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博
周姨娘這邊心滿意足,李姨娘那里卻是哭哭啼啼。
桃兒跪在地上抱著盒子,一臉的怒氣委屈,杏兒看著不好,趕緊叫個(gè)小丫鬟,“去把八少爺請來,腳程快點(diǎn)!”
杏兒再進(jìn)屋時(shí),李姨娘還在哭,桃兒也紅著眼圈磕頭,“姨娘,不是奴婢以下犯上,而是這事咱們確實(shí)不能做!您便不為自己想,你也得為咱們八少爺,您的親兒子,在蒼蘭軒的淳哥兒想想吧!”
“咱們八少爺眼看著要入學(xué)了,是!太太慈悲,肯定什么都能備齊了,可太太還能額外貼補(bǔ)嗎?”
“到時(shí)候哥兒別說請客應(yīng)酬了,怕是自己額外想吃個(gè)果子都沒錢!難道全都指望二少爺三少爺?還是別的哥兒有吃的有玩的,咱們哥兒在旁邊干看著呢?”
桃兒說著,自己也心酸,淚流滿面,“那學(xué)堂里也是捧高踩低的地方,咱們八少爺出身已經(jīng)差了點(diǎn)了,手里又不寬裕,那得多艱難???”
李姨娘捂著帕子,聽了桃兒的話哭的更是哽咽難當(dāng),“那我有什么法子?自己的娘家,嫁出去這幾年都沒張過口,這一次請托到我這里,我哪能看著呢?”
“若是小忙,幾兩銀子的事,幫了也就幫了,可這是一千兩,又是賭債,您這幾年也沒攢下什么,難不成衣服首飾當(dāng)了您不出門?”杏兒嘆口氣,也跪在桃兒身邊,只不許李姨娘動銀錢盒子。
“可不是,一個(gè)賭債!”桃兒氣的眼淚掉的更狠,“若是什么正經(jīng)事,或是天災(zāi),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活活餓死!”
“可這賭債叫怎么回事?賭博有幾個(gè)能戒了的?難不成姨娘給他補(bǔ)一輩子窟窿?”
李姨娘擦著眼淚,“他們說了,我哥他就這一次,是讓人給騙了,以后再不會了,那是我親娘,我難道看著她給哥哥熬干了心血嗎?”
“這一次?”桃兒氣她娘家無恥,也氣李姨娘糊涂,話都說不出來了。
杏兒趕緊給她順順氣,“姨娘,這話您自己信嗎?您進(jìn)府的時(shí)候,奴婢年紀(jì)小,還沒福氣伺候您,不知道納禮是多少。”
“可家里的規(guī)矩是良妾二百兩銀子,錦緞四匹,田地四畝,太太只有比這多的再不會少了。”
“怎么娘家人來看您,連個(gè)像樣的衣服都穿不上了?那銀子去哪了?這不是頭一回,估摸也不是最后一回,您這次砸鍋賣鐵把給兒子留的錢都拿去了……”
“那下回呢?盯著兒媳婦的嫁妝?”
“少渾說!我哪里會盯著兒媳婦的嫁妝,再說,再說……”再說也輪不到她叫兒媳婦。
“您不會,那邊也不會?出嫁買了做妾的女兒他們都能找上門,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杏兒說著也生氣,桃兒在旁邊更是氣的臉都紅了。
“那……那……難道要我看著自己親娘親爹餓死嗎?”李姨娘哭倒在靠枕上心酸難當(dāng),又是覺得自己沒用,又是心疼兒子,又是心疼親娘,又看兩個(gè)丫鬟哭的可憐……
主仆三人在續(xù)芳樓里哭聲一片。
“先別哭了,說說怎么回事。”安淳自己掀簾子進(jìn)來的,一路上小丫頭東一句西一句,他也聽不分明。
桃兒杏兒看見安淳來了,就有了主心骨,她們兩個(gè)到底是丫鬟,剛才仗著膽子無非也是李姨娘素性懦弱不計(jì)較,到底沒八少爺名正言順。
八少爺?shù)脑挘棠锟倳牭摹桑?p> 杏兒起身伺候安淳把披風(fēng)脫了,又拿了手爐腳爐給安淳墊上,倒了杯新鮮的熱茶,眼神示意桃兒抱著盒子站到了安淳身后。
李姨娘看見安淳來了,急忙擦掉眼淚,“你怎么來了?外面大冷天的,你別凍出病來,眼看著這身子骨才好了許多,你……”
安淳打斷李姨娘的絮絮叨叨,“姨娘我聽他們說我舅舅出事了,外祖母找上你借錢,是怎么回事?”
李姨娘的長篇大論被噎了一下,看著兒子清靈的雙眼,心下發(fā)虛,強(qiáng)笑道,“你舅舅在外叫人騙了,輸了不少銀子,你外祖母找上我,叫我拉扯一把,我想著……到底是骨肉至親……”
安淳呷了一口茶,“我舅舅不是九月份才升了浙江巡撫嗎?怎么叫人騙了銀子?既如此,外祖母豐安縣主也不該來找你,咱們能幫上什么忙?該去宮里求太后才是?!?p> 李姨娘不軟不硬的碰個(gè)釘子,知道這話說錯(cuò)了,打了下自己的嘴,“是我說錯(cuò)了,是我自己的娘家兄弟……”
“姨娘哪里來的娘家兄弟?”安淳反倒步步緊逼,眼睛直盯著李姨娘,“若我所知不錯(cuò),姨娘是被賣了死契納進(jìn)門的,說的明明白白,從此與母家生死無關(guān),便是安家的人了。”
“怎么姨娘什么時(shí)候又有了娘家?這么多年我竟是不知道的,既有這回來第一天就上門的親熱,怎么這幾年不見他們和周姨娘娘家似的送過東西進(jìn)來?”
安淳這話直逼問到李姨娘臉上,李姨娘臉色晦暗,張口想要爭執(zhí)幾句,又說不出什么來,“行了,我說不過你,你知道是誰家就成了,你說說,你的主意是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其實(shí)也好辦?!卑泊編еp松的笑,“那位不是讓人騙了嗎,既如此,那就報(bào)官,有姨娘這個(gè)嫁給官宦人家做妾的女兒,想來當(dāng)?shù)氐目h令也不敢徇私舞弊的?!?p> “哎呀你這孩子!”李姨娘急了,“這怎么能報(bào)官呢?就算報(bào)了官那也是沒用的……”
“怎么沒用……哦……”安淳一臉的恍然大悟,“那借契是他自己簽的,賭館是他自己進(jìn)的,下賭注的手不是別人拉著的,可不是報(bào)了官也無用?”
“既如此……”安淳臉色一冷,“那姨娘就別說被騙了,分明就是慣賭!”
安淳不是真正在宅院里只長到六歲的小兒,這樣的人在外不知道見過多少,沒有第一次賭博就敢輸?shù)膬A家蕩產(chǎn)的,必得是賭桌上老油子,賭紅了眼賭上了癮才做的出這種事。
“這話是姨娘拿來糊弄我的,還是他們拿來糊弄姨娘的?”
看李姨娘目光閃閃躲躲的,安淳冷冷一笑。
“既如此……”安淳站起身,把桃兒護(hù)的死死的盒子放到桌子上,“眼見姨娘是和那邊更親的,兒子說得通道理,說不過偏心,那就索性不說了?!?p> “桃兒,杏兒,跟我走吧,姨娘這里容不下你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