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陽洲,距離肴城數(shù)萬里之遙的南部,有一條河流,名為‘麗姬水’,自東北流向西南,蜿蜒曲折,略盡重重峰巒。
山麓之中,其中一座名為‘百獸山’,巍峨高聳,郁林繁盛!乃是這方圓數(shù)百里最具靈氣的一座山峰!
據(jù)說這‘百獸山’在遠(yuǎn)古之時,蠻獸聚集,妖物橫行,各派修士多于此修行磨難,歷經(jīng)生死!但自圣人清世以來,天地動蕩,格局裂變,一場大戰(zhàn)之后,蠻獸妖怪多被修士趕盡殺絕!
漸而‘百獸山’不見百獸,妖族沒落!為此只留下數(shù)不盡傳說故事,于人口口相傳,至今聞名遐邇!
深山之中,尚有人煙集聚,一座與世隔絕數(shù)百年的村莊坐落于此!
南方多y祀!
此村老山蠻民,未開教化,不符合禮法制度的祭祀建筑比比皆是!
黑夜,伸手不見五指,潮濕悶熱。村尾一座用于祭祀山神的廟宇,大門微合,燈光昏暗。
大抵是年代久遠(yuǎn),又缺少村民修繕,破舊的山神廟孤零零矗立在角落,凝視著整個沉睡的村子,緘默不語!
廟宇中,案幾上尚有些用于供奉山神的食物,但大多都已開始腐壞,兩側(cè)臟跡斑斑的油燈瓶子正散發(fā)著閃爍不定光芒,亦如鬼火,陰森恐怖!
猛然抬頭,一尊妖獸模樣的雕像出現(xiàn)在眼前,體型高大,龜身人面,刻有四足兩臂,口中鑲嵌一石珠,獠牙盡顯!
石龕之內(nèi),山神瞪眼獰笑,目視下方,順著視線下移,此物似乎在嘲弄的看著案幾上微弱濁火!
突然,伴隨‘哐當(dāng)’一響,一只血痕累累的枯手憑空出現(xiàn),伸向燈油瓶子!
一道驚雷劃過天際,暴風(fēng)雨即將到來!
廟宇角落,那是燈光被黑暗侵吞的地方,一雙不似正常人類的眸子,死死盯住燈瓶,一陣人影浮動,此人‘呼哧,呼哧’沉重的喘息聲,宛如野獸低吼一般!
諸番嘗試之后,良久他終于成功了!
一把抓住燈瓶,仿佛如獲至寶,小心翼翼托著燈瓶一點一點向角落挪去!
在燈光照耀下,此人面目逐漸清晰,竟是一名少年!大約十五六歲模樣,蓬頭垢面,衣襟襤褸,最令人震驚的是少年手腳竟都被碗口粗壯的鐵索鎖??!索環(huán)深深嵌入肉中,白骨隱約可見!
徐豨
這個極度侮辱含義的字眼,便是他的名字!
轟隆?。?p> 又是一聲響雷,黑夜中,烏云翻騰,一場瓢潑大雨陡然降下,似乎是上蒼對村民囚禁少年殘暴的行為潸然淚下!
暴雨淋淋,一遍又一遍洗刷著村子的罪惡!
雷蛇出現(xiàn)的剎那,白光照亮了整個大地!從窗外透射進(jìn)來的光亮映襯徐豨干瘦的身軀,此時他正捧著燈瓶,一動不動,凹陷的眼眶中,雙目空洞無神,似乎正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干癟的嘴角扯動一下,他笑了!笑的肆無忌憚,兩行濁淚滑落,旋即徐豨臉色一變,狠狠將左手中油瓶對著右手手腕砸去!
咔嚓!
油瓶破裂,殘余的熱油將他整個右手浸潤,如同千萬細(xì)蟻啃噬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片刻后,徐豨便將燈油涂抹四肢被鐵環(huán)銬住的地方,深吸一口氣之后,便開始咬牙奮力掙脫桎梏!
層層血跡被冰冷無情的鐵環(huán)磨出,徐豨面目扭曲正死死將最后一只腳從中抽離出來!
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啊啊??!
轟隆??!雷鳴掩蓋了徐豨由于疼痛,發(fā)出的撕心裂肺慘叫聲!
哐當(dāng)!
徐豨一把將掙脫了的鐵索甩棄,砸在墻上,抓起案幾上已經(jīng)變質(zhì)的食物,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外頭,大雨依舊,似乎感受到空氣變得涼爽許多,沉睡的村民砸吧砸吧嘴,酣睡更濃!誰也不會想到,今夜,被他們視作豬狗般,整整囚禁六年的怪物少年,已經(jīng)悄無聲息掙脫牢籠!
神龕之下,徐豨咽完最后一口食物,目光陰冷注視著山神雕像
“你我同源,即是罪孽深重的妖物,何獨高高在上,袖手旁觀?!“
“回答我???”
神像無聲獰笑
徐豨大怒,抄起另一盞油燈用力砸向雕像,油火相觸,剎那間燃起熊熊烈火!
“他們以為憑你便能鎮(zhèn)壓得住我嗎?誰也不行!既然你們都這般冷漠無情,那便一同去死吧!”
大雨磅礴中,一道身影沖了出來,身后廟宇中已是火光四現(xiàn),少年狼狽不堪奔進(jìn)深山,再回首時,望著沉睡的村子,他眼中滿是怨毒之色!
“既然天道不公,你們?yōu)楹我Q下我?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們?nèi)客缆敬M!”
原來,徐豨并非人族,而是半妖半人,自十五年前,他母親徐氏入山采藥,誤入迷途,三天三夜不見蹤影,正當(dāng)眾村民都以為徐氏跌落懸崖,或是葬身獸腹,放棄尋覓的時候。
徐氏完好無損的出現(xiàn)在村中,此時已有身孕!
誰也不知道徐豨的父親是誰,有人猜或是遇到山賊玷污,亦或是與村中某位年輕小伙行茍且之事,眾說紛紜之際,徐氏誕下徐豨!
九年以來,饒是徐氏被村民冷嘲熱諷,堵門辱罵!但她依舊小心保護徐豨,直到六年前,一場意外暴露了徐豨身份,被村民視作妖物!
人神共憤之下,徐氏被活活燒死!
而徐豨也被囚禁在山神廟中,受盡屈辱折磨,村民們湮滅了僅存良知,忘記了大道教化,同時也忘記了徐豨體內(nèi)流淌著人族血脈,對其待之如畜生一般!
眾生既受天道四海潤澤,本應(yīng)一視同仁,何以偏見冷眼區(qū)分?
徐豨何錯之有?
一路上,徐豨渾身臟亂不堪,踏著泥濘山路,手腳并用拼命向前逃跑!他心中早已對身后村子恨之入骨!
黑暗中,荊棘劃破了他的皮膚,卻阻止不了他的腳步,滿是傷痕的口子正不停流著鮮血,混合著雨水滴落在地,倉皇逃命之中,就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整個百獸山此時除了他,再也不見其他活物出行痕跡!
似乎嗅到雨水中,徐豨的血味兒,此時深山之中,百物蟄伏,蠻獸禁足!
大雨中,百獸山唯見徐豨倔強的身影!
天色見曉,暴雨漸歇,他于山中瘋狂奔跑一夜,此時的他早已疲憊不堪,干瘦卻體格高大的他一不留神,腳下頓時踩空!
不過好在不是懸崖峭壁之上,徐豨身軀沿著一處緩坡空地向下滾落,足足跌落有兩盞茶的功夫,他才竭力穩(wěn)住身形!
躺在地上,頭昏眼花,費了好長時間,他才恢復(fù)一些力氣,艱難的睜開眼睛,令人窒息的樹林已然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天空!
陌生的環(huán)境讓他心中一驚,用盡全身力氣,坐了起來,四周環(huán)顧
“這是哪兒?!”
徐豨發(fā)出沙啞的聲音,怔怔看著橫絕在眼前的一條河流!
麗姬水!
陰差陽差之中,徐豨一晚上竟硬生生越過百獸山,來到麗姬水邊!
他一邊喘著粗氣坐在山腳下,一邊咬著舌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望著寬闊河流,剎那間,徐豨心中空落落的,他也不知自己該去何方!
子非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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