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黃沙井（4）
聽到聲響，少年拉著少女趕回大廳。此時，婦女的尸體已經(jīng)四分五裂，被怪物們吞下。怪物們的小半的身子也已經(jīng)出來，碎石正沿著裂口的地方滑落下來。
受到最長者委任的斥候沖到人群面前，指揮眾人，混亂的人群開始安定下來。最長著在石室外叫住了少年，兩人四目相對。
大廳里，人們沿著怪物的半周點起了薪火，燃燒的箭矢射進怪物的血肉里，激起了它們刺耳的嚎叫聲，黑色血液從燃燒的傷口滴下，落在石面上，滋滋作響。
最長者把手里已經(jīng)完整的原本塞進了少年手里，帶著解脫的神情央求少年：帶著部群中的少男女、羊羔、牛仔和狼子，一直走，走到洞穴深處的盡頭，移開封堵的石堆，繼續(xù)向前走，向著黃沙中的兩座巨大沙丘方向，直到看到一片森林，一切都在那里。
最長者把象征部群最高權(quán)利的石珠項鏈交到了少年手上，少年疑惑的神情一瞬而逝，拉著少女奔向人群。少女轉(zhuǎn)頭看向最長者，這個不茍言笑的可憐老人，正笑著目送她。
少年舉起石珠項鏈，站在大廳角落的石臺上：我以族長的名義，部群里所有的少年少女跟著我，立即帶上三天的食物和飲水，立即。人群的騷動在看到少年身后，平靜的最長者時消失。
石壁上的三頭黑死風(fēng)終于在憤怒與不甘中絕命，爪子聳拉下來，但裂縫仍然在擴大，幾只利爪從尸體的縫隙中伸出。
恐懼，迷惘，不舍的少男少女被父母推到少年跟前。少年帶著他們和幼獸走向洞穴深處，他們不知道，這是最后一次與父母至親離別。少年最后一次看向大廳掙扎求生的眾人，看向最長者，那個睿智和善的老人。
“咔嚓”裂縫碎裂成破口，三頭怪物的尸體瞬刻被擠出洞口，幾只利爪踩踏在它們的尸體上，怪物們沖了出來。
投擲的火矛投向它們，但怪物們輕松躲過射來的火矛，怒吼向人群，又驚恐的看著環(huán)繞的火堆。更多的怪物從破口中鉆出，舞動著利爪，卻不敢上前。
洞穴的深處，少年催促著少男少女們，他們行進的穴道愈發(fā)的狹窄。大廳這里，數(shù)頭怪物停步在火堆外，破口里傳出更多的吼聲。老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平靜地注視著這群黑死風(fēng)。這群造成真?zhèn)€草原災(zāi)難的怪物們，雖然大變了樣子，最長者仍然能夠認出，那是一張張曾是人的臉。
薪火被不斷地添加，更多地怪物從破口里鉆出，不多的利箭和火矛已經(jīng)耗盡，即使是薪火也堅持不了多久，但最長者就堅定地站在那里，他的的背影不曾動搖。
一聲巨大的鼻息，一只體型更為巨大的怪物從破口中爬出，其他怪物抵著頭顱讓開了身子，它徑直走向最長者，紅色豎瞳對望著圓黑瞳孔，被火焰相隔。它張開巨口，吼向這個膽大的血食。
老人曾經(jīng)去過洞穴最深處那里，他知道只要再過一段時間，少年他們就能到達那里，而這些怪物穿不過洞穴深處后面的窄道。
突然，一道黑影沖散了火堆，最長者的眼中，怪物反轉(zhuǎn)過來，張開利齒朝他而來。最長者的頭顱滾在地面，巨大的怪物咬碎了長者的腦袋。
剛才，正是巨大的怪物把身旁的怪物扔向了火堆，沖散了火圈。大廳里的人們哀傷的看著最長者的頭顱，然后閉上了眼，被怪物們吞沒。
洞穴深處的少年們，隱隱聽到了人群哀嚎的聲音，少年咬緊牙，大罵停下的隊伍繼續(xù)前進。饑餓的怪物們享受著久違的食物，并四處搜尋躲在各處的獵物。
忽然，在最深處石室搜尋的幾只怪物，嗅到了一股生人的氣息，他們亢奮地奔向洞穴的深處。
少年的隊伍起了爭執(zhí)，年紀稍大的幾人提出要返回大廳，不顧少年的呵斥和阻攔。少年沒在管他們，帶著隊伍繼續(xù)前進。
脫離隊伍的少男少女們，忐忑地舉著火把，沿著原路返回，穴道里再沒有嚎叫的聲音傳來，只有漸進的疾步聲。突然，一名同族的男子，驚恐地跑到他們跟前，還有他身后的獠牙和利爪。
慘叫聲回蕩在穴道里，少年緊張地望向身后，又轉(zhuǎn)過頭，在其他的人的幫助下，終于推開了石堆。石堆后面是狹窄，幾乎只能一人通行的穴道，少年催促著隊伍進入洞穴。吼聲近了！少年轉(zhuǎn)身看到了奔來的巨口，他奮力躍進了穴道，利爪在他的棉衣上劃出了幾道。
少年扭過頭，火把的昏暗光線下，是怪物伸進來的腥臭頭顱和利爪。隊伍繼續(xù)前行，狹窄的穴道終于又開闊起來，少年看不到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只有時而傳來的嗚咽聲。
過了不知多久，少年的腳下開始出現(xiàn)了沙塵，遠處有亮光出現(xiàn)。他們走進亮光，映入眼前的是了一望無際的黃沙。他們走了出來，影子正在他們的前方。
少年看到了遠處若隱的沙丘，帶領(lǐng)著其他人繼續(xù)前行。夜晚來臨時，沙漠中的寒冷更甚，他們只能依偎著取暖。
食物和水都已經(jīng)耗盡，帶著對最后希望的憧憬，在相互地攙扶下，他們終于來到了沙丘腳下。少年看向沙丘上矗立的干枯沙楊林，腳邊的枯井，還有無邊無際的黃沙，他最后的一絲希望也在眼前消散了，他跪在沙丘上大聲的吼叫，所有的倔強，辜負，不甘都在著一刻爆發(fā)，最后絕望的倒在了沙地上。
臉頰感到溫濕，柔柔地從臉上拂過，少年眼前的黑暗慢慢褪去，他睜開眼，映入眼睛的是狼崽的舌頭。他輕輕地把狼崽抱進懷里，驚訝地看著沙丘上蔥郁的沙楊林。這時，他腳邊的枯井突然發(fā)出轟隆的聲響，清水噴涌而出，潑醒了其他人，少男少女們歡呼著啜飲井水。少年也捧起井水，送進嘶啞的喉嚨。
大地突然傳出震動，巨大的沙丘在少年們的眼前升起，露出了彷佛擎天支柱的四肢，它抖落身上地沙塵，發(fā)出一聲厚重的鼻息，震起飛揚的沙塵，少年們捂住了嘴鼻。
仰起頭，少年們呆呆地看著眼前高聳的巨獸。它扭過頭，一雙宛如井口的碧綠眼眸看向少年他們，它巨大的雙角上掛著密麻纏結(jié)的藤曼。
少年們痛哭著跪在巨獸面前，原本中消失千年的牧羊神就在他們面前。牧羊神抬起一只蹄腳踏擊地面，一道裂縫從它留下的巨大凹坑延申到水井，流水從井里噴涌而出，通過裂縫流進了凹坑里。
牧羊神又踏擊一腳，井水高高的噴起，猶如雨水灑在地面，牧羊神抖動雙角，纏繞的藤曼裂開了花苞，無數(shù)的種子飛到各處，落在有水的地方便迅速的發(fā)芽生長，原本還是荒蕪的沙漠，迅速染上了綠色。
這時，封都大草原的一處不起眼的土丘發(fā)生了震動，覆土散去，古文石柱崩塌，顯出一口一摸一樣的井。井里吹出嗚咽的風(fēng)，它刮過的地方，土石變成沙礫。風(fēng)卷起沙礫形成沙塵，沿著井口迅速延伸，幾頭逃離的黑死風(fēng)在沙塵中變成了干尸。
少年眼前，樹木成林，結(jié)果生枝，青草迅速的延伸到有水流過的地方。牛羊羔們咀嚼著青草，少男少女們摘下成熟的水果，塞進嘴里。魚兒也從凹坑新湖里躍出水面。牧羊神看向少年，少年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牧羊神的聲音，溫暖光明，那是牧羊神的戒言。
井水不斷地噴涌而出，水流延伸到越來越遠的地方。牧羊神最后一次吐出鼻息，碧綠的眸子看過每個少年，然后走向沙海的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黃海之海成了一望無際的草原，封都草原變成了沙漠死地。某一天，封都沙漠里走來一個巨大的身影，它來到井旁，然后伏進沙里，風(fēng)沙把它覆蓋，只顯出兩座沙丘和上面枯死的沙楊。
祁瑪山西側(cè)的達安人開始繁衍生息，他們恪守著牧羊神的戒言，和那條至高祖訓(xùn)：不要跨過祁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