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小姐的繡球是草民所取,如若大人依了小姐繡球選夫,那小姐所選夫婿應當是草民而不是將軍;但草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小姐,草民可以退還小姐繡球,再與外人說,繡球是無意取得,不算數便可。
而我們將軍因此事損了小姐康體,那是我們將軍不對,自當將軍親自與小姐賠罪,并請良醫(yī)為小姐診治清楚。反之,如果事情鬧大,傳出去小姐清譽盡毀,還弄得滿朝盡知東臨將相不和,往小了說是毀了小姐一生,往大了說已經危害家國了呀!
總之,草民以為,此事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女兒家的清譽重要,小姐亦可另尋良緣。而將相兩家,也宜和平共處。陛下,您覺著呢?”
“嗬,你這小子,今年幾何了?”
“回陛下,年關之后,草民便十八了?!北蹦┴泊鸬?。
“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格局,難得!丞相、將軍想法竟不如一個毛孩兒,不慚愧嗎?”
”皇帝正愁沒有臺階下,北末夭便把他的心聲說了出來,于是龍顏大悅。
眾人啞口無言,東臨皇帝接著說:“朕看此事,就如此解決吧,你二人可有異議?”
“陛下做主,臣無異議。”南宮問天答道。
事已至此,孫轅也不好再不依不饒,只好附議:“老臣亦無異議,不過還請南宮將軍請名醫(yī)替小女醫(yī)治,否則此事不能作罷!”
“那是自然?!蹦蠈m問天答道。
“小小年紀,膽識過人,智慧非凡,南宮愛卿好眼光??!好好兒栽培,將來定大有作為?!被实圪澷p道。
“謝陛下隆恩!”
北末夭應聲附和道。
東臨皇突然想此次私服來找南宮問天還有其他事情,被孫轅這么一鬧,他竟差點忘了。
于是臨離開之時道:“南宮愛卿,朕聽聞你龍泉閣內藏寶無數,朕最近想觀一物,不知你這可有?”
“不知陛下所求何物?”
“一幅畫?!?p> “什么畫?”
“一幅被火燒過的殘畫,此事不急,朕乏了,改日再談吧?!?p> ……
事情平息了下來,待皇帝與丞相等人離去,北末夭長舒一口氣,拍拍胸脯,抱著茶壺就開始瘋狂喝水。
南宮問天則站在一旁,依舊冷峻著的臉上,深邃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北末夭的身上。
紅羅瞧著南宮問天的模樣,感覺頗為不對勁,再看看旁若無人正瘋狂飲茶的北末夭,那妖孽的白面小生模樣,著實生的可人;又聯想到南宮問天不近女色的各種傳聞,腦子里出現了不該出現的想法,她晃晃頭讓自己醒醒神,而后又鬼使神差的向南宮問天告了退,便匆匆離去了,走時還帶上了門。
就這樣,房內只剩下南北二人。
說了半天,口都說干了,北末夭只顧著大口飲茶,并沒有注意到南宮問天正瞧著自己。當她喝完水,放下茶壺,轉頭便對上南宮問天的目光,她怔了怔,笑道:“將軍為何這般瞧我?我臉上……有東西?”
聞言,南宮問天這才回過神來,耳朵有些發(fā)燙,接著轉過身,冷道:“為何撒謊?”
“撒謊?沒有??!”北末夭心虛道。
“明明是北漠人,卻稱自己是東臨人?!蹦蠈m問天眉宇深鎖道。
“那將軍方才為何不揭穿?”
“明知故問。”
是啊,他要是有實證,恐怕北末夭也活不到現在。要知道,沒人比他更憎恨北漠人。
“是哦,將軍沒有證據?!北蹦┴残χf道:“不過我是哪里人重要嗎?是好人不就行了嗎?”
“為何幫我說話?”南宮問天繼續(xù)問道。
“呃,這個嘛……”北末夭思索了片刻,而后蹦跶到南宮問天面前,仰起俊秀小臉笑著說道:“那將軍那日為何收留我?”
“我樂意,你管不著。”南宮問天冷著臉,淡淡說道。
“嘿,我瞧著將軍頗有幾分姿色,樂意!”北末夭古靈精怪答道。
得到這個回答,南宮問天突然怔住,沉默片刻后,淡淡吐出一句“滿嘴胡話?!倍蠓餍潆x去。
“哎,你就這么走了嘛?我方才替將軍解圍,將軍可有什么回報???”
聞言,南宮問天頭也不回地直直的朝前走去。
北末夭見狀追了出去,緊跟著南宮問天身后,說道:“將軍您慢點兒唄,您腿長,步子大,我快跟不上了?!?p> “你還跟著我做什么?”南宮問天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昨日不是想走嗎?現在可以走了?!?p> “合著您還想趕我走???陛下可說了,我是個可造之才,讓您好好栽培呢!”北末夭回道。
“別了,你如此得陛下歡心,我這廟小,再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將軍何出此言呢?您這廟雖小,可我這大佛也沒說嫌棄呀!您瞧這大冷的天,外面天寒地凍的,我一個姑娘家在外面飄著多慘啊,何況我今日有恩于你,你總不能叫你的恩人大晚上的流落街頭吧?我再住上幾日如何?不白住,我會干活的……”北末夭擠了擠眼淚,打著哭腔,扮著可憐地追著南宮問天說。
“自便?!?p> “好嘞,那我可就當你答應了!”
得到南宮問天的松口,北末夭沾沾自喜,便不再追去。
瞧著南宮問天離去的背影,北末夭面露雀躍之色。
這男人雖然看上去冷冷的,可這內里倒也不是那么壞嘛。
想著,她打了個噴嚏,便蹦跶著離去了。
前日里京都下了雪,這兩日積雪開始融化,天氣異常寒冷。
北末夭知道龍泉閣是南宮問天禁地,沒有他的允許,她不敢再去,而先前劉和為自己安排的房間都是男子,她也不愿在里面住,只好趁夜里大家都歇著了一個人悄悄躲去柴房,在空地生了火取暖。
不知是不是夜里著了涼,她坐在火堆前,感覺有些頭暈,漸漸的意識開始模糊,便迷迷糊糊在這火堆前昏睡過去了。
睡夢中,一個白衣女子與北末夭在雪地里玩捉迷藏,雪很厚、很白,白衣女子很漂亮,北末夭很??;當白衣女子躲起來,小北末夭就不停呼喊,“娘親,你在哪里呢?”
她在雪地里走著走著,白衣女子不見了,她聲嘶力竭地在雪地里呼喊,而雪地空曠無人,她一個人孤獨地走著,饑寒交迫……
“北末夭!醒醒!”
忽然她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難道自己睡著了嗎?
接著,雪地逐漸消失了,她逐漸恢復了一點意識,聽到了更多的聲音。
“走水了!”
“來人呀,救火呀!”
失火了。
南宮府內的廚房內,眾人慌亂地抬著大桶小桶的水往火里潑,那熊熊大火仿佛發(fā)了瘋似的,隨寒風風四處亂竄,肆無忌憚地吞噬著一切,那赤紅的火焰也仿佛一個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將所到之處都漆成了黑色。
南宮問天著急來到此處,見下人們都在滅火,忙問:“可有人在里面?”
“回將軍,似是有人?!毕氯舜鸬?。
聞言,南宮問天毫不猶豫地沖了進去。
“將軍小心,里面只是一個下人,火勢甚大,將軍不必親自冒險!”
北末夭?她怎么會在此處暈倒了?
來不及多想,南宮問天蹲下身,探了探女子鼻息,見有氣兒,便拍了拍女子臉蛋,又晃了晃女子身體,試圖叫醒她。
意識模糊中,她緩緩睜開眼睛,只見一名男子正用力的搖晃著她的身體,讓她趕緊醒醒。她咂咂嘴,說不出話來,她太累了。她的眼皮也不聽使喚,根本沒辦法完全睜開,片刻功夫,她又昏睡過去了。
見女子意識不清,南宮問天顧不得許多,只得匆匆抱起女子,放回了自己房內臥榻上。而后他迅速取筆蘸墨寫下“急”字條,接著彎起手指吹出一聲哨響,很快,一只健碩的雕鸮應聲飛到他手上,他便將那字條交與那雕鸮,并囑咐說,“曇花谷,速去速回!”
那雕鸮似有靈性,仿佛能明白他的話,接到指令后點點頭,隨即朝曇花谷的方向飛去。
男人坐在床邊,用手指探了下女子的呼吸,很燙。他又輕輕探了探女子的額頭,好像更燙。應該是感染風寒了。
想著,男人眉頭緊鎖,神色焦灼。
燭光輝映之下,女子的臉有些泛黃,全然不似日間的好氣色,她病得不輕。
瞧見之后,南宮問天更加焦急了。不知道陌塵什么時候能到。領兵打仗他在行,瞧病,他還得請陌塵。
他心煩意亂,便想起身轉轉,誰知女子卻呢喃了一句:“別走!”
“別走……”
他驀地偏頭看向北末夭。
昏睡中,北末夭突然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而男人像是被女子突然的動作震住了魂似的,真就坐在床邊一動也不動了。
“娘親,別走,不要丟下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此情此景竟讓他心里有種揪著疼的感覺。
興許是“娘親”二字戳中了男人某根神經,他緩緩伸出手,探向女子的面龐??删驮谡|碰之際,他又將手縮回了。
他的腦中突然浮現多年前那個寒夜,一場大火滅他滿門的場景。他仍然清楚的記得,那時娘親渾身都是火,卻還是用盡最后的力氣,將他推出門外,而她自己卻被燃燒的殘柱砸中……
他拼了命的呼喊娘親,卻再也聽不見娘親回應。
之后,應不悔出現,并將他從大火中救走,并告知他她才是自己的娘親。但他從來不信,因為在他的記憶里,他的母親永遠是趙清婉。
“我好冷……娘,我好冷……”
北末夭一句夢話,打斷了南宮問天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