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見所以傾心,往后才會有那溢出滿眼的笑。
東牙道自從午時出了紅館,到了晚上整整一夜未歸。
翌日,兄弟們早起練武卻依舊沒見東牙道的影子,這幾日他幾乎跟兄弟們同一個時間在天還微微亮的時候便起床指點兄弟們武功上面的一招一式,也算得上是認真負責了,可今日卻沒見閃面兒,霍敷官本是沒當一回事情,這人本就心性頑劣,可是當她推開東牙道房間看見床被凌亂卻不見其人的時候,便有了深深的疑惑。
此時老憨和老三走了進來,環(huán)視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見狀,老憨則冷笑道:“這家伙肯定有什么陰謀!”
霍敷官側(cè)身挪了挪步子,余光掃見他倆便蹙眉深思。
“這東牙道出去也不跟官爺您說,這擺明是沒把您放在眼里?!崩先郎惿锨皝硪槐菊?jīng)的瞎起哄。
“行了!”霍敷官一揮手便往外走,她現(xiàn)在根本沒心思理東牙道的事情,想那家伙也估計不會使出什么幺蛾子來,指不定跑哪兒花天酒地去了。
一個野人若是妄想將他關(guān)在籠子里,那無非是自己對自己下毒手。
“官爺,你去哪兒?!”老憨見霍敷官頭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急忙問道。
“有事情!”說罷,那颯爽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紅館門口。
老三見這狀況,嘆息了聲,無不失落道:“之前還沒有那個東牙道的時候,官爺什么都會跟我們說,去哪兒也會帶著我們,看如今,真是今非昔比了!”又是憤懣又是不平。
老憨心中則更甚,他從不掩飾自己對東牙道的厭惡,他承認東牙道本事大武功高,可人除了這些之外也必須得有德行,可東牙道那家伙自以為是,狂妄自大,而且還瞧不起他們,所以無論是之前,現(xiàn)在,以后,那種厭惡只會愈深。
老二將院內(nèi)這一幕盡收眼底,他躲在暗處旁觀著,心下不禁思忖:這東牙道竟整整消失了一夜?
而此時的霍敷官走在逍遙鎮(zhèn)的街頭,身旁人影往來,絡(luò)繹不絕,而她再辦完那最后一件事情,便要履行與江員外只見的約定了,她長吐一口氣來,只要一想到那江大小姐江喻柔,整個人便滿心愧疚和煩亂,自己惹上的事兒,自己不擔著又有誰能替自己解決?
霍敷官走進那香翠閣,老鴇一瞧見這位熟悉的人兒,便笑意盈盈,扭著那極盡風流的腰姿走了過去,搖著那合歡扇拋媚擠眼。
“姑娘,又來了?”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當是自己家了,這樣想著不免害臊了些。霍敷官淡定一笑,環(huán)視了一眼樓上樓下,姑娘們挽著少爺公子們的胳膊嬌笑打趣,嗔聲低吟,對酒纏綿。
霍敷官突然將目光移向那老鴇,勾了勾手,那老鴇便露出絲絲意味不明的笑湊近了些。她則微微低了低腦袋將那紅潤的雙唇移向老鴇的耳旁,悄聲低語了兩句,那老鴇便露出一臉震驚的諂媚笑容來,用那合歡扇在霍敷官的面容上觸了觸挑眉道:“姑娘所言可是當真?”
“千真萬確?!被舴蠊傩睋P起唇角,篤定道。
“姑娘若是真有意,奴家也當是成全了一樁美事。”老鴇笑吟吟道。
霍敷官斜眼瞧著老鴇笑的比花兒還燦爛,不禁替被她摧殘的姑娘感到嘆惋,可人都是自私的,為了私欲,只能在討厭的人面前偽裝出和善親近。
“這下本姑娘可以上樓了吧?”說罷,剛想邁腿,卻被那老鴇一下給抓住衣袖急忙道:“此時還不行?!?p> “為何?”霍敷官郁悶不解。
那老鴇壓前傾著身子壓低了聲音沖霍敷官道:“王爺在上面?!?p> “王爺?哪個王爺?!”霍敷官驚愕。
“還能有哪個王爺?姑娘怎能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來!”
霍敷官想了想,隨即便脫口而出道:“榮親王?”
老鴇緊張的點點頭,繼而憂心的提醒一句,“所以你此刻還是先別上去為好。”說到底也是為了這個香翠閣罷了。
霍敷官怎么也沒想到堂堂榮秦王竟然也回來這種地方,難不成人老了到底還有些欲望想撒撒歡兒?可人家是男的又不是女的,難不成……那榮親王是斷袖?這不可能僅僅是為了聽人家彈琴奏曲尋雅呢吧?
“那榮親王日日來?”
老鴇思索了下,搖了搖頭回道:“倒也不是日日來,其實隔的時間也是蠻久的,大概是一個月來一次?!?p> 一個月一次?嗯……霍敷官內(nèi)心不解,這世間男人當真是一個模樣,無論多大年紀都還想尋花問柳?品味高些的還能搞出些特殊癖好來……
等等!霍敷官猛然想到,上次他和紅館兄弟們所劫掠的那批珠寶便是出自榮王府,那自己今日來豈不是平白無故往槍口上撞么?繼而轉(zhuǎn)念又一想,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霍敷官微微握住雙拳,邁開步子便往香翠閣樓上去,那老鴇再三阻攔也是無果,氣憤無奈之下甩了甩那合歡扇,這姑娘還真是個倔性子!
沒想當她剛踏上那層層階梯,便見那一襲華貴,身材偉岸的榮親王亦是踩上階梯朝下而去,兩人交叉經(jīng)過,霍敷官隱隱將視線落在那榮親王身上打量了一番,那種自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威嚴沉穩(wěn)之勢讓她不禁一陣緊張,從她身旁經(jīng)過的一瞬間,她竟隱隱屏住了呼吸。
“王爺!這便走了?”老鴇扭身上前,笑的花枝招展。
“下次再來?!蹦峭鯛斅曇袈杂猩硢。恼f了句便走了出去,踏上傭人躬下的脊背迅速上了馬車。
霍敷官轉(zhuǎn)身望了很久,直到香翠閣門前那馬車緩緩離開。
老鴇這下抬眼望著樓上階梯口的霍敷官,嘴角一翹,轉(zhuǎn)身便風情萬種的搖著那合歡扇招呼其他公子去了。
霍敷官也沒想那么多,將視線落在廊道不遠處上次無意闖入的那間屋子,平了平泛起波瀾的心緒,朝其走去。
她站在門口輕輕扣了扣門,只聽里面?zhèn)鱽頊剀浺宦?,“進來。”
她只感覺一陣心跳加速,明明還未見到屋子里面那人,為何雙頰便覺滾燙?
霍敷官輕輕將門推開,只見那屋內(nèi)的公子將十指擱在琴弦上面卻未彈奏,低眸噙著淡淡的笑意,這讓她不禁想到了在山谷中所見的那位祁雅姑娘,果然才華橫溢之人總是別有一番動人之處。
“將門關(guān)上罷?!?p> 霍敷官驚奇,難道他未抬眼瞧瞧便能知曉自己是誰了?她乖乖轉(zhuǎn)身,將門合在眼前,直至沒有一絲縫隙。
等她再轉(zhuǎn)過身時,那公子深邃的眼眸便落在了她身上,霍敷官猛然間嚇的一聳肩,實則是因為太過緊張了。
“你還認得我么?”霍敷官抿唇輕語,雙頰倏然緋紅。
“當然認得,那日你在香翠閣幫我解了圍?!?p> 那公子今日身著一襲魚肚白長衫,系著一條翠竹刺繡的腰帶,袖腕領(lǐng)口則剪裁成柳葉形的淺琢,兩側(cè)編發(fā)用白綢結(jié)至腦后,長發(fā)如瀑而落,仙氣逼人。
聽到這句話,霍敷官暗自歡喜,她還以為這人會忘記自己了呢!
“公子該如何稱呼?”
霍敷官走上前去,露出笑靨來道:“叫我霍敷官便好。你呢?”
“尤居野。”說罷,便長撩了一把琴弦,隨即便發(fā)出幽咽慪鳴之聲,然后便起身。
霍敷官環(huán)視著屋內(nèi),并不華麗,擺設(shè)少的可憐,除了床榻,桌椅以及墻上的山水畫外,也便沒有什么新奇的東西了。
只是這屋內(nèi)散發(fā)出一股清淡的幽香,不刺鼻很好聞。
“坐罷。”他望向霍敷官,霍敷官便微微一笑隨之便坐在那椅子上。
“你不是說要給我彈琴聽么,為何不彈?”霍敷官故意眨眼問道。
尤居野凝眸直視著她,淺淡勾起唇角道:“方才彈的太多了,可否允許我歇歇?”
霍敷官表示可以理解的點點頭,便不自覺又想到了那榮親王,轉(zhuǎn)眼瞅了瞅他忍不住問道:“你是斷袖么?”
“什么?”尤居野蹙眉不解。
“斷袖,就是那個……”霍敷官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以為他不懂,可是他才終于明白了她內(nèi)含的意思,竟突然發(fā)覺眼前之人竟如此爽朗可愛,這般話也能夠問出口來。
“那王爺只是來聽我彈琴罷了,并無什么的。況且在下只撫琴不陪客,更不是公子口中所說的什么斷袖。”
聽見這話,霍敷官臉已燙紅一片,羞慚之極,頓覺自己問出口的話竟是這般不經(jīng)過大腦,卻又竊喜,不是斷袖那就好。
霍敷官望著眼前男人的側(cè)顏不由得出了神,心‘砰砰’直跳,她想,自己是否也已品嘗到了喜歡癡迷一個人的滋味?以前她總覺得男女之愛是世間一大悲事,留得住還好,留不住便痛徹心扉,可當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周圍的一切繁華仿佛一夕之間全部黯淡,凡是阻隔在兩人之間的,都得挫骨揚灰。
正在擦拭琴身的尤居野覺察到有雙目光緊緊的注視著自己,隨即便詫異的轉(zhuǎn)過頭望向霍敷官,而此時的霍敷官猛然驚覺,回過神來尷尬不已,立即低眸窘迫。
“我有那么好看么?”尤居野輕笑道。
聽到這話,霍敷官立馬抬眼,拼命的點頭道:“你可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一個男子,那個東牙道都沒你好看!”
“東牙道?”
“就是我的一個兄弟,雖然他長得也不差,可是與你相比還是差些火候?!被舴蠊僖荒樥J真誠摯的模樣突然讓他覺得可愛俏皮,不禁低眼笑意愈深了些。
“多謝公子夸獎了。”
“那倒是不用客氣,實話實說罷了!”
她竟突然頓悟,想要真正了解一個人,并不能通過表面去輕易下結(jié)論,必須得去接觸試圖探索才能真正洞悉,就像她第一眼覺得面前之人很是涼薄,可今日卻覺得其實并非如此。
或許也是因為傾心一個人,哪怕對方與你多說一個字,你也會覺得可愛之極。
紅糖配大棗
晚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