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半月過去了,姚月的嗜血延年術(shù)已練至后期,身上的魔氣越來越稀薄。他們?nèi)杖赵谝黄鹦逕?,一個魔力日漸削弱,一個魔力日漸強盛。
這日,二人剛剛停歇,宋清塵正替姚月倒了一杯茶水過來,就聽人來報,“莫將軍求見?!?p> 姚月詔他進來,莫玄煞行禮過后,便道:“尊上,檢舉處有人來報,最近人界又多了好幾起魔人作亂的案件,他們各個法力高深,團伙作案,罪行惡劣,有組織有預(yù)謀。臣見此事非同尋常,不敢擅自處理,特來稟報。”
姚月正要起身,宋清塵卻將她壓下,“你此刻身體虛弱,需好好休息,我去處理便好?!?p> “可……”
看著宋清塵遠(yuǎn)去的身影,姚月終究什么都沒有說。
罷了,這靈血丹既然贈了他,她便也沒打算再要回來,隨他去吧。
離邀月宮遠(yuǎn)了些,二人才停了下來。
宋清塵問:“找我何事?”
莫玄煞恭敬道:“魔左使要見公子,他說,只要告訴公子,公子自會去見他?!?p> 宋清塵唇角勾起一抹譏諷,隨意的道:“那便見吧!”
莫玄煞施法,造了一個幻境,二人進去。
幻境之外,如往常一般,落英繽紛,疏影風(fēng)動,看不到有人來過的痕跡。
幻境之內(nèi),是一片密林,莫玄煞將那立方鼎拿了出來,單手在上方拂過,鼎內(nèi)的人立刻便隱現(xiàn)了出來。
魔左使全身經(jīng)脈玉骨皆已粉碎,他癱在法器中,頭發(fā)披散,衣衫凌亂,短短半月,他卻像是蒼老了幾萬歲。那雙棕灰色的眸子,此刻渾濁一片,再沒有當(dāng)初的儒雅端正,意氣風(fēng)發(fā)。
看清外面的環(huán)境,魔左使呵笑一聲,“我當(dāng)時還道,他一個凡人,哪來的本事造一個幻境出來,原來是你這小兒在幫他!”
聽得他語氣中的嘲弄,莫玄煞未發(fā)一語,后撤一步,將宋清塵顯露出來。
看到宋清塵,他上下打量他一眼,“靈血丹終究還是落到了你的手中?!?p> 宋清塵沒有閑工夫聽他感慨悲嘆,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你見我有何事?”
聞言,魔左使一改之前的落魄模樣,那雙渾濁的眼中溢出一絲溫柔,“我想再見一次洛璃?!?p> 宋清塵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答應(yīng)你!”
魔左使:“就憑我手中有你想要的東西,兵虎符?!?p> “沒有我手上的兵虎符,即便你日后成了魔尊,魔族至少一半的魔兵,也不會聽你的號令?!?p> “你當(dāng)然有能力將這些兵甲全部化為白骨,但我知道,你的野心不止于此。你,還需要他們?!?p> 宋清塵靜靜地聽著,看著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突然笑了,“好,我答應(yīng)你!”
他看向莫玄煞,莫玄煞立刻點頭。
下一瞬,人已到了洛風(fēng)庭院。
洛風(fēng)庭院已被冥火燒了大半,地上枯枝落木,殘骸滿地。
莫玄煞將魔左使放出來,指著地上的一堆亂藤,道:“你看看,哪個是她?!?p> 魔左使目光一眼便鎖定在一條發(fā)黃的藤條上,上面爬滿了蟲蟻。
“洛璃!”
他費盡了力氣,從地上爬過去,對著藤條用力猛吹,似是要把上面的蟲蟻全部吹散。
那藤條枯黃枯黃的,有些蔫了,看起來已不剩多少活頭了。
可她還是在他湊過來之際,奮力扭動幾下,想要遠(yuǎn)離他,不想接受他的丁點兒好意。
一滴淚突然落在了她的枯藤上,她只停了一瞬,便倏地遠(yuǎn)離了他。
魔左使看著,已無力再湊過去,“洛璃,你竟恨我至此嗎?”
枯藤的無聲,是對他最好的控訴。
魔左使趴在地上,全身顫抖地發(fā)出絲絲悲鳴的啞笑,眼中泛出淚花,“好,我成全你,給你自由?!?p> 他最后看她一眼,似是要將她牢牢印在心底,對著她的方向輕輕吹了口氣,隨后,那根枯藤便被點燃。
烈火焚焚,她卻沒有掙扎半分,這一刻,她已經(jīng)等的夠久了。
魔左使眼睜睜的看著她最后一縷殘魂化為灰燼,飛灰煙滅,一雙手狠狠刺入泥土之中,渾身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宋清塵的聲音自上方傳來,冷漠中帶著一絲迷茫,“既然這般痛苦,又何故要放她離開呢?將她的魂靈寄宿在你的體內(nèi),讓她永生永世都陪著你,不是很好嗎?”
聽了他的話,魔左使情緒漸漸平復(fù),眼中滑過一抹釋然,癱倒在地上。
“為了心中的那份執(zhí)念,我已經(jīng)困了她整整六千年了,六千年帶給她的,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和對我與日俱增的仇恨。如今,人之將死,我還有什么看不開的?!?p> 說完,他看向宋清塵,“有些傷痛,是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p>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宋清塵冷哼一聲,不以為意,“兵虎符呢?”
看見他的反應(yīng),魔左使也沒有多說,只是默念幾句咒語,從心口處鉆浮出一個白虎狀的玉器。
宋清塵手掌微張,那兵虎符便到了他的手中。仔細(xì)端詳,確認(rèn)它是真的,方收了起來。
東西到了手,他再沒有多加逗留,拂袖背過身去,聲音冷冷淡淡,留下一句,“清了吧!”便款款踏出了幻境。
魔左使看著他轉(zhuǎn)身時那雙冷的毫無溫度的眸子,心中微微感覺有些異樣。
他似乎同之前不大一樣了。
不過,這些都跟他沒有什么干系了。
他看向身旁立著的莫玄煞,聲音誠懇的道:“我死后,將我埋在地下,洛璃她在風(fēng)中自由來去的時候,一定不想再見到我,我還是不礙她的眼了?!?p> ——
幽風(fēng)習(xí)習(xí),吹起了宋清塵飄白的袍子,他站在冥河邊上,仰頭望著上面的天空。
一顆璀璨的流星劃過,跌了下來。
宋清塵修長的睫毛抬了抬,眉宇間蹙了一抹淡淡的思慮,“去查!”
“是!”
一陣鬼火飄過,冥河橋邊,便只剩下那個白衣少年,衣訣翩飛,清冷的不似凡人。
宋清塵回來的時候,邀月宮靜悄悄的,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他兀自推門進了寢殿,腳步輕淺,繞過層層紗帳,入了內(nèi)室。
光潔平整的地毯上,躺著一個摔碎的茶杯,里面的水漬濺了出來,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跡。
姚月抱腿曲在床上,呆呆的坐著,如一個精致的木偶。
聽到響動,她微微轉(zhuǎn)過頭來,聲音輕輕淺淺,有些空洞,“清塵,我已經(jīng)連隔空取物的氣力都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