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納的畫技曾多次遭到貝爾納吐槽:“實(shí)在是太抽象了,完全是色彩與線條堆砌成的一個概念。倘若不是看畫的人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人選,根本無法從這幅畫中看出什么來?!?p> 她翻出來在倫敦她畫的那張畫像,乍一看,甚至覺得畫中描繪的是一個厲鬼邪神。沒有了色彩的映襯,簡潔的線條便只勾勒出了一個人的輪廓,至于那人的神采、面部的特點(diǎn),都完全看不出來。
看著畫上那“人”,又想起之前對這“人”的癡想,頓時覺得羞恥。戴納惱羞成怒,將那張畫撕成碎片,丟在地板上。她轉(zhuǎn)身倒在床上,將五官埋進(jìn)枕頭里。
貝爾納的身影頻繁地在她腦海中浮現(xiàn)。睜開眼睛,貝爾納仿佛就站在她面前,就站在她身邊,總是有個影子在那里。而閉上眼睛,黑暗中又全是他的笑容、他的溫柔。倒是沒一點(diǎn)不好的。
一閉上眼睛,她的耳旁又出現(xiàn)了那人的聲音。仔細(xì)聽,卻又聽不清他在說些什么。
她被這幻想折磨了半天,折磨得沒了吃晚飯的胃口,又一晚上沒合眼。
第二天早晨勒麥爾前來拜訪戴納,只見那姑娘臉色煞白,嘴唇發(fā)紫,眼睛里滿是血絲,還頂上了一對黑眼圈,在皮膚的映襯下越發(fā)明顯。那時她穿著一件白色的吊帶長裙,裙擺可以垂落到腳踝處。
戴納這副模樣叫勒麥爾嚇了一跳,他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愣了半晌。
“火葬場那邊聯(lián)系好了嗎?”戴納看著他驚恐的目光,皺了皺眉,開門見山地問道。
勒麥爾突然回過神來,應(yīng)道:“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估計今天夫人就可以下葬了。”
戴納點(diǎn)了點(diǎn)頭,松了口氣。
“您看起來很沒有精神?!崩整湢柕馈?p> “不過是一晚上沒睡而已,算不了什么?!贝骷{自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切利亞小姐,您有什么問題,盡管和我說就是,不必把我當(dāng)成外人?!崩整湢栴D時嚴(yán)肅起來,他用悲傷的眼神看著戴納,說道。
戴納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突然覺得不對勁起來。她向前走了兩步,想要將那雙眼睛看得更仔細(xì)些。
“切利亞小姐?!崩整湢柧X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她。
“母親生前是不是和你說過些什么?”戴納瞇起眼睛,盯著他的那張臉,“她是不是早就和你說過她想要這么做?你是不是早就預(yù)料到她會離開我?你甚至還在幫她?!?p> 勒麥爾不經(jīng)意地挑了挑眉,他指了指客廳的沙發(fā),淡淡道:“我們可以坐下說嗎?”
“這邊請。”戴納即刻回復(fù)道。她帶著勒麥爾在沙發(fā)上坐下,用鋒利的眼神審視著他。
勒麥爾不慌不忙地將外衣脫下,折好放在了一旁。他輕聲咳了兩下,看向戴納:“我可以喝一杯水嗎?”
戴納一時間覺得非常氣憤,這家伙一面說著不必和他見外,一面又以把自己當(dāng)做是客人來要求她。不過她又不好反駁或是埋怨什么,畢竟從某個角度來說,為他倒一杯水,確實(shí)是分內(nèi)的事。
她咽下了一口氣,起身為勒麥爾倒了一杯水,輕輕地將杯子放在他面前。
“這樣就對了?!崩整湢柕恍?,舉起杯子呡了一口,“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在門口的時候您問了我四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她確實(shí)和我說過很多事情,很多就連小姐你都不知道。西蒙先生將大部分的財產(chǎn)權(quán)交給我,一方面是放心,另一方面也是放心。他知道我可以將公司管理好,雖然不能再創(chuàng)巔峰,但也可以做一個漂亮的收尾。戴高樂公司的本質(zhì)就是代代相傳,但是他并不完全放心夫人和小姐您,很多東西是你們不了解的,也是一時間不能說明白的?!?p> “這些我并不關(guān)心,我也早就猜到了?!?p> “猜到是猜到,確認(rèn)是確認(rèn)。”勒麥爾微笑道,“戴高樂夫人知道目前我有著公司的主導(dǎo)權(quán),但她也知道,雖然實(shí)質(zhì)上我掌權(quán)最多,但是表面上她還是站在最頂端的那個人。所以有很多事情我需要在行動前和她商量,有時也是先斬后奏?!?p> “她沒有和你說過別的事情?”
“第二個問題,她確實(shí)和我說過,并且將她手中的財產(chǎn)如數(shù)交給了我,不過每做一個重要的決定,都要去找她匯報。這也是昨天我過來的目的?!崩整湢栍峙e起杯子,喝下半杯水,“這個想法是她在知道您決定與貝爾納離婚的時候萌生出來的,也是在那一天確定下來的。我早就預(yù)料這件事,但是我沒想到會在昨天。她若是早一些,那只能說是非常遺憾。若是晚一些,您也不必如此難過。只能說夫人實(shí)在是不大會挑時候,叫您如此難受?!?p> “那最后一個問題呢?”
“我想我應(yīng)該在幫她,因?yàn)槲也]有制止這個行為。”勒麥爾思索道。
戴納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勒麥爾,沉默著。
“切利亞小姐?!崩整湢柊櫰鹈碱^,伸出右手,在戴納面前揮了揮。見戴納回過神來,他又道,“我昨天為您訂好了今天去倫敦的船票,您今天就去找貝爾納先生吧?!?p> 戴納滿眼疑惑地看著他,突然笑了:“我昨天不是叫你聽我的安排嗎?”
“我昨天就想,您或許非常思念貝爾納先生。他是您唯一的希望了,我也不希望這幾天您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寢食難安。”
“你還真是料事如神。”戴納扶住額頭,苦笑著搖了搖頭,“你怎么就不期盼我點(diǎn)好的,但凡你不這么咒我,我也不會這么慘?!?p> 勒麥爾不再接話了,他從大衣兜里拿出來了兩樣?xùn)|西,放到了戴納手中。
戴納低頭定睛一看:一樣是今天下午兩點(diǎn)鐘的船票,一樣是一個沉甸甸的信封。她將船票放到一邊,正要打開信封,卻被勒麥爾制止了。
“這信您不要在我面前打開,更不要在我面前讀。這是一味良藥,更是樣能叫您鉆心痛的毒藥。”
“這封信......你看過?!?p> “夫人批準(zhǔn)的。”
戴納自嘲地笑了笑,隨手將那沉甸甸的信封丟在了沙發(fā)上。
勒麥爾看著她,他抬起眼睛,卻用溫柔的語氣說道:“這藥,只對你一人有效,治的是您一人的感情,對別人,就同地上的草一樣,甚至是一篇矯揉做作的詩。”
戴納聞言一動不動。勒麥爾繼續(xù)看著她。她依舊是一動不動。
許久,女孩才一把撿起被她丟在一邊的信封,忐忑不安地拿在手里。
勒麥爾笑了。
“夫人大方。她的禮物總像是一個公園,所有人都可以進(jìn)去,所有人都可以欣賞景色,但是這景色是為你一個人建造的,只有你一個人可以陶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