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成年人的疏離感
馬莉覺得，自己就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在人世間惴惴不安的漂泊了三十年，唯獨在奶奶馬大腳這里，能找得到家的感覺。馬莉的心理實際上是有缺陷的，她沒有安全感，馬莉迫切的希望每一個人都喜歡她、愛她，承認(rèn)她的存在、肯定她的付出。但是事實上，好像不是這樣，比如小姑馬素素，以前是那么的疼愛自己，可她自從離婚之后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再像以前一樣的和藹可親，而是變得很沉默、很冷漠。你不主動找她聊天，她也不再關(guān)注你了，也許是無暇顧及吧？馬素素跟逸飛在BJ的日子是很忙碌的，好像每天都在趕時間，只有晚上的時候，偶爾跟馬莉聊一聊。但那個聊一聊卻能聊得很深入，馬莉甚至覺得，小姑馬素素是個身在人間、心在天上的神仙，每次都能把馬莉的事情看的很準(zhǔn)、說得很到位。
大概就是因為小姑這份疏離的冷靜吧？沒了熱血的馬素素，好像比以前多了一些睿智的東西，她也疼你，但你卻能從這份疼愛里，感受得出來分寸感。馬莉覺得馬素素變了，雖然還是值得信任的、可靠的，但卻不再是讓人容易親近的人了。馬莉心里對很久之前的、家的那種渴求，唯有在春節(jié)的時候，才能實現(xiàn)。大家能約著見個面，馬素素、逸飛，馬莉和馬大腳、馬爺，一起在遙遠(yuǎn)的東北小鎮(zhèn)，那個馬莉和馬素素出生并出發(fā)的起點，熱熱鬧鬧兒的坐在馬大腳的床上，吃個有滋有味兒的年夜飯。一起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一起包餃子，一起聊天打撲克，一起出去冒著風(fēng)雪放鞭炮……馬莉的依戀馬素素，就像女兒依戀自己的母親是一樣的，馬素素也知道馬莉是很黏自己的，現(xiàn)在的馬素素不是變得冷漠了，而是理智了。
當(dāng)年馬素素婚變招來了太多的非議，很多知心的朋友變成了路人，至今都不再互相聯(lián)系，師不是師、友不是友，最好的師友一晃兒也去世十多年了。馬素素經(jīng)歷的天翻地覆、酸甜苦辣，并不比馬莉少。馬莉是從小兒出去闖蕩江湖，馬素素是人到中年變得一無所有，再重新出發(fā)去異鄉(xiāng)打拼漂泊，心里的那份苦，無法跟任何人講。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拉下掩飾的面紗，輕輕的舔舐自己那還滲著血絲的傷口。從此，失眠就成了馬素素如影隨形的伙伴兒，半夜不睡，或者凌晨三點就醒來，是馬素素的家常便飯。馬莉剛回來的時候，是在馬素素家里住過一晚的，但是馬莉的惴惴不安，買了很多吃的做禮物那種小心翼翼，破壞了馬素素和馬莉之間的感覺。馬素素覺得這樣的馬莉很陌生、太客氣了；馬莉卻覺得，現(xiàn)在的馬素素跟自己隔著一層什么，離得太遠(yuǎn)。比如她的寫作，比如她的古箏，比如她屋子里的一塵不染，總是散發(fā)出來的淡淡的木蘭香味兒……馬莉生怕自己半夜不睡的惡習(xí)和抽煙喝酒的毛病，破壞了小姑神仙一樣的生活環(huán)境。
事實也做了最好的證明，這姑侄倆一宿都在床上翻烙餅，彼此都習(xí)慣單身太久了，身邊有人反而覺得別扭，這一宿，誰也沒睡踏實。馬素素神經(jīng)衰弱，每天上午又是雷打不動的要寫稿子，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就沒精神，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微弱了。馬莉呢，也覺得沒有在馬大腳家里隨便，抽煙要去衛(wèi)生間打開抽風(fēng)機(jī)；跟網(wǎng)友聊天要戴耳機(jī)不吵到馬素素，起床就要把被子疊起來，不可以堆在床上亂糟糟的。小姑馬素素就像個有潔癖的強(qiáng)迫癥患者，連洗過的碗都必須倒扣在瀝水架上，干了之后再收進(jìn)碗櫥，跟馬素素一起生活，太累了！再也沒有以前那種跟逸飛三個人一起看鬼片兒、吃零食的散漫的快樂了。所以馬莉第二天就跑回了奶奶馬大腳家，說是在小姑家受拘束，不習(xí)慣。此刻，馬素素心里有事又睡不著了，睜著眼睛，看著身邊睡得猶如孩童一樣的馬莉。一抹輕柔的笑意，浮現(xiàn)在馬素素的臉上，伸出手，馬素素幫馬莉拉了一下被角，輕輕地蓋在馬莉的肩頭上。
馬莉驚悸的抽搐了一下，醒了，朦朧的看了一眼身邊的馬素素，喃喃的說道：“小姑，你還沒睡??？”。馬素素笑了，睡眠不足使她的嗓音嘶啞，稍微清了一下嗓子，說道：“換地方我睡不著。你呢，睡得好嗎？”，馬莉爬起來上洗手間，嘴里問道：“我真睡著了，昨晚一宿沒睡。小姑，現(xiàn)在幾點了？”。馬素素聞言心里一抽，馬莉那委屈和驚恐的樣子，又出現(xiàn)在馬素素眼前。馬素素?zé)o奈的嘆了口氣，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兩點。接著睡吧！時間還早呢?！?。馬莉好像想起了什么，坐在床邊上喝了口水，問馬素素：“小姑，咱們訂票了嗎？去云南的？”，馬素素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訂了，你不是非要去嗎？催了我三次呢！上午十點半的飛機(jī)?！?。馬莉垂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小姑，把票退了吧，太貴了，我又不想去了?！保R素素知道馬莉這是酒醒了，后悔花這么多錢出去了。也是，自己辛辛苦苦賺的錢，此時的出去旅游，跟逃亡有啥區(qū)別？能玩兒出好心情來嗎？馬莉想跟著一起出去旅游的人，原本就不是馬素素啊！
馬素素打開微信購票，逐一查看了機(jī)票的情況，發(fā)現(xiàn)這時候退票太虧了：“莉莉，現(xiàn)在退票的話，只能拿回來七百多塊錢，你會賠掉兩千多塊！”。馬莉想了想，無奈的說：“那就去吧！我找個司機(jī)，定一下早晨去機(jī)場的車?！?。馬莉回身抓起自己的手機(jī)看著，微信上密密麻麻的，不知啥時候發(fā)過來好多信息，有賈衛(wèi)的，也有侯春菊的。賈衛(wèi)還是那個態(tài)度，冷鼻子冷臉的，問馬莉要身份證、要錢，說他沒錢吃飯了。侯春菊的語音是這樣說的：“莉莉呀，賈衛(wèi)從你姥家走了，我跟他說你在市里的事兒了，他說明天開車找你去！你差不多就跟他回去吧，媽都跟他說好了，他說他以后能跟你好好過日子！”。馬素素吃了一驚，侯春菊沒瘋吧？人家馬莉還沒跟賈衛(wèi)見面聊過這些事兒，賈衛(wèi)還沒給馬莉道歉，取得馬莉的信任，你怎么就敢私自把事情給定下來，把馬莉藏身的地點直接捅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