘴?!绷制脚闹靥诺馈?p> 阮天雄一握拳,興沖沖的說道:“就這么辦了,我和林平跑堂,秀才字好當個記賬先生,沒啥掌柜伙計,凡事就咱哥仨商量著來。”
“好!”顧敬亭和林平異口同聲道。
第二天天一亮他們便出發(fā)了,要是靠腿兒走回揚州緊趕慢趕也得兩天多,要是舒坦點不那么急就得三天多。
雖說環(huán)滁皆山也,但實際上滁州邊上還有一條滁河,這條滁河可一路向東隨后南流直達長江,到了長江他們便可在瓜州下船,走上半天功夫就能到揚州。
雖然這般一來還要多耗費些時間,但比趕路步行輕快了太多,做買賣也不差這兩天。跟船老大商量好了,阮天雄幫他撐船,過淺彎的時候他還可以跟林平一起下去拉纖。船小,就是插滿了也乘不了幾個人,拉纖也不費力。
船老大合計了一番,覺得這買賣劃得來,便應了下來,三個人一人六文錢就把他們送到瓜州。吃雖然要自備干糧,可住可以睡在船上,這比一路住店合適多了,就是雞毛店也沒這么便宜的。
船老大本以為阮天雄是個有力氣的青瓜蛋子,可他一上手船老大就看出來了端倪。這艘船上就船老大和他兒子倆人搭班干活兒,快到中午的時候人總算是齊了,船老大就坐在船頭抽著煙袋,心想找了個行家?guī)兔ψ约旱故乔彘e了,怪舒坦的。
阮天雄會撐船搖櫓是不假,可這一船坐滿了也得三十多口子人,這么大的船他還是沒掌過的。萬幸是滁河今年沒有春汛,水流較為平緩,加之有船老大沒事兒提點兩句,阮天雄水上的悟性也高,不一會兒功夫他便駕輕就熟了。
“行了,靠岸休息下吧,歇上半個時辰活動活動腿腳。該吃飯的吃飯,該撒尿的撒尿,一會兒再開起來可就直接到明早了?!贝械桨頃r分靠在了徐河嘴,這里算是三河交匯處,有一小碼頭的存在。
凡是水陸碼頭都是熱鬧所在,徐河嘴雖比不上運河沿岸的碼頭熱鬧,卻也是不賴。做賣的做買的,推車的擔擔的,賣米的賣面的,反正是琳瑯滿目應有盡有。
大飯莊哥仨自然舍不得去,就在街邊小攤,一人一大盆雜糧飯,三人再配上一小碗汁頭兒濃郁的熬小魚。那小魚燉起來鮮嫩無比,個頭不大卻格外好吃,熬出汁往飯上一澆別提多下飯了。
“這是啥魚啊店家?!比钐煨蹛鄢贼~,此刻已經(jīng)要了第三碗了,全然沒了往日的節(jié)儉??此y得這么舍得一回,顧敬亭和林平也滿眼堆笑,雖也饞的流口水卻濟著阮天雄多吃。
那攤上的老板用干布擦了擦手,笑道:“客官喜歡啊?這是我們這里的特產(chǎn),叫做梅魚?!?p> “啥沒魚?明明這不有魚嗎?不能因為人家個頭小就說沒魚啊,那我豈不成沒人了?!绷制剿X氉於嚎人云饋?。
老板笑了:“這位小爺真會開玩笑,梅魚產(chǎn)自梅河故此被稱為梅魚,又被叫做梅白魚。”
“哦!我想起來了。”顧敬亭一驚一乍的直嚇得幾人一哆嗦,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而道:“原來這就是貢魚,這魚現(xiàn)在吃還沾早點,應該梅雨季節(jié)打撈最好。相傳明朝時,這魚還做過貢品。歷來滁州外出學子歸來,都會先吃一碗梅魚以解鄉(xiāng)愁。果真如傳說中的那樣,色白如銀、漿汁似奶,柔嫩味鮮,簡直是絕無僅有?!?p> “客官好見識?!崩习蹇滟澋溃骸澳@幾句可否再說一遍,等回頭有人吃的好了,我也好賣弄賣弄。”
眾人皆笑了起來,正笑著呢,就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站在攤位前。她個頭不高身材消瘦,穿的很破,雖不是衣不遮體卻也是補丁摞補丁。她聳動著鼻子,忍著不讓口水流下來。
老板看了口嘆了口氣,對小姑娘輕聲道:“秀妞,你晚些再來,我這晚上的生意才剛開,晚上要是有剩的,我給你些。”
“嗯,謝謝陳叔?!毙」媚锞狭藗€躬,身子倒退著往后走,眼睛還在直勾勾的盯著悶雜糧飯的鍋,鼻子不斷聳動聞著那梅魚香味。
這幅饞嘴的樣子與林平像極了,林平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猛然他二目圓睜,扔掉手中的筷子飛奔了過去。
那喚作秀妞的小姑娘光顧著看吃的了,倒退著往后走,全然沒看見一輛馬車正過來。那車把式也不知道是不是瞎了,任由馬匹就這樣貼著秀妞的身子過去,眼見著秀妞這么小個人兒就要撞到車輪上了。
林平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一把把她拉了過來。車把式剛才的確是恍惚了,也是秀妞個子矮,可林平就是再瘦小也是個大小子了,而且北方人的瘦小放在南方就是普通個頭,林平猛一竄過來嚇了車把式一跳,趕緊拉了韁繩。
且說林平這邊,他虎著臉看著秀妞,秀妞突遭變故都快嚇哭了,林平卻拉著她走到攤前,大方的掏出來幾枚銅板拍在桌子上,沖著老板道:“上一份給她!”隨后對秀妞很兇的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要被碾死了,還吃個屁!”
車上的常思福常老爺被猛然恍了一下子,本來在閉目養(yǎng)神的他差點給歪倒。他挑開了車簾看了過去,卻見自家車把式正提著鞭子朝著林平走去。邊走那車把式邊罵道:“活夠了是吧?知不知道這是誰的車,你驚了我家老爺你吃罪得起嗎?!”
“住手!”常思福的聲音都打了哆嗦,他從車上跳了下來,卻腿腳一軟險些跌倒在地。他來不及整理衣服,急急忙忙跑了過去。
車把式都傻了,他從未見過自家老爺這般模樣,這得是多生氣啊才失了分寸。卻見常思福一把扣住了林平的胳膊,兩眼通紅上下打量,林平斜愣著眼冷哼道:“咋?想動手???”
林平他們?nèi)齻€都料定了,不就是個土財主嗎?反正一會兒就開船了,真要是打起來打完了就跑,沒留姓沒留名的,上哪兒找自己去。
卻見常思福滿面淚流,仰天長嘯:“我的兒啊,我的兒,你可回來了!”
“誰?”林平一臉懵圈,心說這老頭不是瘋了吧。
常思福上下打量著林平,就是怎么也看不夠的樣子,連連說了幾句好:“好啊,太好了,真是上天恩典,你我父子二人竟然會這樣相遇。我的兒,苦了你了?!?p> “誰他媽是你兒子,我是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