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蕭條,風(fēng)穿過響起一陣陣搖葉聲,不比音鈴悅耳,卻比音鈴靜心。劉陣引著陳之晉、云嵇子回到那片空地。
一塊銅牌被劉陣平舉胸前,其人高唱:“何國無士,何士無國,長河長河!”
潮汐聲涌起,離幾人百米外有片無根海逐漸漲成。云嵇子見了感嘆說:“移千里之外海水夜映至此,如斯手段,你們少司馬果已是朝神鬼神。”
“道長亦不遠(yuǎn),小的先行恭賀。”劉陣說了奉承,伸手指引兩人前行。
“劉校尉,此去見誰人?”陳之晉問。
“回將軍,是去見少司馬。您攜大司馬令牌,一切事情當(dāng)由少司馬處置。”
軍帳樸素,各國多以軍衣不同顏色區(qū)別敵己,但軍營就沒那么多計(jì)較了。營帳顏色大多采用白色,只在營寨外的橫木上作色,用以區(qū)別。
這里的長河軍一樣,軍衣用藍(lán),營帳只是普通的白色,唯有主帳為紅,諸將軍副帳為黑色。劉陣就是帶著陳之晉、云嵇子直奔紅帳。
通報(bào)過后,劉陣先入內(nèi)述事。約五六分鐘,劉陣出來邀兩人進(jìn)去。進(jìn)帳第一眼看見的,不是穩(wěn)坐如山的少司馬,而是少司馬背后那幅巨大的山河地形圖。
山河圖里,醒目地在中央落有紅字,那是三百年前的舊字,與今字略有不同。陳之晉半猜半認(rèn)心覺兩個(gè)紅字是左車。這幅山河圖是左車國演圖。
圖面邊角有葉然,亦有楚山的前國。略過山河圖,第二眼就須看桌前正襟跪坐的雄偉漢子了。
少司馬身形闊大,陳之晉映像里唯有項(xiàng)鼎可堪比較,兩人都是身達(dá)兩米的巨漢。不同的是項(xiàng)鼎身有朝氣,令人親和。少司馬則叫人一看就想離得遠(yuǎn)些,他那張青面布滿黑須,哪怕理得再干凈也自帶威嚴(yán)。
“百年不見,不想還是少司馬先人一步。云嵇嘆服?!痹骑邮┒Y道。
“云嵇……也罷,不論聞年或是云嵇,總歸是一人。”少司馬一語道破真虛,“事情本座已然明晰。道友救下我軍校尉,又幫我擒下賊人。這是大恩,自會厚報(bào)?!?p> “誒,且慢。那都是小事,最重要的不應(yīng)該是貧道救下你長河軍的一位將軍嗎?”
“什么將軍,道友莫要亂言,今夜軍營可無將軍外出,哪來人給你救?”少司馬淡淡道。
“我侄兒手持李大司馬的銀牌,難道不算長河將軍嗎?”
“呵呵,說笑了。若有軍職空缺,令侄憑軍牌補(bǔ)職,那便是我長河的將軍。可至今未有此事啊,所以令侄如今只能算是一個(gè)錄名的雜差而已,不算將軍。”
“閑話少論,給我兩枚魂果。”云嵇子懶得再與少司命說辭。
“魂果……我軍營里一枚也無!云嵇道友,在鬼軍里討要魂果,切莫自誤!”少司馬冷聲威脅道。
魂果是煉魂的產(chǎn)物,這種東西最為厲鬼厭惡。因?yàn)閰柟砣糇詈蟀殉植蛔⌒纳?,完全被戾氣抹去神智,就再也沒了歸入冥府的希望,只能被煉成魂寶以免傷人。
長河軍營里自然有魂果,三百年歲月有人洗凈戾氣,也有人完全被戾氣控制??蛇@里留存的每枚魂果,代表的就是一名軍士兵卒,那是長河軍的痛處。云嵇子公然討要,這是在摸老虎的傷口,下一秒就有被虎口撕咬的危險(xiǎn)。
“魂果你們留著也無用。你們大司馬肯定也不愿意用,唯有給我侄兒方算不廢寶物。何況我侄兒亦是你長河軍人,魂果給他也不算外流,如何不可?”云嵇子巧言勸道。
“只予一枚,給他服下后你離去,他留下!”少司馬最后決斷道。
“他是凡人,怎可留在鬼營?;旯脕?,我倆當(dāng)即離去?!痹骑訐u頭伸手。
“呵呵,他將是我長河造就的第三名鬼差,怎么不能留在鬼營?!?p> “什么!”云嵇子大怒,轉(zhuǎn)身質(zhì)問陳之晉,“你要修鬼道?”
“是。”陳之晉冷淡回應(yīng)。
“不可!萬萬不可!此道傷心傷身,而且勞身幾百年,最后肯定要因?yàn)椴荒芪虻溃瑝郾M而死。與其做鬼差,不如做個(gè)自在凡人逍遙四百年!”
“云嵇,小孩子自己愿意,你我何必強(qiáng)改他意愿呢。鬼差也無甚壞事,只要你能尋到延壽的寶物,鬼差未必不能名道朝神啊。”少司馬在一旁喜勸,直把云嵇子說得臉色青白。
“延壽延壽,哪有這般容易。以你長河軍偌大威勢,也只給你們大司馬找到延壽三百年的寶物。我因機(jī)巧得到一截長生藤已是福緣用盡,哪里再去尋其他的延壽寶物。”云嵇子搖頭,“小晉,聽伯伯一言,此道不可行!”
“我意已決,不修此道無力報(bào)親仇?!标愔畷x扭頭答道。
“如此,竟是如此……罷了,伯伯會為你留意延壽寶物的。就算凡世尋不到,伯伯為你升月尋來!”云嵇子沉聲道。
“做樣作態(tài),莫忘了我到如今地步就是你所為?!标愔畷x冷臉以對。
“伯伯去軍營外等你,事后隨我回楚山?!痹骑诱f道。
少司馬等云嵇子走出軍營外,攜著陳之晉往營地深處走。遇見一座閣樓,紅色角紋,青瓦黑木。在滿是軍帳的營地里廢力氣修建一座木樓,陳之晉大略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了。
樓上有寬匾,上書長河二字。進(jìn)樓后看見的墻畫、擺物都很有講究,暗合敬天養(yǎng)魂之理,與大家族的祠堂無異。
入到最里間,高處不建隔層,一望就有兩面方斜的閣頂映目。高高低低,一層搭一層,這個(gè)房間里擺了滿滿近千塊祭祀碑牌。
最先頭的一層唯有兩個(gè),各刻大司馬、少司馬及其名姓、事履。陳之晉看到大司馬的牌面上刻的名姓正是李鬼??磥黹L河軍是將變成鬼差的鬼清也當(dāng)做死人了。
與鬼清相伴的碑牌是少司命的,上面刻的名姓是周顯。看到此處,陳之晉心有疑悟。鬼清隨身帶著三個(gè)周姓厲鬼,長河軍的少司命也是姓周。怎么看,長河軍都有些像是周家的立足之軍,為何會讓李鬼一個(gè)外人當(dāng)上大司馬。
再朝后看,各個(gè)分軍的司馬共列一排。第三排往后,都是一營一個(gè)碑牌,只有營長的名字會被專門刻在上頭。陳之晉尋個(gè)半天,在第七層找到了劉陣的名字。那塊刻碑上大字書寫長河柳軍乙營五百人眾,其旁用小字刻寫劉陣的名字、簡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