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黎府突然傳出了一聲女子嚎叫,緊接著便有人從后院一路小跑跑到前院,跪在堂前,喊道,“老爺,夫人,小姐,小姐她留了封信件,她割腕尋死了。”
面前的門突然打開,黎叔遠(yuǎn)一臉怒意,“大半夜你胡說什么?”
“老爺,奴婢是親眼見的,老爺快去叫大夫吧!”
黎叔遠(yuǎn)的夫人劉琴緊趕慢趕穿了衣服,走出來時,臉上就掛滿了眼淚,看了一眼黎叔遠(yuǎn),一邊往黎瑤住的地方跑去,一邊吩咐守夜的奴才,“你們快去叫大夫,快去啊,都愣著干嘛!”
黎叔遠(yuǎn)站了片刻,才接受了這件事,慌忙的往黎瑤的院子跑去。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女兒從來都是知書達(dá)理,溫柔可人,如何能做出尋死這么壯烈的事情。
進(jìn)了房間,入目的便是臉色蒼白的黎瑤躺在床上,黑眸緊閉,兩個丫鬟正拿了帕子捂著黎瑤的手腕處,鮮紅的血順著帕子低垂的角流在地上。
黎叔遠(yuǎn)進(jìn)來后,看了一眼黎瑤,便面有不忍的轉(zhuǎn)過了頭,目光落在桌上放的平整的那封信。
展開后,望著上面娟秀的字,黎叔遠(yuǎn)忍不住有些失望。
信上說她不愿意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人為妾,生而為人,唯有嫁于黃瑾然一人為妻方才不負(fù)……
洋洋灑灑五張紙,黎叔遠(yuǎn)讀完后,沉默了良久,望著躺在床上神情痛苦的女兒,和臥在床頭哭泣的妻子,他不明白究竟是那里出錯了。
明明早晨還好好的。
明明圣賢書上說父母之命不可違。
過了許久,兩個長滿胡須的大夫才被人急急忙忙的拉進(jìn)了黎瑤住的院子。
所幸的是,黎瑤被救了回來,但這件事情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在百姓間流傳,更是一度成為了茶館酒樓說書人的唱本。
黃錦玉站在柜臺前,聽著說書人的話,黑眸緊瞇,身旁盒子里的筷子被她拿了一雙,硬生生的折斷。
她今日本想叫點(diǎn)黃瑾然愛吃的飯菜給他,奈何出了門就聽見了這些閑言碎語。
且由著他們說,等父親從朝上回來,三哥和黎瑤成婚,那這些閑言閑語便會漸漸消失,只是不知道黎瑤姐姐現(xiàn)如今怎么樣了。
“郡主,您的飯菜已經(jīng)裝好了,您看您下次派個人過來取就行了,何苦自己跑這一趟?!?p> 酒樓老板帶著兩個人分別拿著一個食盒站在黃錦玉面前,一臉恭敬的說道。
黃錦玉這才收回目光,將手里的筷子扔下,漠聲說道,“你們家的菜好吃,我自己來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那個說書先生說的書該換換了。”
“是是是,我這就去說?!?p> 黃錦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吩咐綠昭和綠籬拿了食盒,邁步離開。
回了國公府,黃錦玉徑直帶了食盒往黃瑾然的院子走去,大門仍舊鎖著,不過這點(diǎn)事對于從小爬墻上樹的黃錦玉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
她翻到墻頭,拿鞭子將兩個食盒紛紛運(yùn)到另一邊,吩咐了丫鬟一聲后,跳進(jìn)院子里。
黃瑾然正坐在屋里對著一幅畫失神,聽見腳步聲音也沒有理會,只是呆呆地望著那副畫。
“三哥,你看,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飯菜,還有你很想聽到的一個好消息?!?p> 黃錦玉進(jìn)屋,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食盒,打開將里面的飯菜挨個端了出去。
“什么好消息?”
黃瑾然從畫中抬眸,一臉緊張的起身問道,奈何他兩天沒有吃飯,身子有些虛,整個人又栽在了床上。
“今天父親上朝了,定會為你求得皇上賜婚的,這是不是好消息,你先過來吃飯,吃了飯才有力氣去提親呀!”
黃錦玉有些擔(dān)心的望了望他,不賣關(guān)子徑直說道。
“好,我吃飯,你快去,快去,這個時辰,父親也快下朝了,你去門口等著父親,有消息告訴我?!?p> 黃瑾然掙扎著起身,走到桌前坐下,原本黯淡的眸子閃出了一抹神采,只是這臉色仍舊不好,下巴上還冒著青黑的胡茬。
這是這十幾年來,黃錦玉第一次見他如此狼狽。
“你快去,算我求你,我的好妹妹。”
“好,這里有粥,你先喝點(diǎn)粥,再吃別的?!秉S錦玉囑咐了一聲,邁步往外走去。
只是不知為何,今日她的心里總是沉重,就像大雨之前的天氣,暗沉沉的,像是在極力兜住什么。
出了院子,走到門口,一直等到了巳時,都沒有見到黃逸夫的車駕,黃錦玉不禁有些擔(dān)心。
此時,天漸漸的陰沉起來,不一會,便下起了雨絲。
一直到了午時一刻,黃逸夫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帶著隨從,策馬走了回來,下了馬,侍衛(wèi)上前牽著馬送到馬廄。
黃錦玉幫忙拿下了斗笠,蓑衣扔給了一邊的人,這才試探性的開口問道,“爹爹,今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黃逸夫望了她一眼,眉眼蒼涼,什么也沒說,邁步向書房走去。
黃錦玉緊跟著過去,看父親剛才的神色,定是有大事發(fā)生了,只是究竟是什么事,讓父親這樣失望。
方悅得了消息,早已經(jīng)等在書房,見了黃逸夫進(jìn)來后,拿了衣服讓他換上,帶他換了衣服出來,又幫他盛了一碗姜湯,讓他暖暖身子。
過了許久,黃逸夫才緩緩開口,說了今天的事。
“今天皇上以大不敬為由,撤去了黎叔遠(yuǎn)的官職,并宣旨,黎叔遠(yuǎn)秋日問斬,家產(chǎn)變賣,親近家眷流放,奴仆充公。”
一句話頓時讓方悅和黃錦玉驚住,方悅手里的湯勺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為什么,皇上為什么要這么做?”
“今日馬槐上奏,稱他在黎叔遠(yuǎn)家里看到過辱罵皇上的書文,又羅列了黎叔遠(yuǎn)為前朝浪蕩子霍攜立碑之事,加之今日黎叔遠(yuǎn)上朝晚到,皇上一怒之下,派人搜了黎府,果然在黎叔遠(yuǎn)家中搜到了這些。現(xiàn)下,黎叔遠(yuǎn)已經(jīng)押入了大牢,我回來時,經(jīng)過黎府,傳旨的公公剛出來,聽他們說黎老太太一口氣沒緩過來,去了。”
黃逸夫戎馬多年,何曾見過這樣的事情,如今真真實(shí)實(shí)的經(jīng)歷了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心里才覺得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