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成都街頭
我的大腦飛快地思考。那一瞬間，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內(nèi)心是喜歡林玲的，也可以說是愛她的。她比我大了幾歲，她是福建人，她習(xí)慣喝鐵觀音，她喜歡唱閩南歌，她愛煲湯給我吃，她想留在成都，她想天天唱歌給我聽。我呢？一個十七歲的窮小子，一無所有，住在泥瓦土墻竹笆樓上，扯豬草，捉泥鰍，當街娃兒。
我拿什么去給她幸福呢？如果讓她為了我，孤零零地一個人背井離鄉(xiāng)來四川，這是愛她嗎？如果她和我在一起，陳阿姨是不會反對的，但是陳叔叔呢？本來他們的關(guān)系就比較緊張，這怕要搞得“雞犬不寧”“父女反目”。愛是自私的，但是這樣自私地占有一個弱女子，卻讓她斷了回娘家的路，我覺得是不對的。于我而言，可能一輩子就和她在成都生活，守住三尺柜臺，進貨，賣貨，生兒育女......我還沒有做好準備。我還沒有想清楚自己要選擇什么樣子的人生。
家里早就傳過話。是在荷花池做生意的遠房親戚二姨娘的話。她說是介紹一位家鄉(xiāng)人的女兒給我。那家人也是在荷花池做小電子產(chǎn)品批發(fā)生意的。如果我們結(jié)婚，就把現(xiàn)在的攤位拿一個給我們做。我們不需要出本錢，攤位費他們出，貨從他們那里拿，賣了把本錢給他們，賺的就我們兩個要。大人的意思是，不好拂了親戚的好意和面子，讓我一定要考慮好，人家的條件是很好，如果能夠成了這樁事，家里的壓力也要減輕不少，大家還會跟著粘點兒光。家里是沒有錢給我娶媳婦的，也沒有錢給我修房子。要我好好把握住機會。所以我心里很難很難。難的是，家里人考慮的很“周全”，說得也是我面前的現(xiàn)實。好像“好生活”，只要把握住這個“婚姻”就“唾手可得”了，就能“搖身一變”當“老板兒”了?？墒俏覂?nèi)心不是這樣想的。我的人生不是這樣的，雖然在我的心里還沒有想清楚我要過什么樣子的人生，但是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聽大人們說，親戚家?guī)祖⒚眯r候很苦，父母死得早。大哥，也就是我們喊“大舅”的就先出來闖蕩了，他闖出了路，就把二姨、三姨、小舅全部拖出來做生意了?，F(xiàn)在大舅的生意做得最大，財富號稱千萬了。二姨、三姨家要小一點，也是好幾百萬了，小舅的最小，也要靠近百萬了。三姨父以前還是老家的教師，后來三姨就逼迫他停薪留職出來做生意了，再后來他就干脆辭了職。
我看到的是他們的艱苦奮斗，是他們對生活的奮起抗爭，我要學(xué)習(xí)的是他們的奮斗精神，但不是要走他們走的路。難道他們是靠著“婚姻”的“生意”發(fā)財??？他們應(yīng)該是靠著“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的精神才走向成功的吧！生活是苦，但是走“捷徑”未必就是人生的“捷徑”。
還記得有一次三姨父接我到他家去吃飯。我們有過一次談話。印象最深的就是三姨父有那么多錢，住那么好的房子，還兒女雙全，還有汽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他還是不開心。他給我說了一句話，我覺得就是這句話對我的人生有很大的影響。他說：“怎么活都是一輩子，如果人生可以從來，我寧愿自己當老師。”
那時我對他的話似懂非懂?，F(xiàn)在，抱著林玲，我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這句話。但是想得更多的是不想誤了林玲姐的幸福。以她的條件，回老家去接管工廠，然后和陳叔叔安排的人結(jié)婚。我相信陳叔叔的眼光，能夠被他看上的人應(yīng)該也是很優(yōu)秀的。她就能夠過上錦衣玉食，平安幸福的人生。什么愛情啊，還是要建立在物質(zhì)基礎(chǔ)上。她可能不懂“貧賤夫妻百事哀”，但是我懂。因為我看得太多了。這些太多的人生苦難，讓我的內(nèi)心有濃濃的憂郁。雖然在來的火車上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是內(nèi)心里卻沒有一個堅定的決定。
現(xiàn)在，我想，我是想明白了。我輕輕地松開了林玲姐。擦了擦眼淚，笑著對她說：“好姐姐。你的情意弟弟懂的。只是我怕給不了你幸福。我們永遠做好姐弟好嗎？”
林玲說：“不好。你這樣說很傷我的心的。你知道不知道呀？”
我說：“對不起?！?p> 林玲說：“我還沒有好好聽過你唱歌，你唱一首歌給我聽吧。”
我想了想，我還真不會唱歌。想起讀書時班上“每周一歌”，好像有首張信哲的《愛如潮水》，還勉強會唱一下。就說，好的。我找一首來唱。
我倆在光碟夾里找到了張信哲的專輯。放進碟片，隨著旋律，我就唱了起來。
不問你為何流眼淚
不在乎你心里還有誰
且讓我給你安慰
不論結(jié)局是喜是悲
走過千山萬水
在我心里你永遠是那么美
Yeah yeah
既然愛了就不后悔
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
我的愛如潮水
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
緊緊跟隨
愛如潮水它將你我包圍
我再也不愿見你在深夜里買醉
不愿別的男人見識你的嫵媚
你該知道這樣會讓我心碎
答應(yīng)我你從此不在深夜里徘徊
不要輕易嘗試放縱的滋味
你可知道這樣會讓我心碎
......
我唱得投入，她聽得認真。唱完了看她，已經(jīng)淚流滿面了。
我去給她添點開水。她說不添了，她去洗個澡。洗了換身衣服，我們出去耍一下。
她換了一身潔白的連衣裙，穿上一雙白色的尖頭皮鞋。
我們出門去游樂場玩。
旋轉(zhuǎn)木馬、海盜船、過山車......玩得很開心，很刺激，仿佛離別的愁緒已經(jīng)被緊張刺激給沖淡了。
玩累了，瘋夠了，天色也暗了下來。
我說：“我們?nèi)コ酝盹埌伞！?p> 她說：“我不想吃，你打個車送我回去吧，我要趕晚上的飛機走?！?p> 我愣了半天。“不是說過了中秋節(jié)才走嗎？”
她說：“我們已經(jīng)過了一個很開心很難忘的中秋節(jié)啊?！?p> 見我不說話，她又說：“難道不是嗎？今天很開心了，我要把今天的美好記憶帶回漳州陪伴我一生?！?p> 正說著，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我們面前，師傅問：“走不走？”
林玲姐說：“要走的，師傅你等我一下?！闭f完就抱住我說：“以后，來漳州找我哈。我煲湯給你喝?！?p> 我那不爭氣的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
她說：“傻瓜，笑一下啦?！?p> 我勉強笑了一笑，但是我知道那笑容肯定比哭還難看。林玲姐吻了我一下，轉(zhuǎn)身上了車，在茫茫之中漸行漸遠......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空蕩蕩地大街上。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失魂落魄的我，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只能獨自一人，漫無目的走在成都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