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尹總離職以后，咨詢部總監(jiān)一位就一直虛設，沒有合適的人選繼任，人事推薦的兩位候選人資歷尚淺，怕不服眾，從外部招聘一時又難有合適的人選，而且咨詢行業(yè)的客戶關系建立又非一朝一夕之事。正在騎虎難下之時，策劃部總監(jiān)又被同行高薪挖走了，連失兩員干將，BBC似乎一下元氣大傷。好在錢總久經風雨，他否定了高管層也用高薪從同行挖人的建議，他理性地分析道：
“從同行挖人，一是成本高，代價大，我們作為行業(yè)翹楚，挖來的人如果不勝任還會導致我們的中層干部不服氣，二來每家企業(yè)文化不一樣，挖過來也可能水土不服，難以接任眼下的工作?！?p> “要不還是從現有中層干部當中推選兩人，這樣對我們的業(yè)務也熟悉，上手也快?！比速Y部孫總提議道。
“好，你們每人推選兩個，有兩個硬性條件，至少在我們公司工作5年以上，有管理經驗。最后我來面試。”
一場人事風波就這這樣順利渡過了，最后在入選的名單里經過高管面試咨詢二部項目經理常禮因為擅長策劃又熟悉咨詢業(yè)務，成功晉升為策劃部總監(jiān)，而作為常禮的老部下徐亮理所當然地頂替了常禮的位置。咨詢部門牛人很多，資歷能力上能匹配上的除了常禮可能就只有咨詢四部的季瀾，季瀾為人低調，在咨詢部屬于勤勉本分、低調有業(yè)績的那一類，帶領的團隊也是出了名的嚴謹、負責。咨詢一部由尹總親自兼任項目經理，按說嫡系子弟應該更加突出，可惜尹總要求過于嚴苛，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的幾個員工接替離職，現有的張陽、莊圓等人都是入職時間不長，所以個人能力超強但管理不善后繼無人一直是尹總被人詬病的地方。咨詢三部的余清又因為出了名的愛計較，也難堪大任。因此，季瀾的脫穎而出似乎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但論資歷論業(yè)績季瀾卻又毫無懸念。
對張陽、莊圓這些普通員工來說，其實換哪個領導都一樣，該干的活一樣不少。公司少了誰都能照樣運轉，號稱BBC王牌的尹總也只不過掀起了一點浪花，大家替她惋惜了一會，又慢慢習慣了新的面孔。但是讓莊圓郁結在心的倒不是尹總的離職，而是誰會偷偷登錄自己的公司郵箱，公開尹總的秘密，這個人的做法絕非君子行為，簡直是陰險小人，不僅坑尹總，也坑自己，害得莊園至今都被同事有意無意的背后指點，原本和自己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的畢萱自這件事后對自己也是冷若冰霜，見面如仇。這讓莊圓想起林黛玉曾經的感嘆：人有聚有散，聚時歡喜，到散時豈不清冷？既清冷則傷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開時令人愛慕，謝時則增惆悵，所以倒是不開的好。真是英雄所見，早知道人心善變，果然不如保持距離的好。
莊圓對自己的一番感嘆不禁啞然失笑，什么時候自己變得這般多愁善感了。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張陽又一臉不正經地湊過來，張陽倒是夠義氣，對待莊圓一如既往的熱情。
“莊圓，你說徐亮這樣的阿木林（上海方言笨頭笨腦）的居然能混到二部做項目經理，真是傻人有傻福?！?p> “人家一本正經你說人家笨，都像你這樣油嘴滑舌就好了？你少背后嚼舌根，也不怕得罪人。”
“就徐亮，我當著他的面我都敢說他。”
話音未落，徐亮正好從他倆身邊走過去，目不斜視地挺著身板走過去。
“誒，他這家伙平時不走咱這邊啊，你看他那樣，是不是抽風樣?”
“得了，你這就是酸的，趕緊干活吧！螢火蟲品牌推廣的宣傳海報內容明天得出來，你抓緊點時間?！?p> 季瀾新官上任，集合咨詢部門在司人員開了一場會，全程季總發(fā)言，會議半小時不到就結束了，話雖不多，但言簡意賅，擲地有聲，有感謝有期望也有要求。莊圓因為螢火蟲項目以前是尹總直接負責，所以特意臨下班的時候，本想拉著張陽到季瀾辦公室去匯報，因張陽家里有事著急回去，只好自己進了季瀾辦公室。
尹總的習慣是敞開門說話，所以莊圓敲了門徑直走進去，在季總對面坐下。
“把門關一下?！?p> “嗯？哦！”
季瀾的習慣是關門談話，這是兩人的區(qū)別，尹總大大咧咧，季瀾謹小慎微。
“季總，我跟您匯報一下螢火蟲品牌創(chuàng)建項目的進展。”
“好，你等一下，我先看完這個項目方案?！?p> 討厭一個人無論做什么都是錯的。就像莊圓正常的找領導匯報工作，可是多事的人就會在背后指點。
“看，她真是會巴結?！?p> “關著門在房間里，還不知道做什么事呢？”
“你們過分啊，有這么說同事的嗎？”張陽替莊圓打抱不平。
“她做的事不過分啊，能做還不能讓人說?。俊?p> “看你們平時挺親密的，你不會喜歡她吧！”
“越說越離譜，尹總走的時候都說了這事跟她沒關系?！?p> “那誰知道不是尹總為人厚道，不想難為她?！?p> “動動腦子就知道，誰告密還用自己公司的郵箱給大家發(fā)，讓大家知道，行了，下班了，趕緊走吧！”張陽也是氣急，明明是子虛烏有的事，還說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的。
這時，徐亮朝他們走了過來。正好張陽也是一肚子火沒處撒，逮著徐亮就一頓懟：
“我說徐亮，你們二部的沒事老跑一部來干嘛？”
“是啊，徐經理，該不是想請我們吃飯吧？”
“哦，好說，好說，我有事找下你們莊圓，沒在的話明天再說吧！”
談到請客，徐亮趕緊打著馬虎眼走掉了。張陽特瞧不上他小氣摳門的樣子。
“刮皮（上海方言），二部沒人了嗎，怎么就他上去了呢？”
“抱對大腿了唄！”咨詢一部幾個同事在對待其他部門的人上倒是意見出奇一致。也難怪大家會心里不平衡，真把徐亮扔到一部來，早就被這些人淹沒了，就是因為平時和常禮關系好，常禮一升職，自然親近的人就走運了。
人群散了。該下班的下班，該加班的加班。咨詢一部自從尹總離職后，就沒幾個加班的。等到莊圓匯報完從季總辦公室走出來，就只剩下二部、三部的幾個人還在忙。
莊圓整理了一下工位，正準備背起包回家，這時徐亮走了過來。
“莊圓，還沒下班呢？”
莊圓朝徐亮禮貌的笑了笑，除了上次聚餐，自己并沒有跟徐亮打過交道，看上去倒是挺客氣的樣子，并不像張陽說的那樣難以接近。
“剛跟季總匯報了一下螢火蟲的項目，徐經理怎么也還沒走？”
“等你！”
“等我？”
“嗯，對，上次你不是給我們尚品珠寶的項目提供了建議嗎，客戶對這個方案非常認可，項目進展很順利，所以特意來謝謝你?！?p> “哪這么客氣，我只是提供了一點思路而已，實際工作還不是你們二部同事和設計部秦經理做的嗎？”
“不管怎樣，你這個設計思路很巧妙，給我們指點了迷津，我們的工作才有突破。晚上不知道有沒有時間，請你吃個便飯，可以嗎？”
莊圓想說不就提供了一個小小的思路嗎，至于這么客氣嗎，轉念一想，估計是因為升職了，怕原來的同事不服氣，想拉攏一下新人吧。既然大家對自己誤會很深，那就讓他們繼續(xù)誤會吧，正好今天安寧也不在，她要出席今天公司的重要客戶答謝會。
“好啊，你都升職了，不去白不去，要不再叫幾個同事，熱鬧熱鬧?！?p> “叫過了，他們幾個都有事。我們先走吧?！?p> 單獨跟徐亮出去吃飯，莊圓內心略感一絲尷尬，被別人瞧見了還不定傳成啥樣。不過，莊圓一向心大，走自己的路別人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但是沒過多久，莊圓暗暗后悔不已，都說他憨憨的，沒想到這人真是軸的不行，本來莊圓想兩人就在附近找一家人氣餐館，簡單又隨意，也算交個朋友，沒想到這個徐亮非得舍近求遠，開車十多公里來到南京西路的南翔饅頭店，一路上還因下班高峰塞車四十分鐘，找停車位又找了二十幾分鐘，等到坐下來已經快八點了。
南翔饅頭店倒是一家上海本土的特色餐館，環(huán)境還不錯，徐亮很紳士地讓禮讓了一下，就自己點起來。
“蟹黃鮮肉小籠一籠，蟹黃灌湯包一籠，蟹黃白玉卷一份，南翔醉雞一份，炸豬排一份?！?p> 徐亮一邊點餐一邊還給莊圓介紹：
“這幾樣都是這家店的招牌菜，這在南翔都得排著隊來吃?！?p> “嗯，兩個人點的是不是有點多？”
“不多，特意給你點的?！?p> “特意”這詞擱別人可能還有點想法，但是莊圓這樣的人只是以為就是一句客套話，所以也毫不客氣的客氣了一下：
“哦，特意給我點的，受寵若驚，BJ也有一家小籠包特別有名?！?p> “慶豐？”
“嗯，慶豐也不錯，BJ老字號，不過我更喜歡鼎泰豐，好像總店在臺灣吧，BJ開了一家還挺有名，它是小籠包里的米其林?！?p> “看來你挺懂吃的，這點咱倆挺相投的！”
“祝賀你升職，我在公司除了張陽，也沒有別的朋友，原來還有個畢萱，現在也不理我了，我就納了悶了，誰那么缺德，干嘛登錄我的郵箱嫁禍于我？”
莊圓忿忿不平地說道，這么多天以來因為同事對她的誤解心里一直憋著這口氣，好不容易逮著個人不吐不快。
徐亮眼神掠過一絲慌張，趕緊夾了一個蟹黃包放到莊圓碟子里，接過話說：
“嗯，以后不能那么大意，密碼不改別人很容易登錄，趕緊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p> 莊圓沒話找話的邊吃邊跟徐亮聊天，兩人吃好飯，徐亮送莊圓回家。到小區(qū)門口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莊圓下了車，對徐亮擺擺手：
“徐經理，今天謝謝你啦，明天見?！?p> “明天見！”
剛一走進小區(qū)，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院子里佇立著盯著她。
“陳默？你也是剛回來？”
“我等你好一會了！”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沒回來？”
“我剛去安寧家里了？”
“你去安寧家了？”
“我去過她家。就是擔心你，怕你倆又出什么事？”
“我們能出什么事？”
“怎么打你電話你也不接。”
“你打我電話了？哦，抱歉，手機沒電了。你找我那么急不會有什么事吧？”
“沒什么事，就是擔心你。剛才送你回來的小子是誰？”
“哦，他是徐亮，我同事，剛升職，請我吃飯來著?！?p> “請你們部門？”
“就我一個?！?p> “就你一個你也去？”
“誒，陳默，你什么意思，人家升職高興請我吃飯怎么了，而且你以前不這樣啊，怎么越來越像張楊了！”
話一出口，莊圓自己都愣住了。心里咬牙罵自己好好提張楊做什么，尷尬地說道：
“沒事，沒事我先上去了?！?p> “等等?！彼潇o了一下，對莊圓說：
“是有點事。”
莊圓停住腳步，轉過身望著陳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