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閣大殿給裴笑宇一種置身風(fēng)洞球內(nèi)部的錯覺,地板上灑滿了天光。
抬頭看去,穹頂四壁俱是窟窿,風(fēng)月漏過洞孔,照耀在鋨鐵制成的櫥柜上。
那些大櫥柜里擺放著數(shù)萬年來,玉鼎閣設(shè)計鑄造的各類東西,多為生存之用。
畢竟,這個殿門最初創(chuàng)立的意義,就在于求生。
裴笑宇望見櫥柜里擱著一個防毒面具?
如此有既視感的東西,讓他神情一滯。
雖然他出廠的那個時代,輻射已被轉(zhuǎn)化為陽光,用來促進(jìn)谷物生長。
但面具,尤其是豬頭面具,永遠(yuǎn)都是文明進(jìn)步的標(biāo)志,帶來死亡,亦引發(fā)新生。
尚天矇好笑地望著他:“裴笑宇,玉鼎閣收藏,比起群星閣來說,如何?”
“兩者各有妙處?!迸嵝τ钭呷氲顑?nèi),投身于一道星光里,臉色顯得愈發(fā)慘白。
“尚長老殿內(nèi)記錄了仙門初入寰宇時的懵懂,與惶惑,而群星閣指代著未來?!?p> 方明慧一直冷眼望著他,她有種預(yù)感,此人說不定會和高德義一般見人說人話。
哪知道裴笑宇回答問話,全無半分猶豫,直接將玉鼎閣貶為了老古董,一針見血。
尚天矇聽見一聲笑,余光瞟見,方明慧正拿手指擋著鼻子,頭轉(zhuǎn)到一旁竊笑。
尚天矇咬緊門牙,將火氣憋了回去。
最近他拿各種事由,為難裴笑宇,均告無效。
對方不是很快將測探任務(wù)完成,就是對建木涂裝升級之事的推遲,毫不在意。
似乎在裴笑宇那里,自身喜好,實力的追尋,都在門派利益之后。
這讓尚天矇很生氣。
他曾經(jīng)也有追求,認(rèn)為仙門利益高過一切,但是隨著信仰的崩滅,他失去了追求。
如果他還像三萬年前那般,對掌門昭告毫不懷疑,把師祖的話,當(dāng)成天道圣旨。
他就不會像今日這樣,隱瞞車織6遣使而來的情報,放任弟子對其試探。
所以,尚天矇的生氣,并不是因為裴笑宇對仙門虔誠,讓他感到自慚形穢。
而是,尚天矇不能理解,為什么裴笑宇總是以君子面貌示人?一副冠冕堂皇?
“嗯,你這些話我謹(jǐn)記于心,希望你有朝一日入玉鼎閣,還是這般認(rèn)為的?!?p> 尚天矇這不冷不淡的話,看似隨心,方明慧卻嚇了一跳。
尚天矇怎敢挖她墻角?正所謂打人不打臉。
她好歹是個師妹,同一天磕頭拜進(jìn)來的,必須撕破臉?
可是,加入玉鼎閣,不是每個雍籍門弟子的終極夢想嗎?
從此鉆研煉器,不必外出歷險,獲得比內(nèi)門弟子更加珍貴的獎勵。
尚天矇求賢若渴,眾人皆知。
裴笑宇精通識物,知識淵博,正值蓄勢待發(fā)。
方明慧冷眼凝著裴笑宇,生怕他當(dāng)場應(yīng)承下來,讓她顏面無光。
后者覺得好笑,為何女人這種生物,總是這個樣子?
最近沈知木就有些癥狀出來了,使他很想將她回爐重造。
她們喜歡,思前想后。
思前想后,瞻前顧后,心事重重,疑神疑鬼,這些詞是為雌性量身定做的?
沈知木產(chǎn)生這種癥狀,是從推回海云母星之后開始的。
她最近越來越不喜歡自稱“奴”了。
裴笑宇也不知道為什么,“難道是想產(chǎn)卵了?”
莫名其妙想到蟲子兵身上去,裴笑宇自我嘲笑一番。
“弟子專心推星,心無旁騖,識海容量小,怕是在這滿是窟窿的神殿里待不住?!?p> 裴笑宇說的是實話,他不喜歡這種四處透風(fēng)的環(huán)境。
看起來是為了迎合,某種離奇的審美風(fēng)格。
“你懂什么?這叫四通八達(dá),貫徹宇內(nèi)!”尚天矇怒道。
“裴笑宇,歷來還沒有哪個弟子,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你是活膩了嗎?”
“哎,尚師兄,你即便貴為代掌門,他裴笑宇也是我的人,輪得到你生殺予奪?”
方明慧狠狠出了口氣,心里痛快極了。
這個尚天矇,三萬年前便看她極不順眼了。
他那時候頭發(fā)眉毛還是黑的,眼神凌厲,唇紅齒白,好似個縹緲快意的劍仙。
方明慧少女心性,也曾有過幻想浪漫的年紀(jì)。
誰知道,劍仙對她并不感冒。
劍仙喜歡桃花仙,那個叫榮思琦的女人,而且那兩人極為膩歪,始終若即若離。
就那么惡心人,纏綿著,以至于整派飛升后,尚天矇要務(wù)纏身,將感情擱置了。
現(xiàn)在,方明慧看他背六個鐵疙瘩,仙氣裊裊地到處飛,頭上卻好像綠了一大片。
每次要不是必須顧及著閣主光環(huán),榜樣包袱,她非得在尚天矇面前笑出聲。
尚天矇一聽“生殺予奪”四個字,便知道她是在指責(zé)自己,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
今非昔比,一個代掌門怎有權(quán)利生殺予奪?少一個人才,都是無法彌補(bǔ)的損失。
裴笑宇的能耐早就傳到“繞音鳴峰”上了,三位掌門以及師祖都知道有這號人。
他若是消失了,繞音鳴峰絕對饒不了他。
但是,事情辦不好,處罰還是可以有的。
“嗯,師妹提醒的是?!鄙刑觳壭乃级嘧?,不怒反笑,“今日昭你來有事?!?p> 裴笑宇已圍著兩位紅蛇皮人轉(zhuǎn)了半天,道:“是說,這兩位?”
“他們可是車織6來的道友?!鄙刑觳墔柭暤?。
裴笑宇搖了搖頭:“不會,你見過不問青紅皂白,出手便是殺招的道友?”
尚天矇反駁:“那是互相語言未能理解,造成了誤會,你認(rèn)為如何?”
“那得他自己承認(rèn)。”
男仙冷冷地望著那個伸手指他的少年,猛地一竄脖子,欲圖咬裴笑宇手指。
“去你的!”裴笑宇反手一記耳光,將被風(fēng)洞球壓制的男仙,打得頭一偏。
不得不說筑基巔峰的感覺很是良好,這兩日,隨著初級艙員駕照的考取,他覺得有種更艱深更充沛的力量核心,像砂礫一般融入到臟腑中央,發(fā)著微妙的光。
光的背后,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個側(cè)睡姿勢的嬰孩兒,使裴笑宇感到非常神奇。
尚天矇瞠目結(jié)舌,伸著手指,連道了幾個“你”字,玉鼎閣弟子也均感不適。
紅蛇皮人明明已經(jīng)受制,一個鍛力期的修士,咬得到你手指嗎?何必出手傷人。
“笑宇這一巴掌,是替隕落的梁輝、黃中朗以及墨離師兄一雙胳膊,打的?!?p> 此言放出,玉鼎閣再無介意眼神,眾人看待那出拳的智者,無不充滿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