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狄雅和馬悅云沒有再聊“排擠”姚錢飛的事情，她們一邊吃著美味的西餐，一邊有說有笑地談著別的事情，仿佛一對相識已久的好朋友。
一旁的林蔓菁默默地吃著飯，插不上一句話——她也不敢冒冒失失地插話，又一次被林狄雅震撼到。旁邊的女孩真的是剛畢業(yè)的學生嗎？一個大大的問號撞擊著林蔓菁的大腦皮層，直讓她頭暈目眩，朦朦朧朧中覺得林狄雅的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氤氳的光輝。
林蔓菁想起了那個流傳在同事們之前的“謠言”——林狄雅是某位大股東的女兒，即便不是女兒也是血緣關系非常非常近的親屬，以后要在公司擔任非常非常重要的職務。一定是這樣，林蔓菁篤定地點了點頭。覺察到馬悅云和林狄雅一齊向她投來地疑問的目光，她慌忙地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無論如何都不能插不起那塊香噴噴地牛排。
林狄雅和馬悅云的目光在林蔓菁的身上一閃而過，仿佛后者是個透明人或者不存在似的。林蔓菁暗暗松了口氣，思緒又回到林狄雅的“身世”上。只有出生在豪門世家中的人從小就耳濡目染如何跟人打交道，各色各樣的人都見過才能剛入公司便被委以重任，才能跟姚錢飛、馬悅云這種老油條左右逢源，將他們掌控于股掌之間。
嗯，沒錯，一定是這樣。林蔓菁因為她合乎邏輯的推測而沾沾自喜，心情大好。心情好，胃口就好，胃口好，吃嘛嘛就香。她熟練地切割牛排，用明晃晃的叉子送到嘴中，慢慢咀嚼，細細品味，好好地犒勞自己。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林蔓菁的推測合情合理，符合現(xiàn)實?；蛘哒f只要智商不在下線的人只要用心觀察，認真琢磨大概都會得出林狄雅出身不凡的結論。然而這個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或者事兒超出尋常人的認知和想象，不能以常理揣度。林狄雅用極短地時間融入工作，適應新的職位，與老油條游刃有余地打交道……她的表現(xiàn)就是一個特例，她本身就是一個特例。
“馬總，您吃飽了嗎？”林狄雅拿起潔白地餐巾擦了擦嘴，微笑著對馬悅云說：“下午我有工作處理，差不多該回去了?！?p> 馬悅云連忙放下刀叉，也擦了擦在飲料的滋潤下愈發(fā)紅艷地嘴唇?！拔乙渤缘貌畈欢嗔?。林總，我送送您?！?p> 林狄雅阻止了打算站起來的馬悅云，自己也沒有立刻動身。“馬總，希望您盡快說服姚錢飛。這樣我們的項目就可以順利而快速地推進下去了。”
“請林總放心，您給我一周的時間，最多兩周，我一定讓姚錢飛心甘情愿放棄第一創(chuàng)始人的身份。”馬悅云收起笑臉，信誓旦旦地向林狄雅保證。
“我相信馬總言出必行，一定能夠很好地踐行諾言的?！绷值已艃?yōu)雅地對馬悅云點點頭，推開椅子站了起來?！罢堮R總留步，我和蔓菁姐走了，再見?！?p> 馬悅云非要送林狄雅，后者拗不過她——也是為了讓她心安，便答應了熱情的請求。果不其然，馬悅云眼中的不安被笑意取代，她像個帶路地服務生似的走在林狄雅的身前。出了餐廳，她又對林狄雅說了一堆恭維的話，笑瞇瞇地送走了林狄雅和林蔓菁。
林狄雅和林蔓菁走遠了，馬悅云回到座位上。心情甚好地她朝不遠處的服務員又打了個嘹亮地響指，“給我來瓶紅酒?！彼孟窨匆娨粭l紅紅火火的大路在她的腳下蔓延開來。
……
“林總，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林蔓菁舉著太陽傘，盡心盡力地讓自己適應領導的步伐。
“你是不是想說讓馬悅云頂替姚錢飛擔任這個項目的第一創(chuàng)始人合適嗎，對不對？”
林蔓菁的心中冒出對林狄雅多少有些不敬的念頭——難道她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怎么我想什么她都知道？“林總，您真厲害?！彼s緊恭維地說，但在她看來她只是實話實說。
“其實按照我的本意，這樣的項目直接放棄的好?！绷值已拍曋h處好像籠罩著一層水汽的柏油馬路，聲音有些低沉?！盁o論是姚錢飛，還是馬悅云，我都不想跟她們打交道。但我們的目的是什么？賺錢。只要不違反法律，不違背良心，領導讓我跟進這個項目，我就要盡力讓這個項目做下去，為公司賺錢?！?p> 林蔓菁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繼續(xù)問道：“林總，依您之見，馬悅云能搞定姚錢飛嗎？姚錢飛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一團和氣，但我覺得他沒那么簡單，鬼點子一定不少。”
“你說得很對。”林狄雅轉向林蔓菁，淡淡地笑了笑。“但我相信馬悅云一定會如期完成她對我許諾的事情，到時我們就有的忙了?！?p> 林狄雅的微笑讓一直覺得郁郁不得志的林蔓菁備受鼓舞。那一瞬間她忘記自己比林狄雅大四五歲，學歷比她高，參加工作的時間比她長，工作經(jīng)驗比她豐富，而是感到身體里的某種說不清楚的東西被點燃了，對林狄雅生出強烈的感激之情，暗暗想著一定在她的領導下好好工作，將自己的才能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來。
“林總，以后我上班的時候在也不會購物，看微博和朋友圈了，我要努力工作，不給您丟臉?！?p> 望著林蔓菁因激動而泛紅的臉，林狄雅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恍惚間她感到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滿足。短短的時間，她成了項目經(jīng)理，讓創(chuàng)業(yè)者保證項目會持續(xù)地做下去，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眼前比自己年長的同事露出心悅誠服的表情，決心滿滿地向她保證好好工作。
“蔓菁姐，你言重了。我們都該為自己活著，為自己工作?！绷值已畔肫鹨痪淇催^的心靈雞湯，照本宣科地轉述給林蔓菁。
林蔓菁歪著腦袋，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林總，您的話讓有一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我感到一下子渾身通透了，瞬間明白了許多年都沒想明白地事情?！闭f到這里，她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朝林狄雅彎下腰?！爸x謝您，林總?！?p> “哎呦——”
林蔓菁手中的太陽傘隨著她的動作降下來，碰到了林狄雅的腦袋。她惶恐地直起身子，還沒來得及向林狄雅表示歉意，后者已咯咯咯地笑起來。
“本來我還有點兒困，現(xiàn)在困意全無，謝謝你，蔓菁姐?！绷值已泡p描淡寫地化解了林蔓菁的尷尬。“我們快點兒走吧，回去我就滿足你好好工作的心愿。”
林蔓菁眨了眨眼睛，滿臉的困惑不解。忽然她興奮地撲到林狄雅身上，一把抱住了她，雙腳交替地蹦著?！傲挚?，我太高興了，謝謝您。”
被突如其來的喜悅和幸福淹沒的林蔓菁忘記了林狄雅的“身份”，高興地忘乎所以了。林狄雅有些無所適從，她長這么大還沒有任何一個人這么擁抱過她。她的身體微微晃了晃，可能是因為林蔓菁的搖動，也可能是因為怦怦亂跳的心臟。她咽下一口唾沫，猶豫著抬起右手，慢慢地放在林蔓菁的背上。
被人信任和尊重的感覺真好，她有點兒享受這個熱情的擁抱。
林狄雅和林蔓菁走進大廈，仿佛經(jīng)歷了冰火兩重天。她們乘坐電梯來到公司，走回各自的工位。一個翻看那些資料，尋思可以分配什么工作給另一個。另一個心潮澎湃，一邊卸載電腦上亂七八糟的軟件，刪除烏七八糟的收藏和網(wǎng)頁，一邊想著那一個會給自己安排什么樣的任務，自己能不能干好。
時間飛速流逝，剛過三點，林狄雅通過即時通訊軟件告訴林蔓菁帶著本子和筆去會議室。后者很快回復了一句“好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一些。林狄雅笑著點點頭，抱著那堆資料先朝會議室走去。
“坐，蔓菁姐，”林狄雅指了指與她隔著桌子的椅子——不知不覺間，她越來越有領導的姿態(tài)了?！拔艺夷銇硎窍敕峙浣o你一些具體的工作?！?p> 林蔓菁懷著激動亢奮的心情坐下來，呼吸都慢了幾分。
“蔓菁姐，據(jù)我這幾天的觀察，我認為你除了做外聯(lián)的工作，還可以負責一些項目調(diào)研，數(shù)據(jù)整理和處理的工作。你想不想做？”
“想做！”林蔓菁脫口而出，而且她那怦怦直跳的心臟差點兒隨著那兩個字一起蹦出來。
“嗯。這是我篩選出來的資料，重點的部分都用紅線標識了，你把它們整理一下，建個模型，評估一下在投資減少一半的情況下，多久可以從智能居家機器人這個項目得到回報?！?p> 林蔓菁沒有馬上應承下來，內(nèi)心掀起洶涌的巨浪，不爭氣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勉強沒有流出來。過了好一會兒，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又顫抖?！傲挚偅侨绾沃牢乙郧吧瞄L數(shù)據(jù)建模的？那是我讀研究生的事情了?！?p> 林狄雅沒有告訴林蔓菁她向程楠了解過她的情況。雖然這么做涉嫌侵犯個人隱私，林狄雅還是問了。而且猶豫之后，程楠將林蔓菁的教育程度和獲得的證書告訴了林狄雅。望著程楠使用即時通訊軟件發(fā)送過來的圖片，林狄雅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痛。
985大學的碩士研究生，全國數(shù)據(jù)建模大賽二等獎，工作幾年后竟只負責外聯(lián)工作？她不清楚原因，她只想幫助林蔓菁。
“蔓菁姐，你不要問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管放手去做好了，有什么問題隨時來找我?！绷值已怕冻鲇l(fā)熟練的職業(yè)微笑，將資料推給林蔓菁?！皼]有其他事情了，你可以回去了?！?p> 林蔓菁抱起并不是很厚的資料，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抱著的是個剛出生的嬰兒。
“林總，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謝謝您?！?p> 她鄭重地朝林狄雅鞠了一躬，抿緊嘴唇，轉身走出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