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七月正是一年中無比炎熱的時節(jié),太陽在空中盡情的釋放著熱量,正午時被太陽照耀的植物都懨懨的,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此時的江南不僅熱還潮濕,桑拿天蒸的人滿頭大汗,心里似乎有一團火卻無處散去。不過知了卻絲毫不受炎熱的苦惱,它們愛極了這樣的溫度,大中午的在樹上開心的放聲高歌來向世間宣告它的存在,在這寂靜的連貓咪都躲在陰涼地休息的正午里它們的歌聲顯得高亮刺耳。
宮明雪午休后走出房間在大的晚上散步都有些嚇人的院子里舒展舒展筋骨。院子里古木參天花木扶疏,幾間獨具江南特色的房屋是如今的住房,最高的不過兩層,粉墻黛瓦,連著的屋子中馬頭墻高聳。在一片姹紫嫣紅的花園前面有一口用手搖的滾輪井,長長的繩子一圈一圈的繞在圓柱形的滾輪上,木質(zhì)的打水桶掛在外面一絲水印都沒有。
宮明雪走了一會只覺得這里像世外桃源般令人心曠神怡,高大古舊的樹木遮去了大部的光熱,精巧的房屋設(shè)計讓人在這么炎熱的夏季都能找到通風陰涼的地方。這里遠離現(xiàn)代化都市的喧囂,除非必須幾乎看不到現(xiàn)代化電器的身影,做飯還是用蜂窩煤燒的爐子。這里的時間似乎都是靜止的,不理會外面的熱鬧繁華,靜靜的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掌握時光的流逝。
宮明雪走進書房,坐北朝南的朝向一開門還沒踏進房門舊感到一股涼氣鋪面而來。將一張椅子搬到比自己還高的書桌跟前,磨好墨后脫掉鞋子爬到椅子上,深吸一口氣,靜下心開始提筆練字。
宮明雪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聽到屋外已有了人走動的聲音?!懊餮┒季毩税雮€多小時了,快歇歇,嘗嘗外婆做的綠豆糕?!币晃活^發(fā)花白的奶奶端著一個圓形竹紋的盤子,里面壘著大約有七八塊比一元硬幣大些的正方形綠豆糕。
對于第一次見面或者不熟悉的人很難說出她的年紀,第一眼望去覺得年紀不大可再一仔細看就能看到松弛的皮膚和眼角一點都沒想遮掩的魚尾紋都在昭示著年紀已經(jīng)不小了。此時正身穿藍底荷紋旗袍,頭發(fā)被一個云頭玉簪挽住,臉上皺紋易見,可整個人散發(fā)出恬淡寧靜的氣息,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忽略那些顯露年紀的地方。
“明雪正在練字,等會再吃,不要亂了心境。”一位須發(fā)皆白卻很有精神氣的爺爺制止了正要送吃的進屋的奶奶。
“老頭子,明雪第一次來你就讓她練這么久的字,別嚇著孩子?!蹦棠虒τ谛『⒆訉W習這么久有些不滿的埋怨道。
“我趙家的血脈怎么可以不通文墨。”須發(fā)皆白的老者微微的抬起頭自得的說。
“你別瞪我,我看那個小丫頭正自得其樂。”看著老妻非常不滿的盯著自己,老者趕緊解釋道。
宮明雪此時正全身心的投入到練字過程中,并沒有聽到外面的對話,在她的心里只有眼前的筆和字。
這個暑假宮爸爸因為想念女兒可平時上班忙沒空陪她,老婆雖然有暑假可要去進修學習,接來住就是宮奶奶那里都說服不了。想念女兒的宮爸爸就想了個折中的辦法,暑假的時候?qū)m明雪接到同是江南的趙家,宮明雪的外公家。
趙家是詩書傳家的大家族,宮明雪前世從小就背過趙家的家譜呀那些老祖宗留下來的文章之類的,背的頭痛。宮明雪外公這一支就是留在國內(nèi)現(xiàn)在僅存的一支。
宮明雪的外公在國學方面造詣很深,被本地一所知名大學聘為國學教授。宮明雪的外婆也是當?shù)氐耐?,?jù)說年輕的時候也去過西洋留學,受到新思想的熏陶,曾經(jīng)也是熱血青年,可宮明雪在這個溫婉的猶如這江南水鄉(xiāng)的外婆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來西學的烙印。
宮爸爸將宮明雪接到外公外婆家的工作可不好做,宮奶奶是一點都舍不得。這么幾年宮明雪就沒離開過身邊,這一下離開一個暑假宮奶奶想想就心痛的要抹眼淚。宮奶奶也知道兒子想女兒,到她外公外婆那里兒子離得近可以抽時間看一下,香香長這么大也沒和外公外婆好好相處過,帶著香香去過個暑假是人之常情,可是道理都懂一想到香香要走這心就扯著疼。
事情僵持住后還是宮爺爺拍板同意兒子將孫女帶去外公外婆家過暑假。宮爺爺心里也同樣是舍不得只是不會像宮奶奶那樣外顯的表露出來。之所以最后拍板同意兒子的意見除了是想讓父女多點相處時間也是想讓孫女能跟她外公身邊多學學,哪怕只是接受下那滿屋書香的熏陶。
宮明雪知道爸爸要送自己去外公家后,對于這趟的江南之行是滿心期待的,想起那白墻黑瓦的房子爬墻虎滿墻的生長,整個墻面都郁郁蔥蔥,精巧的花園里種著瓊花玉簪花等等,外面再熱在園中的老榕樹下納涼便感到?jīng)鏊?,還時不時的聞到飄來花香。晚上納涼時外公總愛躺在藤椅上拿著他最愛的紫砂壺哼著昆曲,藤椅搖晃有節(jié)奏的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吱吱的聲,畫面恬靜的向墨潑上去的老畫。
依稀記得上輩子是蠻討厭去外公家的,可能走上藝術(shù)這條路外公是最初的引領(lǐng)者,不管多心不甘情不愿,可在這讓人眼花繚亂的文化海洋里很快就被他們的魅力所折服。
這個暑假不僅宮明雪不在,凌子亦暑假被他爺爺以體驗生活的名義弄到軍營里去鍛煉了,林峰、宮源峰等也主動請纓要“有難同當”,大院里少了這群混世魔王一下冷清了不少。
宮明雪上輩子不喜歡去外公外婆家可在外公家生活了的日子讓她受益匪淺,外公外婆不愿和兒女一起過,平時都是老兩口單獨生活,平靜卻也孤獨。
宮明雪在爺爺奶奶家一直都是被眾人呵護的小寶貝,人群的中心,到了江南后外公對自己在學習上頗為嚴厲又沒有小伙伴玩耍,面對著數(shù)不盡的知識成天被逼學這學那。那座現(xiàn)在看起來非常有江南韻味的老房子在那時只覺得人氣稀少的陰森恐怖。
宮明雪上輩子最愛吃外婆做的綠豆糕,宮外公為了讓她好好學畫,絞盡腦汁的想到用綠豆糕作為學習的獎勵,學習時間的長度對應(yīng)綠豆糕的塊數(shù)。這個方法讓宮源香在最初能夠靜下心來學習也讓自己討厭上了連喜歡的吃食都要控制的外公。
現(xiàn)在想來外公對自己真的算是盡心盡力,在藝術(shù)這方面不是靠勤奮而是靠天賦和勤奮,沒有天賦再勤奮也沒有用。宮明雪算是很有天賦可吃不了苦靜不下心的不愿努力,在宮外公看來這就是荒廢自己的天賦,只要宮明雪一回到江南就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學習。宮明雪在家都是隨著性子來,哪里被強迫過,即使做點什么那都是很多人夸獎,在這里不僅要被逼著學習還要被說得一無是處,嬌氣的小公主是人受不了這種待遇。那時年紀小根本沒有定性,即使喜歡也不能長時間在某件事情上,被逼著學完全體會不到外公的良苦用心,這一切都使得宮明雪上輩子對去江南避之唯恐不及。
現(xiàn)在有機會重新去學去感受如水的江南,秀美的文字靈動的水墨畫,這些都讓宮明雪覺得那些隱藏在骨子里的興奮因子都活躍了起來。
宮明雪全身心的投入到寫大字中,似乎這是最重要的事情,雖然現(xiàn)在完全沒有筆力可言,可她完全潛入到里面去后整個人都是安靜平和的,只有筆在動似乎沒有什么比手中的筆紙上的字更重要的。
最后一筆寫完宮明雪活動自己有些酸痛的膀子,個子太矮只能站在板凳上才能夠到案幾真是太慘了,得跟外公提議弄張矮些的寫字臺,不然這一個暑假都得這么上蹦下跳,太危險了!寫的時候不覺得一寫完脖子痛膀子痛腿也麻,宮明雪目測椅子的高度覺得還是不要蹦乖乖的爬下去。還沒蹲下去就看到外婆端著最愛的綠豆糕走進來。
“明雪不要動,外婆抱你下來,外婆特地給明雪做了最拿手的綠豆糕,明雪嘗嘗?!睂m外婆看到在椅子上四處張望的外孫女急忙將手里的盤子放下,走到跟前伸出手要抱宮源香。
宮明雪歪著頭看著外婆猶豫的說道,“外婆,香香很重的?!?p> 宮外婆愛之不盡的看著眼前的小娃娃般的外孫女笑道,“你才多大呀,外婆抱得動,就是再大些外婆也能抱得動呢?!闭f完伸出手將宮明雪從椅子上抱到地上站著。
宮明雪剛落地就走到綠豆糕的旁邊,從盤子里拿出一塊,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在味蕾綻放。幸福的感覺瞬間從口腔蔓延到整個心里,這里,就在這如畫的江南小鎮(zhèn)拋開那些以往的種種開始認認真真享受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