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是鯨魚,這鯨魚之大,簡直就不知道有幾千里。忽而他搖身一變,變做了鳥,這鳥名叫“鵬”,其實就是一只兇猛的大鳳。大鳳之大,單拿他的背來說,那寬廣也就不知道有好幾千里了。他憤怒起來,朝天一飛,那兩只黑沉沉的翅膀,就好像垂在天邊的烏云。每年冬天,當(dāng)海潮運轉(zhuǎn)的時候,他就從北海遷到南海,由魚變?yōu)轼B,由海神變做風(fēng)神。那呼呼的怒號著吹過原野的刺骨而寒冷的北風(fēng),就是由變作了大鳥的這位海神禺強鼓吹起來的。
當(dāng)他初變大鳥,從北海起飛的時候,看哪!他的翅膀一擊,就掀起了排天的海浪三千里,他扇動著它們,乘著暴風(fēng)直上云霄九萬里。他這一飛整整就飛了半年,一直飛到了目的地——南海,才降落下來稍作休息——就是這位海神而兼風(fēng)神的禺強,接受了天帝的命令,要給諸仙的居住地想個妥善的辦法。海神不敢怠慢,連忙調(diào)遣了十五只大黑烏龜?shù)綒w墟去,把五座神山用頭頂頂戴起來,一個頂戴著,其余兩個便在下面守候著,六萬年交換一次,輪流負擔(dān)。頂戴神山的烏龜們,做這種工作,也并不非常老實。
有時,它們頂著頂著,也會突然興致發(fā)作,大伙兒一起,在滄海中拍著它們的足爪,快樂地舞蹈起來。這種無益的游戲當(dāng)然會使神山上的神仙們小小受點苦惱,但比起先前所受的風(fēng)波漂流之苦,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氣神仙們都歡喜無盡,大家又幸福平安地過了若干萬年。不料有一年,卻因龍伯國一個大人的一次無心的搗亂,又使得仙人們遭受了一場天大的殃。
龍伯國原來是一個大人國,住在昆侖山北方不知道幾萬里的地方氣這國家的人大約都是龍的種族,所以稱為“尤伯”。且說其中有個大人,因為閑著沒事干,悶得心慌,就帶了一根釣竿,到東方海外的大洋中去釣魚。兩只腳剛一下水,走了不幾步,就到了歸墟五神山的地方,再走幾步,就周游遍了五座神山。舉起釣竿來一釣,接二連三地,便釣上來六只好久沒有吃食物的餓烏龜。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烏龜背上,就朝家里跑;回家去還把那烏龜殼剝下來占卦呢。這么一來,可憐岱輿和員嶠兩座神山,就漂流到北極,沉沒在大海里了。累得不知道有多少神仙慌忙地搬家,帶著箱籠帳被在空中飛來飛去,流了一頭大汗。
天帝知道了這件事情,大發(fā)雷霆,便使出他偉大的神力,把龍伯國的土地盡量削小,把龍伯國人的身子盡量縮短,以免他們再出去到處惹禍。直到許多年以后,這一國人的身量已經(jīng)縮短到無可再短了,但據(jù)當(dāng)時一般人看來,他們也都還有好幾十丈長呢
歸墟里的五座神山,沉沒了兩座,還剩三座,這三座就是蓬萊、方丈(即方壺)和瀛洲,還叫那些大黑烏龜好好地用它們的頭頂戴著。烏龜們,自從受了龍伯國大人的教訓(xùn)以后,確也老實安靜多了,它們一直頂著神山,再也沒有出過什么亂子。
可是,自從龍伯國的大人來搗了一場亂以后,海上神山的名聲,卻傳揚開去了,大陸上的人們都知道海中不遠的處所,有這么幾座美妙而神秘的仙山,誰都想要到仙山去玩玩。大概果然也曾經(jīng)有過在海邊捕魚的漁夫漁婦,偶然風(fēng)把小船吹到了仙山的近旁,因而上了仙山,仙人們殷勤地招待了這些質(zhì)樸勤勞的遠客,然后又用一陣仙風(fēng),平安地吹送他們的小船回去。
于是,在人民中就更加有興趣地流傳著關(guān)于仙山的傳說,還說仙人們藏有長生不死的良藥,等等。這些傳說輾轉(zhuǎn)傳播,終于吹送到了國王或皇帝們的耳朵里,那些富貴權(quán)威到了極點、享盡人間歡樂的帝王們,唯一的恐懼,就是怕死神突然奪去他們所擁有的一切。聽說仙山有不死的良藥,便都貪心勃勃,不惜錢財,打造大船,準(zhǔn)備充足的糧食,派遣方士入海到仙山去求藥,一心想要得到這世間最寶貴的東西。
但是他們一個個都像普通人般地死掉了,誰也沒有得到過不死的良藥,甚至連仙山的影子在哪個方向也都沒有看見氣可憐!可憐!愚笨而貪婪的貴人們?。∫灿星笏幉坏没貋淼娜苏f,仙山,是確實曾經(jīng)看見過的,遠遠望去,好像天邊的浮云,及至到了,卻看見幾座仙山反而晶明澄澈地浸在海水里,臺謝樓觀仙人樹木禽獸,都顯得清清楚楚的。再把船開過去一點,卻突然吹起一陣海風(fēng),吹得大小船只只好回頭走,終究不能靠近仙山的邊緣——這也許是仙人們不愿意接待這批帝王老爺們派來的使者
在這以前天和地雖然是分開的,但還是有道路可以相通,這道路就是我們所講的各個地方的天梯。天梯固然是為神人、仙人、巫師三種人而設(shè),但下方有許多勇敢智慧的人民,憑了他們的智慧和勇敢,也可以攀登天梯,直達天庭。下方的人民都可以上天了,人民有了痛苦,可以直接到天上去向神訴說,神也可以隨隨便便地到人間來游玩,人和神的界限并不是很嚴(yán)格
可是很不幸,蚩尤就利用這機會,偷偷到下方來,煽動下方的人民跟他造反。當(dāng)初南方的苗民獨不肯跟從他'蚩尤就制作了種種殘酷的刑罰,來逼迫苗民跟從他。久而久之,苗民受不過這種種酷刑,又兼眼見行善的受罰,作惡的有賞,就漸漸在罪惡的空氣里泯滅了善良的天性,都跟著蚩尤作起亂來了。
這一變,就變得比一般最初跟蚩尤作亂的人都要兇,那目的恐怕就是要幫助蚩尤奪過上帝的神座。這樣一來,據(jù)說大多數(shù)善良的百姓,因此便首先遭受了他們的禍害,于是那些無辜被殺戮死掉的冤魂,想要跑到做上帝的炎帝面前訴冤;蚩尤怕被責(zé)罰,將天梯砍斷。
天上有一個仙女叫皇娥,住在天宮里辛勤地織布,往往要織到夜深。有時,工作疲倦,就駕了一只木筏,到銀河上去游玩,常常溯流而上,一直駛到西海邊的窮桑樹下。所謂窮桑,乃是一棵萬丈高的大桑樹,桑葉紅得像楓葉,桑葚文大又肥,紫晶光亮,一萬年才結(jié)一次果實,吃了可以活得比天地的壽命更長久;皇娥最喜歡到這桑樹下來盤旋。
那時,有一個少年,容貌超塵絕俗,自稱是白帝的兒子,實際上就是那一顆在早晨東方天上閃閃發(fā)光的啟明星,又叫做金星。他從天空降下到水邊來,彈琴唱歌,和皇娥調(diào)笑玩耍。慢慢地彼此都心心相印,產(chǎn)生了愛情,玩得來竟忘了各自回家。
這少年就跳上皇娥從銀河上駕駛來的木筏,劃著木筏,兩人一同浮游在月光籠罩的海上。他們拿桂樹的枝條做船桅,拿芳香的薰草拴在桂枝上做旌旗,又刻了一只玉鳩放在船桅頂端辨別風(fēng)的方向,因為鳩這種鳥能夠知道一年四季的風(fēng)向。后世船桅上或屋頂上設(shè)置的“相風(fēng)烏”,據(jù)說就是玉鳩的遺制。兩個人肩靠肩地坐在木筏上,彈那桐峰梓瑟。
皇娥倚在瑟邊唱起歌來,皇娥唱罷,少年又唱,答和她的歌。一唱一和,快樂無窮。后來皇娥生下一個兒子,叫做少昊,又叫窮桑氏,便是他們倆愛情的結(jié)晶,這個神的兒子,長大成人之后,便到東方海外去建立了一個國家,叫做少昊之國,地方大約就在歸墟'就是五神山所在的地方。
他建立的這個國家,和別的國家都不相同,他的巨僚百官,盡是各種各樣的鳥兒,可說是一個鳥的王國。在這些官員當(dāng)中,有燕子、伯勞、鹖雀、錦雞,分別掌管一年四季的天時,鳳凰便做總管官。又有那五種鳥,掌管國家的政事:鵓鴣每逢天陰要下雨的時候,便把它的妻子趕出巢外,到雨過天晴的時候,又把它呼喚回來;公認(rèn)為它既然能夠管轄妻子,那么一定也就能夠?qū)Ω改副M孝道,便委派它掌管教育。
鷲鳥相貌威武,性情猛悍,便叫它掌管兵權(quán)。布谷鳥在桑樹上養(yǎng)了七個兒子,每天喂它們食物,早晨從上面喂到下面,晚上又從下面喂到上面,心地平均,便叫它掌管建筑營造,給眾人蓋房子,開溝渠,以免大家因分配不勻而鬧意見。
鷹鳥也是威嚴(yán)猛勇,鐵面無私,便叫它掌管法律和刑罰。斑鳩這種形狀像山雀的小鳥,一天到晚嘰嘰喳喳,性情活潑,便叫它管修繕等零碎雜活。又有五種野雞,分別管理木工、金工、陶工、皮工、染工五種工程。又有九種扈鳥,管理農(nóng)業(yè)上的耕種和收獲氣——在這鳥兒的王國,朝堂上開會商量國事的時候那才有趣呢:只看見五色繽紛的毛羽亂飛,只聽見一片勾舟詰格的聲音齊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