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崢的話瞬間讓這些人安了心,人群退后了幾步不再圍著他們,將士們也收了兵器。
醫(yī)師們兩兩結(jié)合,帶著幾名士兵去給病人診治。只有鏡無全和甘逐獨來獨往,身邊連個士兵都沒有。
這兩人性情都遠非常人,自然不能常理度之。只剩了林可安和泛陽沒有動。
待人都走遠,林可安立馬從泛陽背著的藥箱里掏出一個小瓶子。從中倒出藥水將自己的手帕浸濕,不由分說的抓起陸云崢的手擦拭起來。
感覺到他的身體驟然一僵,林可安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行為有點冒昧了,但是此時收手反而顯得心里有鬼,就硬著頭皮,在心里默念,我是醫(yī)者,平常心,平常心。
擺出一副問心無愧,大義凜然的姿態(tài)自顧自地將陸云崢手上各個地方都擦拭一邊,連指甲縫都不放過。末了又在他的面紗上撒了些藥水才肯罷休。
陸云崢接過面紗帶上,道了一聲謝。
林可安將剩下的藥水塞到他的手中,道:“大人,這是小人配置的藥水,或有隔離疫病之效,大人若是非要觸碰病人的話,事后定要用它凈手。
還有,此地病情嚴重,為防傳染,大人千萬不要隨意摘下面紗。還有若是可以的話,希望大人盡早離開,若是不能的話,大人若有不適定要馬上說出來。還有……”
見她叮囑個沒完,陸云崢有些好笑,明明是個不大的女孩,風(fēng)吹一吹就能倒的身子,現(xiàn)在反而一臉正經(jīng)的數(shù)落他。心底微微動容,不忍心開口打斷她。
林可安一口氣說了好多,方才放心離去,她從無診治的經(jīng)驗,不知道從何下手,索性不診治了,帶著泛陽去找鏡無全。
林可安來到鏡無全身邊,他正掰著一人的嘴看的認真。林可安默默的又浸濕了一張帕子,待鏡無全忙完,立刻遞了上去。
鏡無全投來一個贊許的目光,孺子可教也,站起身示意她離開。
林可安忙問道:“鏡大哥怎么樣?有進展了嗎?需要我做什么嗎?”
鏡無全看著她表情復(fù)雜,皺住好看的眉眼,道:“安安,方才我仔細看了幾個人,癥狀不一,有的是手腐爛,有的是腳腿腐爛,有的是嘴腐爛,且都高燒不退,嚴重點的沒了意識。我用銀針探了下,我懷疑他們這是中毒了?!?p> “中毒?”
鏡無全點點頭。
“那鏡大哥有辦法嗎?”
鏡無全小糾結(jié)道:“雖然說醫(yī)毒不分家,可我對毒研究一般,就算能配制好解藥,恐怕也要耗費許久才行。”
“那可怎么辦,就算我們能等,病人們可等不了啊。”
看見她這焦急的模樣,鏡無全沒繃住笑了出來,“別急,我話都沒說完呢急什么,我雖對毒研究不深,可自有精通用毒的人?!?p> “誰?”
鏡無全沒說話,只是扭頭看向一個人。
林可安也扭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見了一臉冷漠,同樣掰著病人嘴巴的甘逐。
林可安做勢就要湊過去,被鏡無全一把抓了回來,“急什么,他又跑不了,晚上回去再說,現(xiàn)在不要打擾他?!?p> 林可安忙了一天,可她覺得都是白忙活,實際上所有醫(yī)師都是在白忙活,因為確實沒有一點進展,他們開不出解藥,又不好不做事,只好做做樣子,開一些去熱的藥方,包一些外敷的藥罷了。
不過也并不是一點用都沒有,至少能稍稍安撫病人的心。
一行人回到帳中,林可安沒有急著去找甘逐,而是拉著鏡無全先去給陸云崢看了看,確認無礙了才放心。同他一起去找甘逐。
甘逐正在看醫(yī)書,看到他們進來,招呼都懶得打了。陸云崢招呼她坐下,問道:“看出什么了?”
甘逐方放下醫(yī)書,道:“中毒了?!?p> “不錯,我也這樣認為?!?p> 林可安忍不住問道:“甘醫(yī)師可有辦法?”
甘逐看看她,搖了搖頭。
鏡無全圓場道:“安安莫急,今天才是第一天,再觀察兩日,定有辦法?!?p> 甘逐把自己知道的說完,便不再開口,兩人識趣,沒說幾句話就離開了。
林可安拉著鏡無全回到他的帳中,連忙問道:“鏡大哥,這位甘醫(yī)師是什么來歷?”
鏡無全奇怪的的看著她,“我沒同你說過嗎?誒,好像真沒有?!?p> 頓了一下,繼續(xù)道:“他是我的師弟。這次疫病席卷半國,連我?guī)煾刀俭@動了,百姓受難,我無音谷也不能坐視不管,所以遣了我們二人前來。”
林可安吃了一驚,竟是無音谷人,“有兩位在,我便放心了?!?p> “那是,別看我?guī)煹苣昙o小,才十九歲,一身毒術(shù)谷中無人能及?!?p> 特地派了醫(yī)毒兩位來,周先生想的真是周到。但是有件事她有點不明白,這疫病發(fā)作的也半年之久了,鏡大哥一直四處云游,應(yīng)該早就有接觸,就算還不能研究出解藥,也不會一點對癥之藥也配不出來,而且看他為病人診治的樣子,像是才接觸一般。難道這無音谷的效率當真這樣低,竟然與朝廷一樣,等到這疫情控制不住了,才遲遲出手,虧得無音谷這樣久負盛名。
這樣問好像有點不禮貌,但她忍了半天,實在沒忍住,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鏡無全摸摸她的頭,笑笑道:“我?guī)煾狄恢遍]關(guān)不出,這次派遣我們來,還是提前強行破關(guān)呢,且你也看見了,我那師弟是何性情,外面就是天塌了,只要砸不到谷中,他也不會理會。”
“那鏡大哥呢?”
“我,我這段時間不在梁國,一直在忙著,脫身不出,沒有聽說梁國之事。若非師傅下令,怕是現(xiàn)在還不得空呢?!?p> 他說的含糊其辭,明顯是不想多說,林可安也知趣,不再多問,
便換了個話題。
“鏡大哥說此次疫情是由中毒引起,可我覺得甚是蹊蹺,何人要這樣大費周章,在這偏遠小鎮(zhèn)下毒,半個月了這疫病才傳到京都,若是真的要毀我大梁國,國中朝臣都在京都,直接將這毒投到京都豈不便利?”
“安安想錯了,把毒下在這偏遠小鎮(zhèn),才是真真惡毒,若是下在京城,朝廷能半年無所作為嗎,這疫病還能禍害了半個梁國嗎?今年梁國正值多事之秋,又要修堤壩,又要治水患,這小小邊鎮(zhèn)生了瘟疫誰會在意,才慢慢成了這樣嚴重的形勢。”
“那我們要不要告訴陸大人?!?p> “哎呀,隨便啦,我只管治病,列國的明爭暗斗與我何干,安安也別插手過多的好?!?p> 林可安嘴里稱了一聲是,心里卻是另作打算。
說了這樣半天還是沒有什么頭緒,頓時興致缺缺,隨便答了幾句話,就起身回了自己帳中。
一入帳,泛陽已經(jīng)擺好了碗筷,恭恭敬敬的坐著等她,原本會有士兵負責他們的飯食,但泛陽怕她吃不慣,為她開了小灶,親自動手為她做飯。
林可安怕麻煩,且她什么粗茶淡飯沒有吃過,不想這樣勞煩他,但她推辭了兩次,泛陽仍然興沖沖的為她做飯,而且不得不說,味道真是不錯。便由他去了。
一看到她來,泛陽立馬起身迎過來。十分熱情的扶她坐下,為她布菜。
一頓酒足飯飽,林可安覺得十分滿足。結(jié)果吃的太多,當晚躺在床上,肚子脹的難受,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無奈從床上爬起來起來圍著帳子轉(zhuǎn)了兩圈,才總算是好受了些。
正準備往回走,忽見泛陽的帳簾一掀,鏡無全從里面走了出來,泛陽緊接著也走出來,兩人又說了什么,隔得有些遠聽不清,只見鏡無全抬手對著泛陽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去。
這場景看的林可安驚大了眼,她從未見過鏡無全對誰這么恭敬有禮過,即便是在她的家見到爹爹,也不過是簡單行禮,現(xiàn)在居然對著泛陽行這樣大的禮,這是為什么?
算了,不關(guān)她的事,還是不要多打聽的好。正準備回帳,一轉(zhuǎn)頭就撞到一堵人肉墻。好疼。林可安摸摸自己的鼻頭,后退一步。
“林小姐,沒事吧?!?p> 林可安摸鼻子的手一頓,緩緩抬頭,一張俊秀出塵的臉映入眼簾,連忙道:“沒事沒事,謝大人關(guān)心。夜深了,大人怎么在此?!?p> “閑來無事罷了,林小姐不也是深夜在此?!?p> “大人說的是,既然無事,可安告辭,大人也早點休息?!?p> “林小姐自便。”
林可安略一點頭,就往回走,走了幾步,想起鏡無全白日里的話,還是覺得不妥,怎么也應(yīng)該提醒二哥一下才好。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氣,猛然回頭,走到陸云崢面前。
“大人,今日我同金醫(yī)師和甘逐醫(yī)師商量過了,我們發(fā)現(xiàn)百姓們的疫病實際上是中毒所致,此次疫病恐怕并非天災(zāi)而是人禍,發(fā)源之地又是大人的故鄉(xiāng),恐怕不是個巧合,希望大人能多加留意,萬事小心。”
陸云崢臉色一沉,顯然也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隨即又恢復(fù)神色,“多謝小姐提醒,我會留意的?!?p> 話說完了,多留也是尷尬,就各自回了帳。
林可安一頭撲在床榻上,翻滾兩圈,把腦袋埋在棉被中,久久才抬起頭,暗自雀躍,從前一直是他護著她,現(xiàn)在終于能幫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