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的血最骯臟，最黑暗

　　老醫(yī)師為宋清塵把了把脈，然后困惑的喃喃：“怪了，怪了，他的意識明明還不到該清醒的時候啊。”

　　想了想又翻開他的眼皮仔細瞧了瞧，“確實是半昏睡狀態(tài)?！?p>　　“什么是半昏睡狀態(tài)？”姚月問。

　　老醫(yī)師解釋道：“許是他求生的意識過強，提前清醒了過來，但靈識已被損壞，非靈源丹不可恢復(fù)，此時也只能靠著他非同尋常的意志力清醒那么小片刻。此時雖是昏睡狀態(tài)，但時而清醒，時而昏沉，所以說是半昏睡狀態(tài)?！?p>　　聞言，姚月心里一涼。

　　這么說，她這幾日同他說的話，他也可能都聽到了！

　　咯噔一下，姚月的胸口傳來一陣一陣的悸動，隨之而來的燥意讓姚月皺緊了眉。

　　“你怎么了？看你臉色不太好?！崩厢t(yī)師見姚月臉色不佳，想替姚月號號脈。

　　姚月后退一步躲開他探上前的手，道：“不必麻煩了，我沒事，可能是最近照顧兄長，太過勞累了?！?p>　　老醫(yī)師見姚月瘦瘦小小的模樣，不同于別的小伙那般壯實有力，孤身一人為兄長求藥，小小年紀將兄長照顧的無微不至，人又乖巧，想必受了不少苦，不由得心生憐惜，多說了幾句，“小兄弟，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別光顧著照顧兄長，自己的身體也該多多注意才是。要不然，令兄醒了，也要心疼的?！?p>　　姚月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多謝醫(yī)師，我明白的。這些日子辛苦您了，一大早又把您叫過來，麻煩了?！?p>　　老醫(yī)師笑著擺擺手，“哪里，老夫本就是醫(yī)者，醫(yī)者仁心，救死扶傷本就是老夫的職責，何談什么辛苦?！?p>　　說著，安頓了姚月些注意事項，便出了門。

　　送老醫(yī)師出去后，姚月連忙關(guān)上門，靠在門上大喘了幾口氣，連忙運氣將心口的燥意壓下。

　　距離上一次吸血已經(jīng)過去整整四天了。

　　老醫(yī)師是個老實人，她不想嚇到他。

　　姚月看看床上的人，微微嘆了口氣，救人之前還是先救救自己吧。

　　藥老外出采藥幾天也該回來了吧，姚月想，再堅持一會兒，等到了晚上就去古剎市找他，看看他知不知道怎么辦。

　　可姚月終究是沒有忍住。

　　先前的壓制起了一些作用，讓姚月放松了警惕，所以，在困意來襲的時候，姚月放縱了自己，任由自己睡了過去。

　　以至于她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緊緊咬住宋清塵的脖頸大口大口的吸血，而宋清塵還睜著眼脆弱的伸手抵抗，卻被自己雙手鉗制住的時候，姚月哭了，她實在不能接受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一個靠吸食別人鮮血為生的怪物，讓她覺得惡心。

　　她落下一句“對不起”，便對著門口沖了出去。

　　門口被姚月撞的大開，夜間的冷風呼呼的刮了進來，吹亂了床上的人鬢間的黑發(fā)。

　　夜色里，易曉寒幽幽的睜著眼睛，他想起方才的那一幕。

　　他被一陣刺痛驚醒，看著那個照顧了他幾日的假小子，仿佛入魔了一般，睜著猩紅的眼睛看著，瘋狂地蠶食著他體內(nèi)的鮮血。

　　她已經(jīng)不是白日里那個聒噪鮮活，又帶著些許傻氣的假小子了。

　　她是個女子，從他第一次醒來時，他便知道。

　　第一次醒來看到床邊的她，心中的警惕讓他對她下了狠手，同時也讓他知道，她沒有喉結(jié)。還有她照顧自己時，身上若有若無的奶香，更讓他確定了這一點。

　　今晚，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會死在她的手上，他終是不想死，他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想到自己還未手刃仇人，還未奪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掙扎，卻被她用一只手輕而易舉地鉗制住，舉過頭頂，一動也不能動，仿佛他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還是以這樣一個屈辱的姿勢。

　　那一瞬間，他有想過，就這樣吧，就這樣屈辱的死去吧，屈辱這個詞，他從不陌生，畢竟，他已經(jīng)在這樣屈辱的環(huán)境中茍延殘喘了十七年了。

　　可就在這時，她醒了，他親眼看著她血紅的雙眸漸漸褪去，慢慢恢復(fù)了黑曜石般的光澤，就如他那晚初看見她的眼眸時那般。

　　那時候，他就在想，這個骯臟的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一雙美麗的眼睛，明亮又干凈，干凈的讓人想要毀掉。

　　她終于清醒過來，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時候，似是特別的驚慌，甚至有些難以接受。

　　那時他就在想，這有什么難以接受的，人血，他六歲就已經(jīng)喝過了，那時候他又餓又渴，又被家仆欺辱，不給他水喝，他實在忍無可忍，有一次趁著他不注意，舉起一塊大石頭立刻敲暈了他，趁他沒有注意，對著他的腦袋砸了個稀巴爛，最后還是喝了他的血，止了渴。

　　可她的反應(yīng)卻讓他覺得很有趣，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就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樣，居然哭了，還向他道歉，“對不起”，呵，對他么？這個世界上居然也會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易曉寒因為再次失血，臉色變得慘白，他虛弱的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姚月落在他臉上的那滴淚，放進嘴里輕輕一抿。

　　嗯，咸的。

　　然后，他笑了，虛弱而又慘白的臉，在暗夜里，顯得格外的滲人。

　　他沒有告訴她，她嘴角含血落淚的樣子，真的很美……

　　姚月自飛奔出去后，便很消沉，寒風冷冷的拍在她的臉上，她卻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伤膬?nèi)心卻并不平靜，每次吸過血后，她都能感受到，胸腔內(nèi)的靈血丹都異常的興奮，認真的感受它，姚月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可以聽到靈血丹的聲音，那聲音宛如一個孩童，不停的叫著，“謝謝主人！謝謝主人！”

　　是了，老醫(yī)師說過，靈血丹是存活了千萬年的魔丹，是有靈識的，自然可以和他的主人互通靈識。

　　突然那娃娃音叫道：“我是主人的內(nèi)丹，當然可以和主人互通靈識啦！”

　　姚月一掃陰霾，驚喜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

　　靈血丹：“只要主人想要我聽到的，我都可以聽到！”

　　姚月納悶，“你不奇怪我為什么問你這個問題嗎？”

　　靈血丹：“當然是因為主人你不知道啦!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主人噠！”

　　姚月感覺到靈血丹在自己體內(nèi)轉(zhuǎn)圈圈，而且還在賣萌。

　　“你還知道什么？”

　　“我還知道，你是我的新主人啦，只不過你和我的上一個主人用的是同一個身體？”

　　姚月眼睛一亮，“那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在這個身體里嗎？”如果它知道了，自己興許還能回去。

　　“嗯……，我不知道呀，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jīng)是我的主人了。”

　　察覺到姚月的失落，靈血丹連忙安慰她：“主人，你不要傷心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你是我遇到的一千五百個主人里最最漂亮，人也是最好的。自從你來了，我喝的血都非常的鮮美呢，這兩次的血，是我喝過的最鮮美的血了，我感覺比以前更有力量了呢？”

　　姚月想，男主的血自然是鮮美的。

　　靈血丹不知道什么男主，它只知道，那血鮮美是因為那個人的血是他喝過的最骯臟，最黑暗的血。它正想告訴姚月，姚月卻先一步問它，堵住了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