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瞧著姬延凌略顯憔悴的樣子，有些心疼，從小到大她覺著姬延凌無論做什么都是輕而易舉的，哪怕事務(wù)再多，朝臣們都束手無策的事情，只要姬延凌插手，總顯得游刃有余，他也總是一派云淡風淡的樣子。
沈若抿了抿唇，意有所指道，“其實……哥哥，無論多晚，我都是可以等你的呀。不過，你要是太忙，便先回宮住吧，我會乖乖養(yǎng)傷，養(yǎng)好些了就回?！?p> “我……”姬延凌有些猶豫，小姑娘年紀還小，情竇初開也不一定自己就摸得清自個兒是什么樣的心意，同心蠱初次發(fā)作醒來后，他便告訴她自己把她當親妹妹看待，想來這份心思也不會再發(fā)展下去了，他自然是想時時刻刻守著小姑娘的，卻仍是擔心她會被同心蠱所傷。
這些日子，他的確很忙，可讓真正讓他在意的還是小姑娘身上的同心蠱，他放心不下，又不敢太過靠近。
沈若瞧著姬延凌面上的猶豫之色，心中明白了，他這是放心不下她體內(nèi)的同心蠱，想離她遠些呢。
沈若突然覺得有點委屈，有點想哭，她覺著她應(yīng)當立刻打消延凌哥哥要疏遠她的想法。
姬延凌想了想覺得，自己先回宮也好，就算近來京中不太平，有傅承禮和隱衛(wèi)在左相府守著，他也能放心，剛想開口，沈若截住了他的話。
“哥哥。”
“嗯？”
“你還記得我七歲生辰時候的事情嗎？”沈若聲音軟綿綿的。
姬延凌一怔，不知道小姑娘怎的把話頭引到小時候的事情上了，略回想了片刻而后笑了，“自然是記得的，你那時候聽文音跟你炫耀延清帶她去宮角樓看風景很是羨慕，生辰那日便央求我也帶你去?！?p> 沈若也跟他笑，“是啊，我七歲前你總說我弱不經(jīng)風，不愿帶我出長樂宮，還忽悠我說長樂宮外邊兒有吃小姑娘的妖魔，讓我好長一段兒時間連長樂宮的大門都不敢靠近了。后來我曉得你是忽悠我的，你偏偏還是不肯帶我出去，那一回也是我央求了你好久你才應(yīng)下帶我去角樓的呢?！?p> 沈若的生辰在冬日，姬延凌想起當時小姑娘為了去角樓，撒潑打滾好一通鬧騰，后來他架不住她撒嬌便帶她去了，圍了厚厚的披風，帶了兩個手爐，出去了一趟，回來還是病了。
“當時卻不該應(yīng)下你，角樓風大，你回去便染了寒癥，發(fā)了高熱，足足四、五日才降下熱來?！奔а恿栌行┖眯?，能弱不經(jīng)風到小姑娘這個地步，也算是少有了。
沈若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大抵是有些嬌氣。”
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姬延凌也放松了許多，一時竟像回到從前，站起身來，坐到沈若的床榻邊兒，揉了揉她的頭，“不妨事，我家的小姑娘可以一直這樣嬌氣。”
沈若心神一蕩，而后心口一痛，她用指甲掐了掐手心，迅速穩(wěn)下心神來，不敢叫姬延凌瞧出半分異樣，她想說的還沒說完呢，若是現(xiàn)在叫他瞧出端倪，可是功虧一簣了。
“哥哥，你還記得后來么？我發(fā)高熱，吃不下東西，還犯惡心，入夜也要你哄著才肯乖乖睡下。”沈若沒說的后半句是，我后來才知曉那時候你也很忙，皇上讓你初涉朝務(wù)，事事皆要留心、事事皆要用心。
姬延凌點點頭，面上帶著些暖意，“記得，你小時候一生病便格外膽小，那時候誰也哄不睡你，你說你難受，睡不著，每日入夜等我去了西配殿，背著你在西配殿的院子里走上兩圈，你才能趴在我背上睡著，等你睡熟了才能再把你背回寢殿。”
沈若伸手扯住了姬延凌的袖袍，左右晃了晃，啞聲道，“哥哥，你知道我為什么總要趴在你背上才能睡著么？”
沈若不等他的回應(yīng)，自顧自又接著道，“因為，你背著我，讓我覺得很安心。從小到大，我做什么你都陪著我，我每一個生辰、每一次生病、每一次不開心，你都在我身邊。我們身上的味道都染得一樣，皆是淡淡得蘇合香，我聞不到自個兒身上的味道，卻能聞到你身上的，只要趴在你的背上，聞著淡淡的蘇合香，我便覺得安心，就好像無所畏懼，生了再難受的病，碰見再難受的事情我也不會害怕，我也能安穩(wěn)的睡一個好覺，因為我知道，無論發(fā)生什么，你總會在我身邊?！?p> 姬延凌看著沈若，她眼里的認真讓他覺著又心動又心痛，一貫清貴淡漠不把一切放在其中的桃花眼突然就這么慢慢圈紅了。
“沈一一，你長大了?！奔а恿璧纳ひ舻统林袔е鴰追挚酥?。
沈若搖了搖頭，“我只是比以前更加任性了，哥哥，我說了這么多，是想告訴你，我后悔了。我方才說要是你太忙，便先回宮住吧。實則我不是這么想的，就算你很忙，我還是希望你能陪著我。雖然這么說可能很沒良心，但是，從小到大，你比渝之哥哥還要更像我的親兄長，是我此生最依賴之人?！?p> 其實沈若知道自己還是說了謊，因為她早就不把他當哥哥了。
姬延凌垂頭看著沈若扯著自個兒衣角的手，小姑娘還是那個小姑娘，撒嬌會一左一右晃悠悠地扯他衣角、生氣會用力地扯他衣角、難受會軟軟地扯他衣角、發(fā)呆會無意識地扯他衣角。
只要他還是他，她還是她，一切總會好起來的。
“哥哥知道了，打明兒起，哥哥過來陪你養(yǎng)病，沒什么事情比我家小姑娘養(yǎng)病更要緊?！奔а恿?p> 沈若笑了笑，點點頭，心中也松了一口氣，如此，就算延凌哥哥要撮合她與蕭霽，至少他不會再躲著她了，那樣就很好。
……
昨兒沈若與姬延凌將心事說開后，二人皆得好眠。
這日一早，蔡然然來左相府探望沈若。
進了屋，瞧見姬延凌也在，偷偷笑了笑，先給他見了禮，然后就近在軟椅坐下。
沈若見著蔡然然，倒是有些奇怪，先是看了看姬延凌，而后對著蔡然然道，“然然，你怎的知曉我在左相府呀？外邊兒也都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