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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桐子花

第二十三章 要趕快離開戰(zhàn)場

三月桐子花 蔡垣 5026 2020-01-19 23:43:29

  團長和妹伢子走到門口,團長試推了一下門,門是閂著的,妹伢子站在門邊警戒,團長就開始叫門。

  敲了好一會兒門,房里才點上燈、聽到屋里的人問:‘誰呀?’。團長說:‘我們、路過的’。他說我們,是提醒屋里的人,我不是一個人。接著他又狠狠的敲了兩下門,大喊:‘快開門’。

  門‘嘎’的一聲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農(nóng)民。當他看到兩個叫門人,手里拿著槍,顯得十分驚慌,張著的嘴一直沒有合上。

  團長示意:叫一手拿著手槍,一手拿著手榴彈的妹伢子站在門口、把門堵上,他不由分說、就直闖進屋里去要四處查看。

  天已亮了,現(xiàn)在變成陰天,屋里相當昏暗。團長用槍指著桐油燈,叫老鄉(xiāng)拿燈領路,他要查看耳房。

  東耳房住著老鄉(xiāng)的老婆孩子,沒有外人,團長掃了一眼就出來了,到了堂屋,老鄉(xiāng)的腳就像生了根,站著不動了。團長覺得西耳房有問題,他推了老鄉(xiāng)一把,就去查看西耳房。

  老鄉(xiāng)進了耳房,團長也跟著進了屋,燈苗在不斷地晃動,因為老鄉(xiāng)緊張得喘著粗氣,團長這時才看到、在房角站著一老一小兩個國民黨兵,兩腿直打哆嗦,小的約莫十七八歲,大的三四十歲了,團長用槍指著他們,厲聲地問:‘你們是什么人?’。

  這一老一小兩個兵嚇得連忙跪下,大喊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團長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背后的墻角還倚靠著兩支槍。團長緩和地問:‘好了!,起來,你們是哪部分的?,怎么到這里來了?說實話!’。

  年長的那個兵說:‘我們是王長官的黔軍,三個月前、我們才被抓去當?shù)谋?。小的那個兵還在打哆嗦,團長說:‘不用害怕,就你們兩個嗎?叫什么名字呀?’。

  年紀大的說:‘我叫黃永生,他叫陳秀川,就我們兩個,幾個月前,我們到玉屏挑谷子,那邊谷子便宜’。團長叫妹伢子進來,把他們的子彈收了。

  團長問:‘你們挑谷子,從哪到哪呀?’。黃永生說:‘長官,是這樣,我們靖南那里出桐油,這個桐油又不能吃,只能用來點燈,在我們那里很便宜,可是出了貴州,外面稀缺,就能賣上好價錢,趁著放假,我們就挑桐油到玉屏賣,賣了再買谷子挑回去,玉屏的谷子便宜,去年我們靖南旱了半年,谷子很貴’。

  團長問:‘貴多少’。黃永生說:‘貴一分’。團長說:‘這百把斤,才賺塊把錢,連飯費都不夠,你們怎么做這種賠本生意呀?’。

  黃永生不敢再說,過了一會兒,他小聲地說:‘長官,在路上要吃飯,在家里也要吃飯,賺的錢是凈賺’。團長笑道:‘你忘了算路上下的力,幾天的工錢了。你們是怎么當?shù)谋??’?p>  黃永生說:‘我們正挑著谷子往回走,半路遇到了黔軍,那個騎馬的大官罵連長,你敢吃空餉,要打仗了,還不趕快把名額補齊,小心我斃了你。那個大官還帶著太太,她坐在滑竿上對大官說:‘你不要那么兇!’。

  太太轉(zhuǎn)過臉來對連長說:‘你姐夫說的話要聽進去,今天住下來,就把人撒出去,十八到四十歲的人都請來,打完仗,年紀大的,還可以放回去嘛!’。

  當時我們走的是大路,就在滑竿傍邊,聽說要抓壯丁,我們嚇得魂不附體,就想開溜,結(jié)果還是慢了一步,那個連長馬上把我們扣住,就抓我們當了兵’。

  團長點了點頭,他自言自語:‘哦、是被抓來的’。團長對他們說:‘我們還有兩個傷員,你們倆去把他們背來’。

  妹伢子領著他們走后,團長就去找老鄉(xiāng),老鄉(xiāng)還心有余悸,團長連忙宣傳:老鄉(xiāng)、我們是紅軍,是共產(chǎn)黨領導的隊伍。是為窮人打天下的’。

  老鄉(xiāng)說:‘我就是窮人,打的糧食不夠吃,還要出去做活路’。

  團長說:‘這么說、我們是一家人啰!你在外面做活路、做甚么活路呀?’。

  老鄉(xiāng)看了團長一眼,在這之前、他一直不敢正視眼前這位紅軍的長官。他說:‘有哪樣活路就做哪樣活路’。

  團長說:‘看來你是個多面手咯!,都會些啥呀?’。老鄉(xiāng)說:‘就是鄉(xiāng)下這些活路,打石頭、編竹筐、做木工’。

  團長很感興趣、他有些興奮,他就緊急著問:‘會做滑竿嗎?’。

  老鄉(xiāng)肯定地說:‘會’,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這時,妹伢子領著人、把傷員都背來了。借了老鄉(xiāng)兩個草墊子,把傷員安排在堂屋。

  團長把妹伢子叫過來,和連長一起商量以后的安排,連長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就一人主張好了,有事兒我們及時通氣’。妹伢子馬上附和著說:‘我同意’。

  團長說:‘也好,那我就自作主張了,有本子沒有、還要筆’。連長貢獻了小本子、妹伢子拿出了筆,團長說:‘那我就開始辦公了’。

  團長先造花名冊,他逐一問清姓名,登記在小本上,把老鄉(xiāng)麻田江也登記上了。妹伢子疑惑、就問團長:‘怎么把老鄉(xiāng)也登記上了’。

  團長笑道,‘你考慮過沒有?我們有兩個傷員需要四個人抬,我和你又有事兒,還要警戒,幸好我們搜集了不少大洋,到時我們給錢嘛!’。

  接下來,妹伢子把所有人都叫到堂屋,由團長訓話。

  團長說:‘這里昨晚打了一仗,死了幾百人,附近都是軍隊。我們有兩個傷員,要盡快離開這里,這里大概屬于石阡,我們向北走,渡過烏江到靖南’。

  他點了黃永生,陳秀川,張靜江的名,他說:‘你們幾個不要亂跑,不管誰逮到你們,都沒有你們的好。跟著我們走,到了靖南我們給你發(fā)路費回家?,F(xiàn)在準備做滑竿,做干糧’。

  團長問麻田江:‘做二臺滑竿、你要幾個幫手呀?’。

  麻田江說:‘有兩個就夠了’。團長就把黃永生陳秀川撥給他,團長又問他:‘你家里人呢?’。麻田江說:‘都在屋里呢!’。團長說:‘才兩個人嘛!,還有一個呢?’。

  因為按團長的估計,他四十多歲了,家里的兒子太小,上面應該還有哥哥或姐姐。麻田江不說話,憋了一會,他說:‘他怕抓壯丁,跑了’。

  團長說:‘去叫回來吧!,我們不抓壯丁’。麻田江猶豫著,他考慮了一會兒,就回他老婆的房里去商量,大概考慮好了,他出來說:‘我叫他們叫去了’。

  團長問:‘這兩臺滑竿,什么時候能做完呀?’。麻田江想了一會兒說:‘我一個人做,到下午可做一個,到天黑可再做一個’。團長說:‘不是還有兩個幫手嗎?’。

  麻田江笑著說:‘他只能幫我拖竹子,其他的他們幫不上忙’。團長犯難了,這里太危險了,要盡快離開這里,兩個傷員不能走,沒有滑竿不行。

  團長對房東說:‘這樣、我也參加進來,你在前面做,我們在后邊學,跟著你做,這樣就快了’。

  房東說:‘要得是要得,就怕你們做得不結(jié)實,到靖南要走兩天路,就怕在路上散了架’。

  團長說:‘我們做得不好,不能用,就算了嘛!,也不耽誤你做第二個。這個問題就這樣確定了。第二件事是做干糧,你們家有什么可以做干糧的糧食呀?’。

  房東有些猶豫,磨磨唧唧的不說話。團長問:‘做這一臺滑竿要多少錢呀?’。房東說:‘竹子不用錢,只是手工費,也就是一塊錢’。

  團長說:‘不貴,吃你家的飯,做干糧用的糧食,我們都算錢,你家有白面沒有呀?’。房東說:‘哪有那個東西,只有苞谷,還沒有磨,做不了干糧’。

  這時、房東的大兒子回來了,他怯生生地站在房東后面,房東說:‘不用怕,長官不抓你的壯丁,你去把刀拿來,我們砍竹子去’。

  房東的大兒子默默地跟著他爹走了,團長叫黃永生陳秀川跟著,隨房東一塊兒去砍竹子。

  等砍竹子的人走了,團長再去和女房東談做干糧的事,女房東很好說話,可能隱藏著對兵爺?shù)奈窇?。她說:‘麥子,蕎麥和苞谷都有,可是都沒有舂出來’。

  團長問:‘你們用磨子磨,還是用碓舂?’。女房東回答:‘我們有時用碓舂,有時用磨’。團長說:‘妳去稱十斤苞谷出來’。女房東說:‘我們是大秤,用升子吧!’。

  升子也有大有小,不知道她家用的是大升還是小升。團長就問:‘你們家吃飯,要幾升米呀?’。女房東說:‘哪要得了幾升呀!、只要大半升’。

  團長估計,這一升大概就是五斤左右。他給女房東說:‘我們吃飯,用糧食,都要給錢,妳去撮一升半的苞谷出來,我們磨成面兒,做苞谷粑,帶在路上吃’。

  團長叫來張靜江,叫他和大嫂一塊去磨苞谷。

  打發(fā)走了這兩撥人,堂屋只剩下妹伢子他們四個人,團長說:‘當務之急是做滑竿兒。不能背著你們走’。

  夏副團長昏睡著,團長過去摸了摸他的脈搏,他繼續(xù)說:‘老夏看來不行了,我們一定要把它抬倒安家落腳的地方’。

  他說著眼涙奪眶而出,趙連長也是淚流滿面,妹伢子更是掩面痛哭。

  團長哽咽了一會,他強忍悲痛、他繼續(xù)說,‘我把你們帶出來,沒有把你們帶回去,我很痛心’。他哽咽著、不能再說下去。

  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們要盡快的離開這里,就等著滑竿了,估計下午能做好,天色早我們就走,如果天黑時才做完,我們就住在這里,聽黃永生說,靖南不錯,黔東北的幾個縣城,就數(shù)它大一點,在烏江邊上,繁華一些,我們先到那里看看,老夏能挺到那里,到醫(yī)院里輸點血,他就有救了,青海,你的腿也是,能弄點藥敷上,不要落下殘疾,所以我們要盡快的往那邊兒趕,現(xiàn)在我去看看,再找黃永生他們把情況了解一下,做到心中有數(shù)’。

  連長對妹伢子說:‘你還是回戰(zhàn)場那邊看看,千萬不要麻痹,紅軍不可能再回來,就怕白匪殺個回馬槍’。妹伢子說:‘我也想出去偵查一下,我是不放心,就你們兩個躺在這兒’。

  連長說:‘有什么不放心的嘛!,我有手槍、手榴彈’。團長說:‘我估計沒有什么事兒,如果遇到什么情況,你不要直接往這里跑,往南面引,然后繞著回來’。

  團長把妹伢子送到路口,團長就到對面山坡竹林去找房東。

  小路很難分辨,拐了一個彎,就看見他們扛著竹竿兒在往回走,團長迎了上去,他見房東,一人扛了一根碗口粗的老竹子,就要去幫他,要二人一起抬。

  房東說:‘不用了,很輕的’。麻田江走過去了,后面跟著他的兒子,他兒子說:‘去了竹枝,再掐頭去尾,已經(jīng)很輕了’。

  回到家里,團長拿著竹子試了試,確實不重,比木頭輕多了。房東馬上鋪排,開始做滑竿:有六根手腕粗的竹子,他選了四根,按一丈長鋸成抬竿。

  團長看竹子嫩了一點,就過去叫他們抬著,自己兩手抓住竹竿,把人吊起來,竹竿彎了不少,他用腳蹬了一下地面,就顫悠起來了。他非常滿意,然后就開始制作。

  黃永生和陳秀川插不上手,只有房東父子二人在干,房東破老竹子,做抬肩、扁擔和銷子,兒子在抬竿上鑿榫眼,很快!。

  麻田江把抬肩頭上削窄點,插入抬竿的榫眼,鉆了孔,用竹釘卯上,兩個滑竿架子就做好了。接著做躺椅的架子。

  團長看他們做得很快、順利,就不想再看了,吃飯前可能就能做好。他就叫黃永生和陳秀川,一起去給女房東幫忙。

  石磨放在西耳房后面的小耳房里,團長進去,他們才剛磨完一遍,他摸了模,粗了。他推了兩下磨試試,石磨很重,他就叫張靜江休息,由黃永生和陳秀川替換著,再磨一遍。

  先由陳秀川推磨,團長就問黃永生,你們在家干什么呀?,黃永生說:‘我們是甥舅,我在小學教書,他在中學讀書’。團長問:‘家里有田沒有呀?’。

  黃永生說:‘我們命苦,哪來田地呦!,放了假,也不得休息,還得挑桐油,挑谷子。只想賺幾個辛苦錢來補貼家里,現(xiàn)在錢也沒有了,看回家怎么說喲!,昨天晚上搶一響,我們倆就馬上找機會跑了,在刺叭弄里躲到半夜,才趁天黑摸到這里,不曾想你們天亮就來了’。

  團長問:‘這里就一家人,你們怎么會找到這里呢?’。黃永生說:‘這家人我們算認識,每年我們挑桐油,都走這里,過去遇到兵災匪患,他們家里的老小,都要送到大村子親戚家,昨天下午來不及跑,所以全家都在這里,只是兒子怕抓壯丁,躲到山上去了’。

  團長問:‘你是靖南人?你們那里可駐得有國民黨軍隊?’。黃永生說:‘我是靖南人,家在城里,人在陳家溝教書。我們那里沒有駐軍,過去有個團管區(qū),只有幾個人,我看他們就只管抓壯丁’。

  團長問:‘國民黨為什么不駐軍來防共產(chǎn)黨呢?’。黃永生說:‘縣里只有一個保安隊,都是兵痞,紅軍還沒到,他們就把船都收到西岸鎖起來,只留一條小船過江,那烏江寬得很,共軍過不去,所以不用駐軍了’。

  團長又問:‘靖南離這里有多遠呀?’。黃永生聽團長打聽靖南,他也有意引領他們到靖南去,現(xiàn)在外面兵荒馬亂的,哪里也沒有自己家鄉(xiāng)好。

  他說:‘也沒有多遠,就一百多里地,我要是空手,一天就到了,如果要挑東西,上坡下坎的,就要兩天。靖南好哇?,四周都是山,在一個腳盆里,烏江從中間穿過,前朝是靖南府,后才改為縣,周圍五六個縣,就數(shù)他大一點’。

  團長納悶兒了,他就問黃永生:‘你說靖南四周都是高山,少有田地,在一個腳盆里,那怎么會有那么大一個縣城呢?’。

  黃永生說:‘貴州古時叫夜郎國,交通極為不便,那時主要的交通,就靠水路,這烏江就成了黃金水道,大宗貨物,比如川鹽,靖南是黔東北這塊的主要集散地。當年的江邊碼頭,相當?shù)姆比A。所以、城里有兩三萬人,確沒有種田的’。該換人了,黃永生就去換陳秀川推磨。

  團長正要和陳秀川聊、忽然妹伢子跑進來說:‘那邊正在挖坑,天氣太熱,都有味兒了,現(xiàn)在有個人朝這邊走來了’。團長問:‘是不是要找人挖坑呀?’。妹伢子說:‘滿山遍野都是死尸,上百,只有二三十人挖坑,可能挖坑的人不夠,在四處找人呢!’。

  團長判斷,可能是來找人挖坑的。團長就叫女房東去應付,為了壯膽,女房東又帶上他的小兒子一起去,團長說:‘他要過來,就讓他過來,你只說:爺兒倆昨天就出去做活路了’。

  女房東迎出去不遠,就碰到來的人,幾句話,就把他搪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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