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濼手一抖,腦中飛速思索著她所說的話的可靠性。
若真是如戚氏所言,那么自己如果真的殺害戚氏,一旦丁樘帶人來抓了一個現(xiàn)行,自己豈不就是自投羅網(wǎng)么?
丁樘會不會這么做?自己殺死戚氏對丁樘他有沒有好處?當然有好處,他與戚氏有仇,借助自己殺死戚氏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是如此一來,若丁樘一網(wǎng)打盡,將自己也給害死,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么?
丁濼越想越害怕,又將飯菜放到一邊,對戚氏道:“美蓮,你告訴我,你說的是真的么?”
戚氏道:“自然是真的,川郎莫不是以為我騙你?想我受盡折磨,都沒有透露你半點的秘密,如今倒還懷疑起我來了?”
“我不是懷疑你,只是……只是……哦,只是我一老朽,如何帶你逃出這般天羅地網(wǎng)?你見我又有何用?”
戚氏含笑道:“我自不是要川郎就此帶我離開這虎狼穴,而是……”說著,戚氏忽然賣起了關(guān)子,將目光看向托盤上可口的飯菜,又道:“我餓壞了,川郎還是先讓我吃飯吧。”
丁濼此時疑神疑鬼,哪里還敢喂下戚氏那些飯菜?只推脫道:“吃飯之事不急,還是說說你如何打算的吧。”
戚氏道:“好吧,我的意思是,那畜生過會兒若真的帶人到了這里,你只管說你無意尋至此處,告他殘害長輩,屆時我再哭訴一二,他哪里還能將我關(guān)在這里。待我出去,你便送我離開,川郎你說可好?”
丁濼聞言,低下頭,又看向托盤,道:“美蓮,你與我老少的情緣,本就受世人白眼,若是出去,你我如何現(xiàn)于人前?”
戚氏瞠目道:“川郎你的意思是……你不要我了?”
“話不是這么說,想當初,我見你可憐,對你多有資助,你見我孤老,也多上門伴我。這些我都記著,只是這終究不是尋常感情,當斷還是斷了的好。”
戚氏聞言,幽咽道:“川郎,你說的我又何嘗不明白,只是我本就青萍出身,若是離了你們,我要往哪兒去?”
“這……我……我自會為你尋好托身之所,你……你不用擔心?!?p> “那川郎可能與我說,是何處?”
“這……這……都說了不必你操心?!?p> 見丁濼不過推托之詞,戚氏也變了臉色,但想著自己還被綁在這里,便又變回去道:“川郎還是先將我松開,這繩子綁的我實在是疼。”
丁濼點點頭,剛欲給她松綁,卻又想起什么,他寒聲道:“你可是真與那小畜生勾結(jié)好了?欲要置我于死地?”
“川……川郎,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明白?!?p> “我才想明白,若是你真的按你說的那么想,只需讓我如此出門,帶著一些人來看你慘狀即可,又何須與我說這些話拖延時間?你可是想要把我拖在這里,等那小畜生帶人來,再攀咬于我?”
戚氏連忙搖頭,道:“川郎你怎么這么想?若是你不放心,這邊出門便是。”
丁濼卻不聽他說,只自言自語道:“當日也是你說顏氏對你不好,讓我替你出氣,又道老三家好大一份家產(chǎn),眼饞得緊。如今想來,那丁樘何來的聰慧,只怕都是你們設(shè)計陷害我!”
戚氏目瞪口呆,他不知道丁濼發(fā)的什么瘋,怎么突然就胡思亂想了起來。但此時自己被綁,只能順著他的心思,等他將自己松開,再考慮接下來的事情。
于是戚氏道:“川郎,你怎么突然就這般胡思亂想?我害你對我有什么好處?我只求一個衣食無憂,害你豈不是南轅北轍的事情么?”
丁濼聽了她的話,轉(zhuǎn)念也就冷靜了下來。為什么自己會突然胡思亂想?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對了!戚氏她知道很多秘辛!只要她活著,哪怕只是還留著性命,也是一個威脅!
她說的話不能信,丁樘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就是讓自己殺了她,之后便當做無事發(fā)生。且此時眾人都在院子中,也有自己的人在拖延,他哪里能帶人過來?況且酒菜皆是丁樘提供,若他要搞鬼,他自己能脫得開干系么?
相反,只要戚氏死了,即便丁樘找人向自己潑臟水,也沒有證據(jù)!
丁濼顫抖著手,從托盤里端出飯菜,遞到了戚氏嘴邊,笑道:“美蓮,我知道了。來,先吃飯?!?p> 見到了丁濼一下三變的臉,戚氏如何還不知道這飯菜絕對有問題?此時她哪里還敢吃,閉緊嘴巴強笑道:“還是不吃了,川郎先幫我解開繩子?!?p> “吃!”
“唔……”
二人一個喂飯,一個死活不吃,竟然構(gòu)成了一副奇怪地畫面。但是戚姨娘終究是被綁在樁子上,使不上力,被丁濼捏開嘴巴,灌入了一口醇酒。
戚氏滿臉水珠,丁濼松開右手,酒壺跌落在地,將裝有飯菜的托盤打得亂七八糟。
丁濼猙獰道:“美蓮,待你去后,我會多給你燒紙的。你不要怪我,想來要不了多少年,老夫也會下去陪你的,你慢些走,這一回,我們要一起投胎,做一把正經(jīng)的夫妻?!?p> 戚氏滿臉驚愕,努力要吐出胃中的美酒,但酒水已經(jīng)下肚,如何能吐的出來?
終于戚氏放棄了掙扎,滿臉含淚道:“想我戚美蓮,十三歲被自幼結(jié)識的未婚夫賣入揚州青樓,后被丁偶冷落數(shù)年,如今系在你身上,可謂一生不遇良人,何其可悲?”
“你這個蛇蝎心腸的老東西,我是真的想與你好下去的啊!我背棄倫理名節(jié),哪樁哪件不要了我的命?你怎會覺得我會出賣你?”
丁濼癱坐在地上,直直盯著戚氏,卻不發(fā)一言,只等著戚氏毒發(fā)身亡。戚氏罵累了,也靠在木樁上等死。
二人詭異地寧靜,卻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被隔壁的一雙眼睛和一雙耳朵記錄了下來。
王姨娘咬緊雙手指節(jié),努力讓自己不發(fā)出一點聲音。但是這二人竟然真的按照丁樘所說的那樣發(fā)展,并且斗得你死我活,這真是駭人。
在某一瞬間,王姨娘只覺得人心真是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