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顧夕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她揉了揉額頭,覺得有些頭暈,宿醉果然要不得,不過那醉清風(fēng)倒是難得的好酒。
在她眼中,能讓她喝醉的,都是好酒。
“醒了?”云朝端著一碗醒酒湯緩步走了進(jìn)來,衣袍翻飛,姿態(tài)從容雅致,俊顏帶笑,真是百看不厭。
醒酒湯正冒著熱氣,看著是剛做好沒多久的,顧夕一把拿過來,大口大口地喝了。她其實很怕苦,平日里很少喝藥,只是這宿醉實在令人難受,若是吃點嘴上的苦就能解決了這頭疼,她倒是十分愿意。
“咦,這醒酒湯怎么是甜的?”顧夕眨了眨眼睛,頓覺清醒,“我在書靈界的時候都不喜歡喝湯藥,因為湯藥大多數(shù)都是苦的,方才下了好大的決心,倒是沒想到這人間的醒酒湯居然是甜的?!?p> “你們也會生病嗎?”云朝輕笑,“不是說神仙無病無災(zāi)嗎?”
“哪有的事?!鳖櫹σ幌氲綇那昂葴幍慕?jīng)歷,一張俏臉就苦了,“我們書靈畢竟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神仙,只有正牌神仙才會無病無災(zāi)的吧。話說,你怎么知道我現(xiàn)在會醒呀,這醒酒湯還是熱的呢?!?p> 云朝輕笑:“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會醒,只不過算著時間每隔一定時間就遣人去熬一碗罷了?!?p> “哦?!鳖櫹ρ鄄ㄎ㈤W,她低頭仔細(xì)檢查了一下身上,見衣衫整齊完好,不由得奇怪,看向云朝,“昨晚是你送我進(jìn)屋的?”
云朝點點頭,清雅的笑容微頓,“有什么不對的嗎?”
語氣微僵,連帶著原本好看生動的笑容也僵住了,就好像若是她說句不對的話,他就能將人從這鏡閣丟出去。
“咳咳咳。”顧夕裝腔作勢地咳了咳,偷偷瞥了某人一眼,干笑,“沒什么不對的。”想了想,她還是有些忍不住,委婉提醒道,“只是,你把我放在床上之后,既然能想到為我蓋被子、脫鞋子,為什么就不能叫嬤嬤們進(jìn)來幫我脫個外裳、換件衣裙什么的,外面穿過的衣服不換直接睡床上,這很古怪吧?!?p> 原本只是想委婉提點一句的,顧夕倒是越說越覺得來勁兒了,這段時間沒跟云朝斗嘴,反覺得有些技癢,這個時候雖然應(yīng)該息事寧人,但她內(nèi)心總有一股挑事兒的沖動,“難不成,殿下平日里就是這么睡的?”
話一出口,她突然反應(yīng)過來,腦中只剩下兩個大字——壞了!
云朝的神色已經(jīng)變得色彩紛呈、異常有趣,他本不是會照顧人的人,好心把這小醉鬼帶回房,然而并沒有什么好報,他微微一笑,心中并沒有多少生氣、憤怒,卻有著懊惱和羞意,“我今日才明白,什么叫做恩將仇報,什么叫做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什么叫做沒心沒肺......”
眼看著再說下去就變成狼心狗肺了,顧夕連忙攔住話頭,硬生生擠出笑意,扯了扯嘴角,干笑,“殿下的學(xué)識真是淵博,果真是,是——”
她努力想了想,神使鬼差地轉(zhuǎn)過話頭,開始自夸,“近朱者赤?!?p> 話一出口,她突然就想扇自己一巴掌,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逞這點兒口舌之快,果然是宿醉之后沒了腦子嗎?!
云朝定定地看著顧夕,半晌,突然笑了,“看來,未來太子妃對本宮平日里是怎么睡的很好奇呀?!?p> “不敢不敢?!鳖櫹B連擺手,此刻的云朝有些可怕,不宜招惹,應(yīng)避其鋒芒,再圖大事。
云朝詭異一笑,“不敢?看來并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敢呀。果然,是本宮冷落了未來太子妃,太子妃好奇也是應(yīng)該的,都是本宮的不是。既然如此——”
顧夕心中陡然竄出不祥的預(yù)感。
云朝輕輕一笑,眼波流轉(zhuǎn)間,笑意惑人,“從今日起,本宮就搬到鏡閣來住了,也好一解太子妃的疑惑?!?p> 顧夕欲哭無淚,從醒來到此時也沒過多少時間吧,事情怎么就發(fā)展到要同居這么嚴(yán)重的地步了呢。她默默瞧了瞧云朝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便見云朝笑著回答:“不能?!?p> 最后一絲希望之火熄滅,顧夕抱著錦被坐在床上,生無可戀??偛豢赡苷娴陌崛镒“?,她都在書里呆了一千年了,再進(jìn)去住,她會瘋了的。
見云朝神色篤定,她咬了咬牙,突然道:“昨天那場戲后來怎么樣了?”
“曹正畏罪潛逃,今日早朝的時候,武威候跪求父皇替他兒子主持公道,父皇撤了曹正京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一職,還下了通緝令,如今,京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一職已經(jīng)被我的人收入囊中?!痹瞥幌滩坏貛拙湓捳f完了一場血雨腥風(fēng),完了笑道,“云亦之倒是還想讓他的人接手京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一職呢,只是我怎么會給他那個機會。京衛(wèi)軍就駐扎在帝都邊上,作用還是很大的?!?p> 顧夕幸災(zāi)樂禍:“這么說來,他可是十分痛心了。干得不錯啊,云朝,有前途!”
云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大延江山的繼承人,能不有前途么。
“不過,曹正也是挺可憐的。”顧夕蹙眉,“其實,他看起來挺粗獷正氣的,想來也是個好人吧,你這么做會不會不太好啊。”
“沒什么不好的?!痹瞥p輕撣了撣衣袖,卻莫名讓顧夕感受到了一絲冷意,“曹正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沒少干,只不過做得比較隱晦,他那樣的人,死有余辜?!?p> 最后一絲顧慮也已消散,顧夕閉嘴了。
室內(nèi)一片沉靜,直到這個時候,顧夕才好好看了看自己的房間,一眼就看到了床邊桌子上放著的酒杯,那色澤、那花紋...莫名眼熟。
昨晚喝醉后紛亂的記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她猛地睜大眼睛,指著那一動不動的酒杯,有些艱難地問云朝:“這是...蘇潛?”
“嗯?!痹瞥沉搜劬票?,淡淡應(yīng)了一聲,“你把他變成酒杯之后就喝醉睡過去了,沒來得及變回來。”
“一整個晚上他都這樣?”顧夕僵硬著臉,木然看著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