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啟

　　朝堂上，穆青宣布完訃告后就讓大臣們散了。等她回到未央宮，看到的是滿殿的白色綢緞和殿中央孤零零的皇棺。

　　穆青走到皇棺前用手顫抖地摸著那冷冰冰的靈牌，心里百感交集，曾經(jīng)的那個愛說愛笑的軒兒再也不會回來了，是她一手將自己的孩子逼上了絕路??！

　　無論如何，皇家祖制還應(yīng)繼續(xù)。

　　在余下幾天中，穆青白天主持宇軒的喪事，晚上就接著起草議案，連藥都顧不得吃，身體每況愈下。為了保密，穆青在寫議案時遣散了部分宮女，只留下了最信任的兩個人，殿門緊閉，門口侍衛(wèi)增加了一半。

　　帝國的喪葬儀式過程繁多，在確認(rèn)了皇帝已歿的情況后，穆青招來民政大臣，按皇家規(guī)矩將此消息告知各諸侯和大臣。

　　次日，各諸侯和大臣著素服、戴盤龍官帽和黑角帶，赴鳳蘭殿聽宣，之后各諸侯即刻返回不得在京城逗留，而大臣們要在鳳蘭殿的東偏殿齋宿，各宮嬪妃在西偏殿侍候?；使讋t送至未央宮，除必要人員一律不準(zhǔn)進(jìn)未央宮半步，違者凌遲。這天起各城市進(jìn)入宵禁狀態(tài)，城防增加人手以防意外。

　　三日，在一切都準(zhǔn)備好后，往生大典開始。

　　首先，祭祀祖先。穆青與大臣嬪妃一道到城北的祖祠祭拜各位先祖，歌者全程伴著聲樂唱誦歌頌詞，擺貢品駵駒、黃牛與羝羊各三只缺一不可，燒松梵香。之后回未央宮外哭喪，歌者唱思念詞，奏由琴瑟編鐘和奏的單成樂，以日落為期，一旦日落未央宮封宮。

　　四日，日出之時，穆青帶大臣嬪妃進(jìn)入未央宮，大臣與嬪妃分座皇棺兩邊，由民政大臣宣讀皇帝的生平及評價，曰“贊詞”。

　　午時，皇棺于午門出宮繞城一周，供民眾吊唁，這日全城歇業(yè)，所有人都應(yīng)出門吊唁，需要表達(dá)自己的悲痛之情，未出門者全家發(fā)配邊疆充作勞役5年。

　　度過這幾個難熬的日子之后，議案終于寫完了。這天晚上，穆青帶著這份議案找到緊急狀態(tài)局委員敦上嘉成，提交了議案，不到一個時辰這份議案就獲得了緊急狀態(tài)局的全票通過，為了防止某些人狗急了跳墻起兵造反，保衛(wèi)軍和國防部合作連夜奔往各個諸侯國。

　　五六兩日，城防軍要在皇陵之地開鑿出深六米長寬各十米的空間作為主葬坑，再按照等級不同再在主葬坑旁挖掘大小不同的葬坑，這些小葬坑是為嬪妃們準(zhǔn)備的，第五日的日落將是這些嬪妃們看到的最后的日落。

　　六日午時，嬪妃們被迫自刎，待衣冢官對她們的容貌服飾等裝扮完后，在旁晚時分連同金銀器和其他陪葬品一起入殮，先葬。

　　第七日，就是皇棺入土的時候了。這天，民眾們在皇城外席地而坐，民政大臣將再次宣讀皇帝的生平及評價，民眾需大哭兩次，磕頭兩次，捐出部分糧食送別老皇帝。午時，皇棺下葬。大臣從即日起的一年內(nèi)上朝時只能穿麻質(zhì)官服。普通百姓一個月內(nèi)于右肩系白布條，同時禁婚嫁喜事。

　　元月十日這天晚上，離孝宗下葬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所有的兵力終于都部署到位了，穆青則和嘉成在景山宮商量著具體的事宜。

　　這次的行動在全球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一旦稍有差池國家再次四分五裂都是有可能的。

　　不多時，議會和軍隊兩邊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就是南宮一家不知所蹤，現(xiàn)在議會那邊就差是皇族的司徒冒了，兩人正商量著如何去請他，下屬來報說，司徒封正在大門外候著，要求覲見。

　　真是來的早不如來得巧，穆青正好要去找司徒家的人呢，如今一切都已就緒，大臣們從皇陵直接被“請”到了緊急狀態(tài)局，這個過程中一絲風(fēng)都沒被泄露出去。

　　嘉成說：“我先出去看看他要干什么，皇帝先在此等候片刻，等時機(jī)我會叫皇帝出來?！?p>　　“我的議案……”

　　嘉成頓了頓，笑著說：“放心吧，什么議案都沒有皇帝提出的重要，畢竟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p>　　嘉成來到前殿見到了司徒封。

　　“是代首相，老朽有禮了！這次來所為何事？”

　　“大人，我就不繞彎子了，這次我們聯(lián)合議會一起提交一份議案，請您過目?！?p>　　封把議案交給嘉成，嘉成則仔細(xì)的看起來，不多時，嘉成就皺起了眉頭。

　　這份議案雖然看似平淡像流水帳一樣，內(nèi)容卻極具威力，這一條條如果都是真的，天陽一家乃至旁系都要被殺。

　　可是擔(dān)心什么來什么，在下面各人的口供賬目等證據(jù)一應(yīng)俱全，要不是在這種特殊的時期，嘉成應(yīng)該馬上招呼侍衛(wèi)把穆青抓起來。

　　只能先處理穆青的議案了，剩下的由其他人去管好了。局勢已穩(wěn)定，自己回家養(yǎng)老的日子就指日可待。

　　權(quán)衡良久，嘉成說：“這份議案我收下了，不過你得等等?！?p>　　“為什么??？”封很不解，按照常理應(yīng)該是緊急狀態(tài)局馬上去處理才對。

　　“穆青，你出來和他解釋吧?！?p>　　封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在這！

　　穆青從一旁的偏室出來，輕聲說：“因為我提交了廢除皇權(quán)議案。既然你來了，正好你與嘉成委員一起請你的父親吧?！?p>　　“你？怎么可能！你怎么會忍心放棄把這么大的權(quán)力！”封覺得自己面前的老女人一定是因為兒子死了就瘋了。

　　穆青看了一眼封，接著就看向別處說道：“那是因為我已經(jīng)看懂了，看透了?！?p>　　“穆青你先去議事廳吧，我們隨后就到。走吧，代首相?！?p>　　“嗯。就全拜托你了!”

　　穆青走出監(jiān)獄般的景山宮，前面燈火通明的就是自己生活了大半輩子的皇宮，那里有她年少時初為人妻的羞澀、成年后初為母親的喜悅，也有她中年時母儀天下的威嚴(yán)和晚年時痛失愛子的悲傷。

　　穆青的心里好像有一塊石頭落了地，她只感覺無比的輕松，這種輕松真令人陶醉。

　　漸漸地，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了，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兒子正在微笑地向她招手。

　　夜色正濃，兩輪明月正懸在東方，而夏蟲鳴的正歡。

　　一代女皇，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