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初步調(diào)查(2)
這別墅設(shè)計別致,外觀是眼下流行的奢華歐式,內(nèi)里卻是十足的東方審美,三步一小亭,五步一假山,看得月之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歐家家大業(yè)大,千年傳承攬盡世間兵器,不必意外?!?p> 竹青安慰地拍了下月之的肩,此時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很難與剛才騎著電動車疾馳的他聯(lián)系起來。
月之有點開始考慮要不要將事實告訴他,電動車其實和馬不一樣,并不代表著特殊的地位和高貴的出身。
思考間內(nèi)里的門開了,鶴發(fā)的老人坐在輪椅上慢慢駛出。
那老人很瘦精神卻不錯,面上掛著和善的笑容,腰桿挺得筆直。
“歐先生好?!痹轮⒕瞎?。
“你好?!崩先瞬倏v輪椅上前,主動向月之伸出了手。
月之從容與老人握手,雖驚訝于老人的熱情卻仍循著規(guī)律滴水不漏。
握手罷,月之稍往后退了退,站到了竹青的斜后方。
“你很少帶人來見我?!?p> 老人抬頭看著竹青,竹青蹲下身與老人保持平視。
“應(yīng)該說,你本身就很少來見我。”老人笑得和藹,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
“你變老了?!敝袂嗥鹕砻撊ネ庖轮宦冻隼锩娴那嗌?,信步上前握住老人輪椅的握把,將老人掉轉(zhuǎn)向剛來的方向,往前慢慢推去。
月之跟在身后,這才有時間看清竹青的穿著。
是剪裁、設(shè)計都極具古韻的裝束,材質(zhì)說不清面料卻極其柔軟,翠葉、青竹繡于衣上,后伴有云紋、水紋,一條綠色的小蛇隱匿于云層之間在胸口探出頭,其眼睛處鑲著顆血紅色小小的珠子。
妖總喜歡保留自己本體的某些特征,無論是魚族時下流行的化出鰓,還是像竹青這種大妖的穿衣風(fēng)格。
月之在心里這么想。
“你要的東西我都準(zhǔn)備好了?!崩先苏f,“你想拿到東西就離開,還是陪我這個命不久矣的老頭子說說話?”
竹青回頭看著月之。
月之用手比劃一個圈,暗示全部都要。
竹青笑,心下了然。
“那就聊一聊吧,也許久未見了?!敝袂嗾Z氣溫柔。
還是回到最初他們在樓底下看見的房間,房間布置簡單溫馨,墻上沒什么月之想象中的名貴字畫,倒都是家人的照片和些孩童幼稚的簡筆。陳設(shè)也簡單,一張茶桌三張凳子,旁邊擺著市面上常見的長青植物。
若說有不同,那便是一整面墻都被改成了窗戶,采光極好,月之一進(jìn)門便覺得亮堂得要命。
窗子對面的刀架上放著一柄劍,劍未出鞘月之看不清里面的內(nèi)容,遠(yuǎn)遠(yuǎn)一瞥間卻也能看出劍鞘之精美。
竹青將老人推到茶桌前,老人低聲道謝,竹青回以微笑后背著手開始在房間內(nèi)四處走動。
他停在那柄劍前,看了眼劍又看了眼老人。
“一直找不到做劍柄的合適材料。”老人倒了三杯茶,“就用了自己的腿骨?!?p> 月之驚駭,不自覺看向老人的腿。
“裝了假肢,外邊看不出來的。”老人和藹道。
月之自知不妥,忙起身鞠了個躬:“晚輩失禮?!?p> “不必拘謹(jǐn),隨意便好。”老人招手示意月之坐下,又轉(zhuǎn)向竹青:“現(xiàn)在與你的翠痕勉強(qiáng)可以爭一爭了?!?p> 竹青抽出寶劍,利刃出鞘空氣憑空涼了幾分。
那是柄極美的劍,劍刃極鋒利而內(nèi)里留有狹長的中空,一種說不出名字的月白色材質(zhì)填補(bǔ)在空隙內(nèi),揮舞間光華流動。
月之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寶劍,生怕少看了一眼錯漏了什么細(xì)節(jié),能擺在老人家里的劍必是極品,也許這輩子都難再見第二面。
老人抿口茶:“我方才說了你可隨意。”
月之也顧不上客氣,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了竹青身邊。
“取名字了嗎?”竹青將劍遞給月之。
月之雙手捧過仔細(xì)端詳。
“還沒有?!崩先诵Φ?,“好名字都被他們?nèi)×?,現(xiàn)在想取個名字難了?!?p> “那些人不應(yīng)該抓些小樹妖,應(yīng)該直接綁你的?!敝袂嗷氐讲枳狼芭c老人相對而坐,溫和的笑容掛在臉上始終未曾褪去。
老人替竹青又斟了杯茶。
“他們也未找我族子弟鑄兵,接到消息我便去徹查過了?!崩先苏f道,“倒是我族旁支的一個,他早前收了個徒弟傳了些皮毛,那徒弟近日接了批活兒清一色的木劍。人是個講良心的,賺到錢就買了禮物去看望他師父,這件事才得以如此報上來?!?p> “買家身份查清了嗎?”
老人搖頭:“沒有,藏得極隱秘。買家也不是一手買家,交接人每次都用不同賬戶,地址也一直在變?!?p> “看來是個大組織?!爸袂嗫聪蛟轮懊窒牒昧藛幔俊?p> “什么?”
月之剛把劍放回架子上往回走。
老人若有所思地笑了,二人間仿佛藏著什么秘密:“他沒同你說嗎?”
“說什么?”
老人悠悠開口:“這是他給你訂的?!?p> 月之看向竹青。
“拿過來吧,順便再取個名字?!?p> 管家從門外走進(jìn)接過月之手中的劍,再回來時,劍已經(jīng)被裹上了黑布。
竹青和老人都不說話,靜靜地等月之想個屬于自己的名字。
“玉白?!痹轮壑虚W過劍身上那月色般的光華,“玉白劍。”
“好?!?p> 老人點頭,從柜中抽出一本冊子,那冊子用細(xì)繩裝訂在右側(cè),一看便已有陳年的歷史。老人取來毛筆,小心地在最后寫上“玉白”二字,而后合起冊子又放回柜中。
月之瞥見了冊子封面上的字,那字蒼勁有力風(fēng)骨不凡,是她只在書本上見過的樣子。
劍譜,歐家的劍譜。
月之背過了無數(shù)遍的知識點,上面記載的第一個名字是“七星龍淵“,而后“湛盧“、“泰阿“、“魚腸“、“巨闕“,歐家千秋萬載的傳承精華全聚集在這一本小小的劍譜內(nèi)。
縱端著禮貌的態(tài)度,月之也畢竟才二十二歲,她拿著劍的手不自覺顫抖起來,連帶著牙齒都開始發(fā)顫。
竹青看了月之一眼不說話,面上笑得欣慰又寵溺,卻是向老人開了口:“我還想見一見你那位旁支弟子?!?p> 老人點頭遣人去傳。
“還能好好工作嗎?”竹青握了下月之的手試圖平復(fù)她的心情抖,“我們是帶著任務(wù)來的。”
月之深吸幾口氣坐下,將玉白劍放到一邊的桌上。
那人來得很快,不一會一個衣著干凈的中年男子就進(jìn)了門。
“先生好?!?p> 男子拱手向老人行禮,老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男子又鞠了一躬,在三人不遠(yuǎn)處找了把凳子坐下。
“我出自歐家旁支,五年前收了個修為單薄的弟子傳些鑄劍術(shù)的皮毛。上個月5號左右,他收到了一個訂單,是木劍50余把。”
月之掏出手機(jī)準(zhǔn)備記錄,竹青壓了壓她的手示意不必。
男子繼續(xù):“鑄劍師做普通人的單子很難開張,突然收到這么大的訂單也很驚訝,多次詢問買家的身份,買家卻總是避而不談。后來有人給他送來了材料,是上門送的,聲音與第一次的買家不一樣,他說很明顯是換了個人?!?p> “第一批材料只是普通木材,車直接開到了他樓下叫他去取。第二次卻不一樣,訂單加了五十把,材料是某天夜里第三個人悄悄送來的?!?p> “我那個徒弟雖然修為差,但畢竟還是個修行者,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批材質(zhì)與眾不同卻看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樣,買家催的急出的價又高,就也沒有多問?!?p> “買家的錢到賬極快,幾乎每次都是交貨后一小時內(nèi)把錢付清。他后來想著不對,再去查匯款賬戶已經(jīng)被注銷了,連溝通的手機(jī)號都成了空號?!?p> “您徒弟有沒有說,這么多鑄劍師,為什么被找上的偏偏是他?“月之沉思片刻問道。
男子答:“我徒弟修為低構(gòu)不成威脅,雖學(xué)藝不精但也承了歐家的手藝,平時自己一個住未曾娶妻生子,幾個條件加起來,他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p> “可他有你這個師父。”竹青說。
“我與他也有四年未見,他僅跟了我不到一年?!蹦凶友a(bǔ)充,“他也是輾轉(zhuǎn)多次才尋得了我現(xiàn)今的住址?!?p> 老人微微一笑:“千般謹(jǐn)慎萬般謀劃,沒想到遇上個知恩圖報的?!?p> “我們該走了。”竹青拉起月之,“謝謝你的劍,很好?!?p> 老人擺手,將輪椅調(diào)轉(zhuǎn)過去換了個方向背對他們:“答應(yīng)過你的事情,我定會做到。”
“可憐了你這一條腿。”
月之有些難堪。
老人卻是毫不在意地笑起來,聲音爽朗得出奇:“那你呢?”
“你……?”月之看向竹青。
“走了?!?p> 竹青一手接過玉白劍一手拉起月之,大步走向門外。
身后的門被管家關(guān)上,門里傳來幾聲輕微的咳嗽。
“他快死了?!敝袂噍p聲。
月之不明所以,有問題在嘴邊又被竹青堅定的眼神壓了回去。
二人沉默地走出院子,停了一會的電動車上已經(jīng)堆積了一層薄雪,竹青將它們拂去,用冰冷的手碰了下月之的臉。
“現(xiàn)在要去找那個鑄劍師了?!?p> 月之點頭跨上后座,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