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酒……果然跟名字一樣啊,不得勁,隱隱約約的,總是差那么點意思?!彼舆^那壇“陌上花”之后,就嘗了好幾口,我估計大半壇都快給她當水灌下去了,她卻給出了這么個評價。
不過,還真是,這壇酒啊……“淡”的很——總覺得快有那股味兒的時候呢,卻又一閃而過的瞬間消失了。
我看她又說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這酒喝著不得勁”,卻還是又連喝了好幾口。
“冬五,我跟你說啊,我給我那個傻大兒子釀的酒啊……比這個沖多了!”她一邊單手晃著那壇被她喝的快見了底兒的酒,一邊對我又說起了她那幾個兒子。
沒錯,她又一次從她那個“傻大兒子”尹嘯滄開始,慢慢跟我絮叨起了另外兩個兒子——
她說,就算她釀的酒勁太沖,尹嘯滄也不怕——她那個“傻大兒子”就喜歡喝烈酒。
她說,她又怕她那個“傻大兒子”貪杯,就每次釀很多酒,但是只給他打一小壺。
她說,她知道自己不能時時刻刻看著那個“傻大兒子”,就讓一只白隼替自己陪著他,也好讓各自都安心。
她說,她本想在徹底離開之前,帶著自己的“傻大兒子”跟自己一起“瘋一把”,就強行把人拉著一起躲樹上看溯柒穿著女子的衣服向瀾驍求婚。
卻不想……
“也就那一瞬間我還挺興奮的吧,就想著啊——這倆狗兒子終于在一起了,也沒什么好留戀的了,嗯,除了當時還躲在我后面默默喝酒的傻大兒子……哈哈,這小子,我還以為他挺難受的,畢竟他當時那狀態(tài),‘半死不活的’,能許自己還能安穩(wěn)活著就不錯了,要他再跟別人許諾什么相守相伴啊,那可就是真的坑煞別人了……我就跟他說啊,‘儀式而已,別在意’。結果你知道那小子回我什么嗎?他居然那個時候學會‘懟’我了!他當時反過來問我,那話是我自己跟自己說的嗎?!我真是……嗐!”她半是氣半是笑的嘆了一聲,緊接著便一口氣把手里那壇酒給倒完了,抬手一擦嘴角,又繼續(xù)跟我說道,“這傻大兒子啊,突然不‘傻’了,我還真有些不習慣……我知道當時他那句后不后悔的話也只是隨口一問,但是,現(xiàn)在想想啊……我其實,根本沒當時那么干脆的不后悔啊……”說著,她盯著手里的空酒壇子沉默了一會兒,這才一邊輕輕敲著酒壇子,一邊緩緩開口,“真不習慣啊……他那抱著個酒壇子忍住不哭的樣子,我還真是頭一次見,太像個委屈的要死但就是不哭的小娃娃了……可是……唉!我‘拿’的夠多的了……小瀾瀾和柒柒正式結契在一起了,再求別的什么,我怕……我怕我這三個兒子不只是小命不保那么簡單的下場了啊……所以我只能……”
她跟我絮絮叨叨了這么一大堆,突然就這么捂住了嘴巴,滿臉漲的通紅,我還以為她這是喝多了要吐了,結果緊接著,那被捂住的嘴巴發(fā)出了一聲又長又悶的嗝聲……
而后……
我看她放下了手,眼神微微空洞的看著面前的酒壇,愣了有那么一小會兒,這才有所行動——伸手去撈那空壇子,才一碰邊緣,便想起來這壇酒早就空了,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又伸手去摸她自己腰邊掛著的酒壇。
我記得……她最開始想跟我用故事?lián)Q酒來喝的時候,自言自語了一句“沒多少了”,定是舍不得喝她自己帶的那壇酒的……
我便去拿架子上又拿了一壇酒來。
“嗯?‘同——心——飲’?同,心,啊……”
我去?!她什么時候在跟著我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我一個人喝有什么意思……再來一壇酒!”于是,這個剛剛突然出現(xiàn)在我身后的人,一點也不客氣的順手拎了另一壇酒,隨即直接摟著我脖子回到方才那座位上去了。
離開那架子的時候,我瞥了一眼被她拿走的那壇酒下的木牌,上有三字——“一心人”。
“你也陪我喝一壇……這樣就好多了……”說著,她又露出了那個微笑,只是這次,不知為什么,我看著有些心疼。
她說,她突然想再看看她的兩個“狗兒子”,想看看他們倆共飲一壇酒,同聯(lián)一心。
“唉!可惜啊……難?!?p> 她把她手里的“同心飲”稍稍拎起來,輕輕的撞了一下放在我面前的“一心人”,而后她依舊是習慣性的仰頭就往嘴里灌酒。
我也就象征性的把那壇被她在之前一同打開的“一心人”捧起來,喝了一小口。
入口有點苦,但是轉瞬間又有些甜。
我看她喝完也是微微不大自然的砸了一下嘴,而后皺著眉頭抿了一下嘴唇。
我很好奇她手里的那壇“同心飲”到底滋味如何,可她這次卻沒說什么關于那壇酒的,而是繼續(xù)跟我說:“我看著他們三個,嗯,連帶著小魂兒吧,他們四個,四個不省心的娃,一個一個的……沒了?!闭f著,她突然眼眶泛起了紅,隨即她立刻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扭過頭去,不與我對視。
她微微揚起頭,似乎想把眼里的東西給倒回去。
她說,她還記得,她那個“傻大兒子”走之前跟她一起喝的酒。
“我敬他千杯不倒——我兒嘯滄,從來都沒有借酒澆愁的必要?!彼t著眼睛一邊說著,一邊又是用她手里的酒壇子輕輕撞了一下我放在桌上的那壇酒。
當她把視線從手中酒再次轉移到我這兒的時候,她道:“你知道他當時對我說的是什么嗎?”
我沒回答,她也沒給我回答的時間,而是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他敬我萬年不老,呵……怎么可能呢……”說著,她苦笑著嘆了一口氣,在眼眶再次泛紅的那一刻又是一仰頭往嘴里到了不知道多少的酒,完了又強忍住不哭,又繼續(xù)道,“他都不能夠長久的存在下去,我自己不老不死的,那不是扯嗎……”她笑著說完這句,聲音又小了幾分,道,“這小子,也沒那么傻憨憨的,到底還是知道了些……”
她說,她寧愿那些糟心的消失自始至終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
她說,她寧愿他們一下子在同一時間全沒了——
她不想他們幾個一個個的猜著這種永別,再親眼看見,到最后他們自己也消失……
“竹酒夭?!蔽译y得的喚了她的全名,頭一次覺得,念著怪怪的,有些拗口,有些陌生。
“嗯?”她停下來不說了,似醉非醉的望著我。
“你是不是還瞞著我什么沒說?”之前說的“離別”,可不是她方才與我講的“永別”。
她愣住了,不過也只是一秒,隨即低頭微微輕笑,并沒有立刻解釋什么,而是將她面前的“同心飲”與我面前的“一心人”換了個位置,道:“咱倆換著喝完你就知道了?!?p> 我喝了,不過不是她換過來的那壇剩的不多的“同心飲”,而是那壇只給我嘗了一小口的“一心人”。
倒不是怕她喝多了,只是我覺得我把“一心人”喝個大半再給她這才公平些——萬一她這次故意放慢速度喝,那我豈不是虧了?
不過話說回來,一口悶的架勢喝酒,還真的有些爽。
“你……”她有些驚訝的看著我,一時不知說什么好,終是笑著搖了搖頭,道了聲,“罷了?!?p> “干!”
我們倆面對面站著沒說什么多余的話,只各自單手舉起面前的酒壇,碰了一下,而后一飲而盡。
與我之前喝的那壇酒一樣的苦澀在嘴里泛開,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蕩起那種令人安穩(wěn)的甜。
而竹酒夭卻是微微皺著眉,去摸她自己腰間的酒了。
“我再拿一壇來?!?p> “沒事兒,我就漱個口?!?p> 漱口?!
我沒時間再去吐槽她什么了——她已經(jīng)打開她自己帶的酒了。我就以最快的速度搶過她那不舍得喝的自備酒,把新拿的一壇酒往她面前猛地一放:“我現(xiàn)在意見很大,不許在這兒喝你自己帶的酒?!?p> 只見她,愣了一下,而后有些呆呆的仰頭沖著笑著說道:“好啊?!?p> ??!
該死的……她這是醉了吧?
冬五灬竹酒夭
【篇末“叨叨叨”—— 結尾冬五猛吸一口氣——這笑居然該死的動人(不是)然后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的。嗯,就這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