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去兗州刺史府。”劉樂說，頂多幾天消息就會公布出來。
“果然是去刺史府，不錯！”李乾滿意地點頭，“寧為雞頭，不為牛后，刺史征召你，沒理由往郡國跑。況且劉公山名士出身，而且也是漢室宗親，跟著他，比在郡國做事強(qiáng)多了……什么職務(wù)？”
“這個沒說定。”
“你沒先跟那邊說好過去做什么，官居何職，薪俸多少，就決定過去？”李乾驚訝地看著劉樂。
“沒?！眲窇M愧。
即便是找工作，簽合同前也得跟公司明確崗位職責(zé)、權(quán)利義務(wù)、薪酬福利之類，自己當(dāng)時竟忽略了這一點，沒經(jīng)驗就是沒經(jīng)驗。
劉樂年輕不懂事也就罷了，叔父劉奢竟然也沒反應(yīng)過來，主要是因為劉奢很少與官府打交道，接受官府征辟更是頭一回，當(dāng)時被劉岱誠意打動，頭腦一熱，當(dāng)場答應(yīng)下來，細(xì)節(jié)方面壓根沒提。等劉岱走了，才咂摸出漏掉了重要細(xì)節(jié)，卻為時已晚。
李乾畢竟是豪族家主，頗有英雄氣概，見劉樂為此事沮喪，大手一揮，豪氣干云道：“忘談便忘談，刺史大人想來不會虧待你。若他當(dāng)真怠慢了你，可知良禽擇木而棲？沒什么大不了的?！?p> 劉樂笑著點頭。
李乾講這話，寬慰劉樂的成分居多，畢竟劉岱兼具名師、宗親和刺史身份，單拿出任何一個身份，都足夠讓李氏想方設(shè)法靠過去，何況三合一。但這些話卻是說到劉樂心里去了，他現(xiàn)在要的是能參加討董，到前線會會當(dāng)前天下英雄。至于將來如何自處，還需走一步看一步。
“阿樂，你今年十七了吧？”
“是。”劉樂心中一動，李乾的確不是拖泥帶水之人，這么快說到正題。
“婉兒十四，族中比她小的女子，有兩個當(dāng)媽了，你跟婉兒的婚事……”李乾嘆了口氣，女子十五歲沒出嫁，會被罰款六百錢，也就是五倍人頭稅。李家頗有資財，繳罰款是小事，關(guān)鍵是丟不起那人，畢竟是豪族家主千金。雖說與劉家有婚約，但因為劉樂重傷的事，兩家近年來很少來往，李家部分悔婚派之所以主張悔婚，也有擔(dān)心被劉家退婚，希望先下手為強(qiáng)以保留些許顏面的想法，只是被李乾強(qiáng)壓了下去。
“今日登門，除了探望伯父之外，便是為婚約而來。”劉樂道。
“怎么說？”
“叔父讓我轉(zhuǎn)告伯父，李家不悔婚，劉家亦無悔婚之理。”劉樂沉聲道。
這是劉奢原話。
劉樂理解叔父的立場，劉奢有自己的道德底線，李乾當(dāng)年能力排眾議，劉奢作為男方長輩，自然不愿意在劉樂行情瘋漲之時，悍然悔婚落下口實，辱及老劉家家聲，哪怕沒有誰敢公開指責(zé)宗親家如何不地道。對劉樂來說，被叔父叔母逼婚是既成事實，不宜正面剛，便曲線自救，能拖多久算多久。至于李家配不配得上自己，那種混帳想法劉樂是沒有的。
士大夫集團(tuán)才有地位？
那是過去和現(xiàn)在，以后未必，三國時代的斗爭，某種程度上可視作豪族和世家的斗爭。天下太平時，士大夫階層可以牢牢掌握治理天下的權(quán)柄。天下大亂時，誰有錢有糧有人，誰的拳頭才夠大，豪族勢力在這方面完爆傳統(tǒng)世家，因此豪族的崛起是擋不住的。劉樂是宗親出身，又是智道新星，名足夠響亮，缺的是勢力，李家可以成為他堅實后盾。當(dāng)然，劉樂不反對婚約跟利益考量無關(guān)，純粹就是不想叔父叔母著急。
“那就好，沒看錯仲明公！”李乾終于松了口氣。
“叔父對伯父也是欽佩的。”劉樂笑道。
“婚事就這么定了！你即將出仕，可得抓緊，你家早點派人上門納采。”
納采，六禮之首，即男方家請媒人去女方家提親，女方家答應(yīng)議婚后，男方家備禮前去求婚。
“叔父的意思，”劉樂一本正經(jīng)道：“既然我很快要去劉刺史帳下當(dāng)差，叔父有意促請刺史當(dāng)媒人到伯父家登門提親，或者讓我的老師胡孔明出面，豈不是更好？”
李乾眼前一亮。
與劉家的婚約，最早便是乘氏李家為家族發(fā)展的豪賭，將家主的女兒，嫁給有潛力的宗親之子，搏一個將來李家雞犬升天的機(jī)會。中間雖有波折，劉樂武道停滯，原以為投資打了水漂，沒想到兩年多后柳暗花明，劉樂現(xiàn)在的身價，比當(dāng)年武道奇才時期高出不知多少，李乾對劉樂是滿意的，巴不得早點把女兒嫁過去。不過急歸急，如果劉家能請動劉岱或胡昭當(dāng)媒人，對乘氏李家的好處自不待言，李乾哪里會不答應(yīng)！
“今天別回去了，晚上大宴為你接風(fēng)，我把婉兒叫出來，你們見個面。”
“萬萬不可！”
劉樂心中一激靈，難不成李乾怕夜長夢多，想今晚便把生米煮成熟飯，頓時出了一身白毛汗，忙道：“六禮未行，我徑直登門已是失禮，豈敢再在塢中歇宿，與婉兒見面？與禮不合，必有非議，?！?p> 劉樂后來才慢慢想明白，其實是他自己想太多。
李乾留他大宴歇宿，讓婉兒跟他見個面，完全就是字面意思，豪族沒世家規(guī)矩多，而且李乾為人豪爽，覺得既然名份定了，先讓小兩口見上一面也是好的，讓劉樂看看自己女兒天香國色，免得準(zhǔn)女婿私底下妄自揣測。生米熟飯……乘氏李家的臉還要不要？
“這樣啊，那便用過午食回去。”李乾不知劉樂剛才腦子里的齷齪心思，還以為他也算是初入士林，禮儀方面不敢有失，于是改為用午食。
“敢不從命。”
匆忙間決定開午宴，這午宴自然比較晚，好在李乾豪爽，劉樂也灑脫，翁婿倆彼此對對方無惡感，對坐聊天，倒也融洽。
“東郡游俠登門挑戰(zhàn)，李進(jìn)不能出，叔父就由得他們胡鬧？”劉樂問。
樂進(jìn)手底下很硬，李家也有自己的規(guī)矩，可出手的都是李家年青一輩，以李家勢力，就算用錢砸，也能請到高手幫忙解決麻煩，但李乾沒那樣做，甚至不準(zhǔn)食客出手，任人登門掃面子，這是劉樂難以理解的。
“由他們。”
李乾笑了：“李家這些年順風(fēng)順?biāo)?，族中子弟難免懈怠，進(jìn)兒不能出手，其他人被那東郡游俠打敗，不見得是壞事。有人幫我磨礪族人，有什么不好？連我那自視甚高的兒子都沒臉呆在塢里，跑外面拜師去了，好事……”
劉樂嘆服。
自己這位老丈人，的確是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