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二十九年春,也就是十五年前,梁宋聯(lián)軍,集結兵力二十萬,圍攻晉國,沅沅一定也聽說過吧,便是在這場戰(zhàn)役里,松舍先生周穹幫助晉國以少勝多,以五萬兵力擊退敵兵二十萬,一戰(zhàn)聞名。”
林可安點點頭,皺眉問道:“二哥,我一直覺得奇怪,晉國怎么說也是一個大國,大敵當前,怎么只出了五萬兵,萬一周先生一招不慎,那可是滅國的風險?”
“這還要牽扯到另一個人了,二十年前,晉帝得了一位美人,寵冠后宮,后來這位美人病了,晉帝將整個晉國折騰了一遍為她尋藥,被人打到家門口了,士兵還散在晉國各處,匆匆之下只集齊了五萬人馬?!?p> “這個我知道,二哥說的莫非是晉帝的寵姬,舒妃娘娘。我曾聽聞,舒妃娘娘是位冰美人,晉帝為博她一笑,不惜每日耗費萬金,為她在宮殿造了一間冰屋?!?p> 陸云崢點點頭,“正是,那場戰(zhàn)役雖然是晉國勝了,可戰(zhàn)后沒多久,舒妃就病逝了,晉帝痛心萬分,相思成疾,沒過兩年也崩逝了?!?p> “那時咱們梁國出征的正是平原侯及其夫人,侯夫人也是當時一等一的將領,驍勇非常,而且豪爽不拘小節(jié),出征后三個月后,肚子顯懷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有了五個月的身孕,那時再打胎已經(jīng)來不及,夫人無法,只好留下這個孩子,在軍營里安胎,不上戰(zhàn)場,并在戰(zhàn)營里生下了如今的二公子?!?p> “噗?!痹具€緊張地氣氛因陸云崢這句話徹底變了味道,林可安忍住笑,“顯懷了才發(fā)現(xiàn),這位侯夫人還真是······”
陸云崢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神色正經(jīng),“逝者為大,不得妄論?!?p> 見她正了臉色點點頭,才接著道:“侯爺領著十萬士兵迎戰(zhàn),結果被周先生困在陣法里,幾經(jīng)生死,折了將近一半兵力才回來,卻發(fā)現(xiàn)晉國暗中遣人下毒,夫人中毒身死,剩下的十萬兵也死傷大半,意氣風發(fā)的二十萬軍,不過這么幾天的時間只剩了八萬兵力,且又是下毒又是混戰(zhàn),都已經(jīng)疲憊不堪,在周先生的五行八卦面前不可能贏得了。二公子飲了夫人的奶水,中毒不深,只是身體從此便如此了?!?p> “也就是這一戰(zhàn),輸?shù)奶^慘烈,侯爺從此精神萎靡不振,也失了圣心?!?p> 林可安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故事,心中不免唏噓,“失去發(fā)妻,重傷兒子,半生英明盡毀,榮華富貴斷送,侯爺真是可憐。”可是這又如何和她扯上關系。
兩人的神色越發(fā)暗沉,彼此心中都已隱隱成型了一個猜測,林可安心中無奈,怎么不管她是陸思沅還是林可安,總有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想要她的命呢。正七想八想著,驟然額頭又一痛,將她揪回現(xiàn)實。
“不許再想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鏡公子和甘逐公子說的對,此事若是牽扯到周先生,委實太過嚴重了,我不許你再調(diào)查了,聽到了嗎?”
林可安揉著腦門點點頭,她是知道厲害的,定然不會以卵擊石找周先生的不痛快,單說當年他將梁宋兩國國主的臉面扔在地上踩,都拿他沒辦法。要收拾她,都不用先生出手,他那些分外本事的弟子,便能讓她沒好日子過。
陸云崢親自送林可安回了林府,分別之際還特地三令五申,要她不要多想。林可安嘴上答應著,一進府門便直奔林太傅的書房,門也沒敲直接推門進去了。
太傅正在練字,聽見聲響頭也沒抬,手力遒勁,筆走龍蛇,筆墨在手中轉(zhuǎn)出一個花,行云流水,頃刻之間,一張大字寫成。
太傅將自己寫的字拿起來,吹干筆墨,仔細端詳,越看越覺得分外滿意,長進不少。
“爹爹。”林可安見太傅只顧著寫字都不理她,不滿地喊了一聲。
林太傅看了眼自己的硯臺,示意她磨墨,林可安噘著嘴蹭過去,一邊研墨一邊道:“爹爹,我有事要問你?!?p> 太傅又寫了一個字,隨意開口道:“什么事啊,這般毛毛躁躁的,回頭也好好寫幾張大字,磨磨這副急躁的性子?!?p> “爹爹,你是不是認識周先生???”
林太傅手一滑,一筆橫了老遠,拖了長長的尾巴,原本龍飛鳳舞的一副字頓時失了美感。他神色僵了一瞬,才撐出一抹笑,只低頭雙眼盯著自己的字,不去看她,“什么周先生?哪個周先生???”
“爹爹別裝傻,就是周穹,無音谷隱居的周先生?!?p> 林太傅放下手中的筆,不留痕跡轉(zhuǎn)過身,掏出手帕,走遠了幾步,背對著她擦手,作無意狀道:“安兒說的松舍先生啊,那樣厲害的人物,爹當然聽說過?!?p> 林可安幾步走過去,盯著他的臉,逼問道:“爹爹不僅聽說過,還與周先生認識,而且我身上的毒就是他下的。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爹爹可別騙我?!?p> 太傅嘆了口氣,終于正視了她,“不錯,安兒,我不管是有人告訴了你什么,還是你自己聽說了什么,這件事就此打住,莫要再提。你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從前一樣?!?p> “可······”
太傅滿臉嚴肅,冷著語氣打斷了她,“爹爹并不是在與你商量,這件事無論如何要聽爹爹的,沒有回旋的余地。爹不許你再理會這件事,記住了嗎?”
太傅從未對她如此疾言厲色,林可安垂下頭,心中越發(fā)狐疑,只哦了一聲,賭氣離開。
太傅一直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回到方才練字的地方,重新執(zhí)筆,幾筆便勾勒出一個人形,熟練的勾勾畫畫,一會兒便畫出一幅美人圖,向他之前畫過多少次的那樣。
林太傅盯著畫上的人,滿眼溫柔繾倦,布滿皺紋的手落在美人的臉龐上虛劃著,“樂舒,你看到了嗎,可安長大了,很聰明,不愧是······,我對她隱瞞了一切,她甚至都不知道你,每年你的忌日我也不能帶她祭拜你,我怕她一旦知道了,所有的事都再也瞞不住了,你說,我這樣做,是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