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中秋日

　　一晃眼的功夫，便到了中秋。

　　一大早，沈若便被幾個宮女叫起來沐浴焚香、更衣梳妝，她雖困得不行，卻也依著她們來，畢竟她既住在長樂宮也是要守著宮中儀制規(guī)矩的。

　　南楚講求男子春朝日，女子秋夕月，說的便是男子要于上元拜日，女子于中秋祭月。年年中秋小祭，逢辛酉年大祭，也就是每每六十年一大祭。

　　南楚立朝不過一百六十余年，今年也不過是南楚史上第三個行大祭的中秋禮，因而頗為看重，皇上也是特邀了西黎、北齊的使者前來共舉盛禮。

　　因著相傳月神是一位美麗婉約的女神，每年中秋這一日，皇后便會領京城內的五品以上官家女眷代表天下女子誠心禱拜月神，祈求天下大安，闔家團圓。當然一些未定親的女子，也可趁此機緣許下心愿，祈求良緣。

　　沈若今日足足被四個宮女收拾了近兩個時辰才算收拾好了，宮中有規(guī)制著宮裝的后妃收拾起來更耗時辰，就毋庸說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了。

　　對皇后而言，今日也是她最不得閑的一日，巳時方至便得率后宮妃嬪到宮門城墻之上主持教范禮，由皇后誦讀《女訓》，以示恩慈黎民、母儀天下，教范天下女子。那時候長安城中許多自發(fā)前往宮門外的南楚女子會將宮門外擠的人山人海，靜聽皇后垂訓。

　　且畢竟這樣的盛況六十年一遇，許多男子也會提前守在宮門外，或是為了親見如此盛事，或是為了一睹皇后真容。

　　南楚建朝以來共有九位皇帝，十四位皇后，而能至宮墻主持教范禮的算上如今的皇后娘娘，也只得三位皇后，因此，對皇后而言這也算是莫大的殊榮，需格外用心。

　　待皇后親見百姓后，便要匆匆趕回禮合殿準備中秋宮宴了，倒也不用她親自費心宮宴上的事兒，而是此時五品以上官員也陸續(xù)攜家眷入宮參加中秋宮宴，許多品級較高的夫人要去長樂宮與黃后請安問禮。

　　這一日，宮中的后花園也是可以任由官員、官眷觀賞的，只需在申時三刻開宴前趕到禮合殿即可。

　　沈若今日雖起的早，卻也不打算去后花園湊這一份熱鬧，要說這后花園也是被她玩兒膩了的地界兒，此時人多眼雜的倒不是個好去處，便想著只打算提前兩刻鐘去禮合殿等著開宴便好。

　　之所以提前兩刻鐘原也是有講究的，即不至于去得太早等得無趣，也不至于去得太晚失了禮數(shù)，畢竟能踩著時辰讓眾人候著的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

　　倒是知秋，早先有個與她交好的、臨時被調去后花園端茶送水的小宮女在同她說了些什么后，她眼瞧著沈若不打算去后花園的樣子，有些心急地想要勸一勸她，“小姐，距禮合殿開宴還得許久呢，您不去后花園逛一逛么？”

　　“懶得去。”沈若搖了搖頭。

　　“小姐，您今日穿得可是流云散花錦，日頭下照著才好看呢！若是您打算直接去禮合殿，不是將這身兒衣裳給白白糟蹋了？倒不能顯出它的好來，不如……奴婢陪您還是去后花園逛一逛吧？”

　　“不去，糟蹋了便糟蹋了罷，誠然流云散花錦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但祖父每年托人送入宮的衣衫布料比這個好的也不是沒有，你今兒怎的如此在意了？”沈若不為所動。

　　實則，知秋是因著早先那小宮女告之她姬延凌與柳傾婉在后花園同一處，而且據(jù)那小宮女的說辭，柳傾婉似乎還同姬延凌相談甚歡，知秋擔心這天底下最好的未來姑爺變成了別人家的姑爺，這才想讓沈若也去后花園插一腳的。

　　只是她家小姐如今又還未喜歡上殿下，她這樣直直的說出來，想來小姐也是斷然不會放在心上的。

　　她絞盡腦汁總算想到了一個自認為十分不錯的說辭，“小姐，您不是總認為自個兒算是殿下半個妹妹嗎？明年殿下就十七了，也到了出宮立府的時候，五皇妃也該立了。眼下長安城中排得上名號的官家小姐皆在后花園中，想來往后的五皇妃也就在她們當中了，您這個做妹妹的就不想替殿下過過眼？”

　　沈若早曉得依照慣例，明年姬延凌便會被封為王爺，更說不得會被直接立為太子。

　　可沈若卻并未想過姬延凌出宮立府的事兒，突然聽著知秋這么說，有些沒反應過來，是啊，就算皇上直接封太子，那也要入住東宮的，無論如何姬延凌總是會從長樂宮搬出去的。她自記事起，就是同姬延凌在一起的，從沒想過二人分開的事兒，心里一時有些空落落的。

　　知秋瞧沈若不說話，以為小姐被她說的動搖了，再接再厲道，“方才有個與奴婢交好的宮女告之奴婢，柳小姐在后花園與殿下相談甚歡呢，您早先不是跟奴婢說，這柳小姐雖已是極好，要配殿下卻還是差些的。要不……您也去后花園瞧瞧去？”

　　沈若聽知秋如此說，心中愈發(fā)不痛快起來，這不痛快的由來她并不清楚，但她清楚她不想柳傾婉做了延凌哥哥的皇子妃！

　　想到這兒，沈若抿了抿唇，站起身來，“知秋，你說得對！誠然我可以糟蹋了這價值千金的衣衫，但我不能糟蹋了皇后娘娘特意囑咐我挑選一番的心意，皇后娘娘待我如親閨女一般，我自然也應當事事系念著娘娘的心意，咱們這便打緊去后花園吧，這份心意可是不能平白相負的。”

　　沈若脫口而出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后，自個兒都有幾分心虛，她不想讓人知曉她是因著不想柳傾婉和延凌湊作一處而去后花園的。

　　至于為什么不想讓那二人湊作一處，更或者，至于為什么她不想讓人知曉她心中的這份思量，她好像因著這份心虛，明白了那么一兩分……

　　知秋見沈若可算應下來了，一時也覺著振奮，覺得自個兒一番言辭能說服小姐也頗不簡單，在西配殿忙前忙后的備下要隨帶出去的物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