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驟雨初歇
仿佛心電感應(yīng)，公子看到了人群中的阿雪。轉(zhuǎn)頭和身邊的朋友交涉幾句，從十字路口走過來。
“阿雪。”他喚道。
“嗯?！卑⒀┹p輕應(yīng)聲，沒有下文。三個人站在路中間，兩邊人流如潮。
“二位，不如坐下來請我喝茶？”茶茶看不下去，“我知道有個地方風(fēng)景不錯?！辈殴?。她只想找個偏僻的地方歇腳。何況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茶，就算有，那也不會在大街上叫賣。
茶茶無聊地在前面帶路，兩人別扭地跟著，低著頭不說話。復(fù)道上站著兩個絕色美人，茶茶眉頭微皺，行走的速度不由加快幾分。七拐八拐，停到一株老槐樹下。今天沒有人下棋，位置空了出來。
“就這里吧?！辈璨枵f。
“茶呢？”阿雪疑惑。
“猴吃了。”茶茶噘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猴呢，吃完茶跑了。你們聊吧。我什么都聽不到。”作勢捂住耳朵。
兩人沉默著。最后，公子把阿雪拉到一旁，激動地說著什么。
可阿雪無論他說什么，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她的身體微微傾斜，朝著公子相反的方向。茶茶知道，她在掩飾。因為她的腳尖正對著公子的長靴，依依不舍的牽絆著她的聊天對象。
“我尊重你的決定?！惫勇曇舻统?，臉孔埋在陰影里，看不出表情。
“就此別過?！卑⒀┑哪抗獯┻^擋在她身前的修長身軀，望向更加深遠的未來。
“談完了？”茶茶打著呵欠走過來，“那換人吧?！?p> “誒？”阿雪不可思議的看著茶茶從裝有星槎的包裹中取出一個精巧的盒子。顏色緋紅，應(yīng)該是用之前的紅衫木做的。
“送你。”茶茶的語氣鎮(zhèn)定從容，不像是在開玩笑，“這些天，多謝了?！庇卸鞅貓螅@是她愛豆教會她的。只是這位富家公子，似乎用不著她千金酬勞。
“這是……”公子不自覺的伸手去接，心中充滿疑惑。
“轉(zhuǎn)動旋鈕就能自動行走的小馬車?！辈璨枵f，“望遠鏡我做不出，只好用這個代替。至于天上的月亮，本就不屬于凡間，看得見摸不著，還是保持神秘感比較好?！?p> 公子眼睛微熱，解下身上的玉佩，遞給茶茶。
茶茶沒有接，“我偷看過很多次。不用?！比缓罄⒀蕚潆x開。她怕再遲一秒，就改口反悔了。
“那這張地圖送你吧。”公子從衣服里掏出一張帛畫，放在之前下棋的石桌上，輕輕展開，指著其中一個位置，“這里產(chǎn)玉。”
“公子你真是好人??！”茶茶露出本色，忙不迭的收好，“姐姐我又要有錢了！”
阿雪白了茶茶一眼，又恢復(fù)往日的溫柔神情，鄭重的和公子告別：“我們走了，你保重?！?p> “珍重?！?p> 與公子分別后，阿雪和茶茶來回幾趟添置口糧，星槎的廚房又充滿食物的清香。茶茶決定第二天，就朝著產(chǎn)玉的地方出發(fā)。由于行走的官道坑坑洼洼不甚平整，二人放棄了馬車旅行。
這一次，她們打算坐船。
想到接下來要去的地方盛產(chǎn)美玉，茶茶一狠心，買下一整艘客船。
阿雪默認了茶茶的敗家行為。她長這么大，還沒坐過船旅行。雖說這艘船和原先世界的豪華郵輪相比，的確顯得有些磕磣寒摻。卻也驚險刺激許多。
站在船舷，看著江水晝夜不停的流動，仿佛心里的郁結(jié)也隨之沖走。她和茶茶一樣，對未知的旅行，充滿悸動和期待。
結(jié)果第一天出行，就下起暴雨。
江上怪風(fēng)亂刮，空中電閃雷鳴，萬丈雨柱鋪天蓋地，黑沉沉地壓下來，要將水上萬物都生生釘滅在波瀾起伏的浪濤中。江面千瘡百孔，兩人把船停在岸邊，躲在船艙里瑟瑟發(fā)抖。不知道是哪位仙友在渡劫。
風(fēng)吼浪嚎，洶涌的江面上泛起化不開的濃霧，阿雪心念一動，占卜排卦。地水師，坤上坎下，師卦。
“沿江而下，會遇到良師？”茶茶問。
“嗯。算是吉卦。”阿雪說，“師字拆開，為帥字加一橫，帝王有帝師，將帥有軍師，師的作用就是幫他們出主意避免很多危險發(fā)生?；蛟S我們能夠躲過一劫?！?p> “那我們要躲什么呢？”茶茶不解，通緝令在阿雪的化妝術(shù)面前等同失效，剩下的，難道是兵禍？帥字加一橫，茶茶忽然想到別的東西，“不管怎么樣，遇到良師總歸好事。”
“嗯。”阿雪點頭贊同，“反正也就是占卜著玩兒。圖個心安?！?p> 雨后初歇，云層中升起一道彩虹，橫跨江水兩岸。茶茶掏出相機，咔嚓一張留念，“出發(fā)！”
“出發(fā)。”阿雪受到感染，也跟著喊了一句。
茶茶站在船頭，一桿子將小船撐出老遠，船尾漾起一圈圈的波紋。阿雪椅在船舷邊，任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
一葉扁舟，浮在碧波之上。
水下叫不出名字的墨色小魚呼啦啦的游開了。
兩邊的群山因為季節(jié)的原因，染上不同的顏色，山間樹葉紅紅綠綠，金黃的緞帶鑲嵌其中，宛如彩色的畫布，隨著小船的前行緩緩后退。
畫布忽然向前，又忽左忽右地旋轉(zhuǎn)，原來是茶茶第一次劃船，缺乏經(jīng)驗，控制不好方向。
她仔細回憶曾經(jīng)看過的電視場景，上下平移撐桿的位置。手掌太小，變換起來有些吃力。穿行了一段距離，茶茶逐漸摸索出門道，忽起忽落，忽放忽收，儼然一副艄公模樣，站直了身體在船頭擺酷。
長長的竹竿驚起幾只白鳥，盤旋著從小船的上空飛過。
要是有一架古琴就好了。阿雪想。
“哎，早知道就多讀書了?！辈璨韬鋈辉谇胺礁袊@，“古人看到江水美景詩興大發(fā)，什么千里嘉陵江水色，含煙帶月碧于藍，什么松江水碧碧如天，水上行人坐畫船，張口就來，我特碼翻遍腦子里的詞匯，結(jié)果就只會臥槽，好美，然后喊666?！?p> “那是你好吧?！卑⒀┬Φ?，“要不，我們唱歌？”
“這主意不錯?！辈璨柰嶂X袋想著唱啥，忽然轉(zhuǎn)頭對阿雪說，“我這破鑼嗓子，你又不是沒聽過。阿雪你唱唄，你還欠我歌呢。”
茶茶和阿雪在原先的世界，通過網(wǎng)絡(luò)，組建了一個音樂社團，寫點曲子自娛自樂。阿雪是歌手兼職詞作。茶茶則專門負責(zé)催債。
不過，一般都是有生之年系列，一首歌要么死在詞作，要么拖欠在后期，或者歌手那邊不給力拖個一年半載，成品總是出不來。
“是你欠我曲好嗎。你說說，寫歐陽老板的那首曲子你都拖多長時間了？”阿雪縷了縷頭發(fā)，“說起來，應(yīng)該是花渣渣先欠著我們歌詞。倒是便宜她了，我們都沒法催債了?！?p> “略略略?！辈璨枰桓葑哟蛟谒?，濺起一大片水花，“出門全靠浪呀，我什么都沒聽到呀。”
水面光影重重，阿雪哼起小曲，聲音婉轉(zhuǎn)悠揚。單薄的身影椅在船舷上，說不出的哀傷。
尋天地皆茫茫何處眺萍蹤
倚夜風(fēng)緩獨上最高層
問無際星子有語托長風(fēng)
漫天嘈嘈倏忽無聲
……
“阿雪你看！”茶茶忽然打斷了阿雪的歌唱，順著她的方向，一條青灰色的大魚躍出水面，水平伸展著寬闊的鰭肢，然后翻轉(zhuǎn)著白色的腹部沒入水中。尾鰭分出兩叉，呈新月形，沿著水面上下擺動。隨著阿雪的歌聲，發(fā)出輕快的哨叫。
“好可愛。”阿雪從船舷邊站起來。
“它還聽你唱歌呢！”茶茶欣喜地敲打竹篙，與水中的大魚應(yīng)和，“阿雪你再唱點別的。”
“恩恩！”
斬斷錦瑟萬張，焚去彩絹千箱，
強驚癡夢欲挽氣惆喪。
沾星子侵秋霜，少年場不可長。
……
擯輕狂入爐中，棄荒唐于枕上。
換來一身血脈闊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