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戰(zhàn)爭之下,一家大雁的回程
安青苗被穆桂芝拉著站在城墻上。這個地方很高,也看得很遠。
身邊有很多和她們一樣的百姓,他們登上平時由衛(wèi)兵把守的城墻,抱著將希望孤注一擲的想法,眺望遠方兩邊僵持的大軍。
宥城現(xiàn)在沒有一個士兵。事關生死存亡,宥城百姓登上城頭,親眼看著自己的軍隊和遼軍交鋒。
無論勝敗,孤注一擲。
在城外的遼軍收縮了陣型。變成一個長條形的方陣。當然,在陣中的遼軍只有十萬,其余二十萬因為無法悉數(shù)排開放在戰(zhàn)場上只會讓陣型更加臃腫。
所以都安排在后方。
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二十萬遼軍。而據(jù)他們猜測,郭道平和龍淮君帶領的軍隊也已和那二十萬遼軍相持數(shù)日。
而如今的情況也證實了他們的想法。
遼軍收束了陣型,看樣子以決定要和他們打起來。
打吧。勝負都無所謂,總不能窩囊的死去。即使在他們心里,覺得此戰(zhàn)希望渺茫。
遼軍還沒有在正面交鋒中輸給梁軍。
至于這次會不會有例外?
誰知道呢。
面對著十萬遼軍的人,是宥城的八萬人。在八萬人的軍陣中,帥旗所指,郭佑之和孫小小的身影排在前列。
全軍出動。
他們其實還可以等,還可以挨。宥城還有近一年的糧草??梢院瓦|軍耗下去。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遼軍遲遲沒有攻城。然后在前些天,遼軍把圍城的三十萬大軍拆開了。只留下十萬人面對著他們。
唯一的可能,是遼軍在東邊與其它軍隊打了起來。既然這樣,他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十萬人的遼軍是什么模樣?
最前面的是戰(zhàn)車和騎兵,騎兵近兩萬人。后面則是八萬人的步兵。
看上去就像是一堵墻。
反觀自己的軍隊。雖然隊列整齊,氣勢不減。但沒有騎兵。
幾十匹駑馬,還有這些天里加急趕制出的幾十架戰(zhàn)車。精兵和騎兵都被郭道平帶去了,他們要以這種軍隊,去撼動對面十萬遼軍精銳。
簡直是異想天開。
抱著這種想法,孫小小其實想到了退卻。
腦袋里雖然冒出這種想法,她身體卻仍然立在戰(zhàn)車上,和身旁的郭佑之起,盡量使自己表現(xiàn)得沉穩(wěn)老練。
“不知道東邊的情況怎么樣,郭校尉和遼軍交手了嗎?”
孫小小說。
只要一確定遼軍和郭道平交手,那她和郭佑之就要指揮軍隊沖鋒。
但如果她們先動了,而郭道平那邊還沒有動。遼軍三十萬大軍圍過來,那就全完了。
“不管。”
郭佑之說。
“我們只管打我們的?!?p> “此話怎講?”
“遼軍不敢將那二十萬大軍貿(mào)然撤回來。不然必定會被道平他們察覺。到那時他們慌忙之下,就會露出破綻。”
孫小小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郭佑之一動不動地望著前方。她真的很羨慕他,又或者她很羨慕身為男人的他。
身為男子,就不會像我一樣在心里打退堂鼓了吧?遇到這種性命攸關的大事也能保持冷靜,考慮問題也比她全面。
關于她自己的理想,她一瞬間有些模糊了。
“郭大人果然很厲害?!?p> 她嘆了一句。
“看多了就懂了。夫人要是在,恐怕比我想得全面一些。”
說起黃裳,郭佑之笑了起來。
“我一身本領,大多是受夫人熏陶。以前我只是個毛頭小子,如果不是夫人的扶持,我也不會有如今的模樣。”
“是這樣么?”
“確實如此?!惫又拐\地笑道。
這樣一來,她就要有勇氣多了。
出身秦樓看了太多不公平的事情,大多時候身為女子受到欺負都算是自討苦吃。她不想過那樣的生活。
再也不想。
她望著遠方的遼軍,深深呼了口氣。
……
窩闊臺坐在主位,面色陰沉,沉默良久。
“這一次,是我大意了?!?p> 他自責道。
“若我早點察覺,也不至于讓梁軍搶走我們的糧食。”
底下將士確實很沮喪。但看到主帥這般模樣,他們心里也沒有了脾氣。
“大王,打吧。攻下宥城,里面有大把的糧食和底盤,咱們可以速戰(zhàn)速決。”
一人提議道。
“那東邊的梁軍怎么辦?我們的糧食只夠支持半月,他們可有十幾萬人。他們在背后搗亂,宥城我們也攻不下來?!?p> “……”
葛爾丹沉默不語。
現(xiàn)在論軍力,依然是他們勝出一籌。但他們是被梁軍夾在了中間,西有宥城的八萬守軍,東有十數(shù)萬梁軍。
他們不可能兼顧兩邊,一下子就能占據(jù)優(yōu)勢。
論打仗,長久的戰(zhàn)爭當然是人越多越好。
可倉促之間,大量的軍隊無法排開,這樣后面的人被前面的人擋著,人再多也沒有優(yōu)勢。
如果有投石車和鐵炮,他們就不用顧慮東邊的梁軍,很快就能拿下宥城。
“長城還沒有拿下來嗎?我們?nèi)康蔫F炮和投石車都用在了長城,時至今日已過去近兩月,長城為何遲遲沒有消息?”
底下將領面面相覷,都道不知。
“或許,是被攔下來吧?葛爾丹,你曾經(jīng)說守長城的人是誰?”
眾將看向葛爾丹。
“是一個叫姜芽莊的人。但我聽那些梁人嘆起他的時候都很輕蔑,好像看不起他。想來那樣的人,不會成為我們的絆腳石罷。”
“哦?姓姜?”
眾將詫異道。
“又是姓姜?去歲就是個姓姜的人在長城硬生生擋了我們兩月有余,這回長城的將領又是姓姜,不會有什么聯(lián)系吧?”
“不知道?!?p> 葛爾丹搖了搖頭。
“把你俘虜?shù)哪莻€叫姜羨的女人帶上來問問?!庇腥颂嶙h。
片刻,一個女子被押進帳篷。
她身上穿著素白衣服,頭上插著木簪。她的面貌并不算美,但是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從容的氣質(zhì)。
她和那些聽到遼人兩個字就聞風喪膽的漢人女子不一樣。這也是她讓人著迷的原因之一。
她走進帳篷,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坐在主位上的窩闊臺。
“那女人,我問你,你可知道姜芽莊是何人?”
窩闊臺問道。
聽到姜芽莊三字,她身體微微有些僵硬。但立馬又恢復平靜。
“妾身不知。”
她平靜地說。
“喔?真不知?那就沒辦法了,葛爾丹,叫人殺了他吧?!?p> 窩闊臺盯著她,混不在意地對葛爾丹擺了擺手。
葛爾丹默不作聲,道了聲“是”。
“等等!”
她忽然開口。
“好,你有什么想說的。想救他?既然你不認識,那他活著就沒有必要了。”
“稟報大王,他是我的弟弟。望大王能饒他一命?!?p> “是你弟弟?”
眾將面面相覷。真有這么巧?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窩闊臺點點頭說。
“大王?”
她疑惑地看著他。
“你弟弟被派去守長城了。不在我們軍中?!备C闊臺坦誠道。
“大王何苦尋我開心?”
“既然他是你弟弟,那么你的話他應該會聽吧?你去長城勸一勸,讓他不必再苦苦掙扎。若他肯投降,我們會網(wǎng)開一面。加官進爵也未嘗不可。”
“大王,妾身恐怕難當此任?!?p> 她靜靜地說道。
“這由不得你。到時候看到自己的姐姐還活著,他不會坐視不管罷?”窩闊臺擺了擺手,示意將她押下去。
“等等?!?p> 她說著,忽然從頭上拔下發(fā)簪。木制發(fā)簪前段被磨得尖銳無比,抵在自己的喉頭。
“怎么,你要以命相要?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體帶到長城,如果你弟弟看到你的尸體,相信會更沖動。他一沖動,只會死得更快?!?p> 窩闊臺面無表情地說。他盯這她,絲毫沒把她的威脅放在眼里。
“騙人?!彼鋈徽f。
她環(huán)顧眾將,靜靜地說道:“你們打不過他。我的弟弟和我夫君是一樣的人。他決定的事,誰也勸不過來。如果我死了,他只會更加堅定?!?p> “呵,是不是,到時候再說?!?p> “你們不會有結(jié)果的。長城也好,宥城也好,你們都不會有結(jié)果。”
“你說了就算數(shù)嗎?軟弱的梁人早晚有一天會把這些東西拱手相讓,我們?nèi)缃窨梢詫⑦@些東西不費吹灰之力的拿下。”
窩闊臺冷笑道。
“是嗎?那還用我去要挾長城的守軍?”
她冷笑道。
窩闊臺臉色陰沉下來,死死地盯著她。
她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握著木簪的手沒有半分晃動。
帳篷外吹進一陣風。風中送來熙寧河溫潤的氣息,似乎還夾雜著草木的芬芳。
她閉上眼,將木簪送進喉頭。
帳篷里所有人都無動于衷地看著她,直到她晃了晃身體,然后看著他們慘淡地笑起來。
撲通一聲倒下。
倒下的方向,她看見帳篷外澄澈的藍天。白云朵朵,微風吹拂,幾只大雁往東邊飛去。
“夫君……我回來了?!?p>
開普勒78b
新發(fā)了一本書,名為《千年不變之事》。是以敬孝雄的視角描寫現(xiàn)代的故事。 也算彌補我這邊敘事上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