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約法三章

　　周沖禹志得意滿地離開之后，蘇洛洛又給眾人開了半個小時的作戰(zhàn)動員大會。

　　好在就她了解，三班除了周沖禹一個人是貨真價實的星耀四之外，也沒有別的厲害選手了。

　　聽到這里，馮銘幾人算是重新燃起了斗志，一個個信誓旦旦地要守護住他們的雅典娜。

　　這畢竟是一個團隊游戲，一個星耀大神并不足以擊垮一整個隊伍。

　　一行人就在爭論著該用什么陣容限制一下周沖禹的熱烈討論中離開了網(wǎng)吧。

　　陳安一邊笑著聽他們吹牛，一邊反思著今天玩“魯班七號”的得失。

　　哪里是高光時刻、哪里是失誤、哪里可以采取更為優(yōu)秀的應對，一幕幕地像電影一般在他的腦海之中回放。

　　一直以來，他就是這樣。

　　游戲?qū)λ圆⒉皇菃渭兊膴蕵废?，他喜歡那種與人勾心斗角的博弈，喜歡這種在刀尖上跳舞的操作感，喜歡自己全情投入之后贏得的勝利和榮耀。

　　當年的父親認為這種熱情是沉迷游戲，在進入高中之后一定會影響他的學習，因此幾乎每天都要去網(wǎng)吧蹲點。

　　見父親對待游戲猶如洪水猛獸，正當叛逆期的陳安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去打了職業(yè)。

　　一開始他想得很簡單，趁著暑假拿到第一份不菲的薪資之后，驕傲地告訴陳凡，哪怕是打游戲，自己也能養(yǎng)活自己。

　　然而，世事難料。

　　在“北斗”俱樂部職業(yè)化的訓練下，陳安的天分得到了充分的發(fā)揮，一路在比賽中過關斬將，夢想也逐漸開始膨脹。

　　哪個少年不追夢？

　　如果自己拿到了“世界冠軍”，爸爸也一定會為我搖旗吶喊。

　　腦子一熱，就簽了一份長期合同。

　　瘋狂地投入、瘋狂地訓練然后再瘋狂地勝利。

　　直到自己成為了職業(yè)選手口中的“不可仰視之王”。

　　直到……

　　他第二次倒在了冠軍獎杯之前。

　　沒有等來那場金色的雨，“聯(lián)盟”的職業(yè)比賽也成了明日黃花。

　　陳安猶如大夢初醒，想起了父親和他的爭吵。

　　看起來陳凡是對的，沒有游戲可以長盛不衰。

　　哪怕精通一款游戲，登上了巔峰，也難以逃脫這款游戲本身的生命周期，誰又能保證自己能在下一款游戲中表現(xiàn)優(yōu)異呢？

　　更何況，電子競技出成績本就是千難萬難、荊棘滿途，將十幾二十歲的大好時光扔在游戲上，是孤注一擲的豪賭。

　　他可以有更加安穩(wěn)的未來，即使那個未來似乎缺了少許波瀾。

　　……

　　一路上說說笑笑，一行人先把陳安和蘇洛洛送回了小區(qū)，約定好了明天碰頭的時間。

　　“哥，好像是叔叔......”走進了小區(qū)門，蘇洛洛看見路燈下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莫名地自己就有點心虛起來了。

　　感覺就像網(wǎng)吧打游戲真的是做了什么錯事一樣。

　　“回來啦?！?p>　　陳凡倒是非常和藹地打了招呼，又解釋道：“我看時間有些晚，正準備去接一下你們?！?p>　　“哦哦，那叔叔，我就先回去啦?！?p>　　蘇洛洛一溜小跑，趕緊告別，剩下了陳安跟陳凡父子在夜色中陷入了沉默。

　　“去網(wǎng)吧了？”

　　陳凡開口，雖然語氣之中似乎沒有責備，但陳安的心中依舊一凜。

　　“嗯，跟同學一起玩了會兒?！?p>　　看似穩(wěn)如老狗，實則心里慌得一批。

　　雖然現(xiàn)在高考已經(jīng)結束了，陳安也是一個19歲的成年男性了。但陰影在前，難保陳凡不會約齊周怡再來一次混合雙打。

　　“下次要早點回來，洛洛一個女孩子太晚了不安全?！?p>　　“哦……好?！?p>　　嗯？還有下次？什么情況？

　　“我知道對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來說，完全不打游戲是不太現(xiàn)實的?！?p>　　看出了陳安的疑惑，陳凡微微一笑：

　　“我們這一代有我們的酒桌文化，你們有你們的游戲文化。如果你能保證只在學習之余放松一下，我倒是沒什么意見?！?p>　　陳凡目光清亮，像是要看透陳安的內(nèi)心。

　　“但我要你答應我三件事情?！?p>　　“第一件，填報志愿去北方上學?！?p>　　“第二件，只許在學習、工作全部完成之后才能玩游戲。”

　　“第三件，游戲只能是游戲，永遠不許把它當做職業(yè)?！?p>　　陳安張了張口，下意識地想去反駁，卻不知道該在哪里反駁。

　　這約法三章好像根本就沒有限制自己什么，但自己的心中卻感覺很是壓抑。

　　“北斗”俱樂部在春申市，華夏電子競技的中心也在春申。

　　去北邊上大學的安排，陳安明白，這是父親讓自己遠離熟悉的地方和環(huán)境，避免再次“陷入”職業(yè)電競的圈子。

　　只能在閑暇時間去打打游戲也是一個學生應盡的本分，就連初中瘋狂玩“聯(lián)盟”的時候他也沒有逃過課。

　　真正讓自己感覺難受的，或許就是這個第三條吧。

　　他是真的喜歡游戲，享受與高手競技的感覺。

　　雖然他暫時沒有想過要去打“榮耀”的職業(yè)比賽，但在他的心底一直都有一份不甘。

　　“聯(lián)盟”給他的時間太少了，他的天賦剛剛在世界舞臺上嶄露鋒芒，繁華便已經(jīng)落幕。

　　無論自己會不會在大學畢業(yè)之后再去登上職業(yè)舞臺，自己的未來總歸是存在著一份可能性。

　　而此刻如果答應了父親……

　　“我……”

　　陳安有些迷茫，話還沒說出口卻被父親打斷。

　　“你還記得三年前回來的時候，你的狀態(tài)嗎？”

　　沒有期待陳安的回答，陳凡繼續(xù)說道：

　　“你出現(xiàn)在門口時，我就知道你病了。”

　　“眼神渙散，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就剩一口氣吊在了崩潰邊緣。”

　　“我毫不懷疑我兒子的天賦，你有扶大廈于將傾、挽狂瀾于既倒的心氣，但這個行業(yè)真的不適合你?！?p>　　“你在懼怕失敗的時候，會將自己整個人逼入死角，不斷壓榨自己的潛力、不斷擠逼自己的精神。”

　　“長期處于這種狀態(tài)，遲早有一天你會瘋掉的?！?p>　　“我不想你嘔心瀝血、不求你光宗耀祖，只希望我的兒子這一輩子能夠平安喜樂，所以才給你取名陳安?！?p>　　迎上父親的目光，陳安看到的是對自己真真切切的關愛。

　　雖然曾經(jīng)的自己可能沒有感受到，但回想起來過去打職業(yè)時的種種，好像的確如此。

　　“北斗”隊并不是“聯(lián)盟”的傳統(tǒng)強隊，更何況他的隊友們都是只比他大幾歲的新人，之所以能夠一路過關斬將以無敵之勢崛起，和他們拼命三郎一樣的專注是分不開的。

　　那時候的自己，對聯(lián)盟的每一個關鍵技能的CD都能精確到秒的計算，普攻距離、視野距離、前后搖長度……

　　這些普通玩家都不會去在意的事情，他也會去反復觀察。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的確有些不可思議。

　　或許真的如同父親所說，三年前失魂落魄地逃回家的他，已經(jīng)是精神接近崩潰的狀態(tài)吧。

　　“回家吧，今晚好好想一下?！?p>　　陳凡拍了拍陳安的肩頭，轉(zhuǎn)身走在了前頭。

　　“爸！我……我答應你?！?p>　　前面的背影腳步一頓，長長地出了口氣，好像是點了點頭，又開始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