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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妖聞談

第十三章?另一條線索

百妖聞談 油碟放不放蒜 3474 2020-02-07 12:01:32

  夭兒面包訂單的收貨地點就是非常普通的居民樓,和印象中所有建于七八十年代的老樓一樣,談不上美觀但絕不臟亂。

  小區(qū)入口采用的是人工看守,大門邊隔出一間小屋作為收發(fā)室,穿著制服手拿警棍的保安就住在里面,負責諸如快遞簽收和盤查可疑人員等任務。

  “找誰?”保安攔下二人。

  存星自然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枚紅袖章和工作證件:“您好,我們是社區(qū)居委會的,有人舉報這個小區(qū)里有家暴行為,我們就上門走訪一下?!?p>  保安放行地很爽快,抱怨幾句確實晚上經(jīng)常聽到有夫妻吵架后,就囑咐存星一定得把事情給解決了。

  存星笑出如沐春風的架勢,仔細詢問此類情況是否頻發(fā),又問了問其他住戶還有無別的家庭矛盾。

  閑聊幾句罷,存星和墨皓順利進入小區(qū)內(nèi)部,保安還在門口沖他們揮了揮手。

  “你很有經(jīng)驗?!蹦┬α艘幌?,讓人看不懂其中意味。

  存星只把這話當作是贊揚,拱拱手表示謙虛。

  經(jīng)過短暫相處,存星已總結(jié)出一套同墨皓交流的技巧:墨皓的話只能聽表面意思。

  他說出來是贊賞那就聽著,說是指責也就受著,可萬不能想太多。要不配著他那張臉理解起來,便處處都是嘲諷、挖苦了。

  二人找到地點走上樓,樓里安靜得反常,幾乎沒什么人間煙火氣。

  這種老式樓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臨近飯點本應有鍋鏟翻炒的聲音,再不濟也應該有抽油煙機風扇轉(zhuǎn)動的聲響,而此時此刻,樓里卻如無人之境。

  存星看向墨皓,墨皓也察覺到異常。

  風在墨皓的掌心凝聚,他閉上眼,微弱的氣流從樓內(nèi)各處匯集到掌中。

  片刻,墨皓垂下手。

  “怎么了?”

  “樓里沒人,一個人都沒有?!蹦┌櫭?,“奇怪了?!?p>  “其他東西呢?”存星追問,“比如內(nèi)部擺設是否正常,興許只是都還沒有回來。”

  話說完存星自己都不信,是什么樣的巧合可以讓一整棟樓的人都同時離開。

  巧合。

  太巧了。

  墨皓搖頭:“風只能帶給我活人的消息,別的無法探查?!?p>  二人退回樓前,圍著樓轉(zhuǎn)了一圈打量一番。

  “我有兩個想法,一是破門而入,二是把一樓的防盜網(wǎng)扯開,我們從陽臺翻進去。”存星看向墨皓,“你來挑一個?!?p>  “我都行?!?p>  說罷,墨皓向前走了幾步騰空而起。

  幾乎是一瞬間,人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一只燕子靈巧地鉆過防盜網(wǎng)。

  “我不需要選?!蹦┱驹谖輧?nèi)看著存星,“是你要選?!?p>  “都這樣了還選什么……”存星嘴角抽動,“你去給我把門打開。”

  墨皓“哦”了一聲消失在陽臺,開了鎖把存星放進來。

  屋內(nèi)陳設簡單并無可疑之處,與大多數(shù)老式裝修別無二致,甚至還可以說的上溫馨。

  沙發(fā)上有小孩的玩具熊,茶幾上擺放著杯墊和果籃,桌布許是因為用了太久已有些微微泛黃。

  存星走進客廳四處看看,暫時未發(fā)現(xiàn)不妥。

  “看起來很正常?!?p>  存星又去臥房轉(zhuǎn)了圈。

  梳妝臺上各類平價護膚品擺放整齊,用過的睫毛膏和卷發(fā)棒還倒在桌上沒有收拾。

  衣柜里衣服也是熨的妥帖,一兩件正裝,其余都是些快時尚的品牌,男式女式的都有混雜著放,應該是結(jié)婚多年卻還算年輕的夫婦。

  “存星?!?p>  墨皓喊了一聲,存星走出臥房。

  “怎么了?”

  聲音來自廚房,存星瞟了眼與客廳相連的陽臺后向墨皓走去。

  廚房的冰箱被打開,里面還有些儲存的食物。

  墨皓提著一個透明包裝袋,里面是還剩下兩塊的面包。

  看樣子時間已經(jīng)有點久了,就算放在冷藏室里,面包也出現(xiàn)了萎縮和綠色的菌斑。

  “這是……”存星接過袋子,包裝袋的某處有一個桃花圖案的Logo,“這是夭兒做的面包?!?p>  墨皓點頭,在冰箱里又搜索一圈,并無其他發(fā)現(xiàn)。

  “我覺得這棟樓里的住戶都有某種聯(lián)系,如果再在別的家里搜出面包,就可以基本斷定這棟樓都有問題?!蹦┛粗嫘鞘掷锏陌b袋,“這個要當做證物報備嗎?”

  “不了,這也沒法保存多久?!?p>  墨皓沉默了一會兒,向存星要回袋子:“那你介意我吃了嗎?”

  “你餓了嗎?”存星一愣。

  “沒有?!蹦┤〕雒姘?,拿在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混著腐壞的酸味兒一瞬間塞滿口腔,“這是她最后做的東西了?!?p>  存星嘆口氣。

  妖的各項身體機能都非常強大,一塊過期的面包吃不出什么問題,可墨皓全身上下散發(fā)出的悲傷,還是令存星動容。

  短暫修整后,二人又如法炮制進了一樓的另一戶人家。

  待整棟樓檢查完畢,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他們站在路燈下,昏暗的燈光照著墨皓本就清冷的臉上,顯得更加拒人千里。

  整棟樓有八層共十六戶人家,找出了三袋印有夭兒店鋪logo的面包。事情已經(jīng)很明朗了,這樓里住戶必有蹊蹺,而此時人去樓空,如果所料不錯,這個地方已被拋棄。

  “幕后主使很謹慎,沒有花精力在搬空房子上,而是用了很多心思抹去存在的氣息?!蹦┱f,“我甚至看不出里面住過的是妖還是人。”

  “但可以肯定,抹去痕跡者必是妖或修行者,而且不止一個?!贝嫘怯痔ь^看了眼建筑,“十六戶人家加走道、樓梯、天臺、空調(diào)外機甚至垃圾箱,想要抹去一切存在痕跡,絕不是獨自可以完成的?!?p>  天又開始飄雪,墨皓動用風的力量使雪花不落在他的身上,而被改變方向的雪花則是悉數(shù)向存星飄去。

  “別傷害一個沒有天賦的修行者好嗎?”存星打了個哈欠,“走吧,找個地方喝口熱水?!?p>  二人走出小區(qū),正在吃火鍋的保安小哥百忙之中還是抽出空當,跑來跟存星聊了幾句。

  無非是工作是否順利、下次有問題可否再請他過來這種話。存星笑著一一應答,添油加醋的將那家暴男人悔過的模樣描述了一番。

  “你真的很有經(jīng)驗?!蹦┤缡钦f。

  二人找了家便利店坐下,存星點了份關東煮,墨皓只像營業(yè)員要了杯熱水。

  “你經(jīng)常干這種事嗎?”墨皓問,二人找了個臨街的位置坐下,“看起來很熟練?!?p>  存星咬了口關東煮被燙到倒吸幾下涼氣,墨皓順手將水遞給存星,卻沒想到水也是燙的,存星喝了一大口又被燙到。

  “我懷疑你對我有什么意見?!贝嫘蔷徚撕靡粫?,“我好像也沒得罪你,我和夭兒真的沒什么,我只是一個熱心的社區(qū)服務工作者。其實我們的工作和居委會的大爺大媽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反正都是填表登記,然后給每一戶妖送去來自管理局的溫暖?!?p>  墨皓低頭凝視杯里的水不說話,表情有些說不上來的復雜。

  “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別往心里去啊?!贝嫘敲恢^腦,“我這人嘴快,態(tài)度不好你就當沒聽見?!?p>  墨皓還是沉默。

  存星仔細想了下剛才的話也沒有攻擊人的意思,語氣雖激動了些但畢竟是被二次傷害,應該也算情有可原。

  墨皓似是欲言又止,嘴唇動了幾下看了存星一眼,又將目光投向窗外。

  冬季的天真的太黑了,就算是刻意尋找失了光的云層,也難窺得其一二。

  墨皓端著杯子,熱水的霧氣彌漫上他的鼻尖,像是終年不化的冰山,終于流淌出一捧春水。

  “我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墨皓緩緩開口,“和妖也不?!?p>  存星有些驚訝。

  “燕子太弱小了,應該說,所有小型鳥類在化形前都非常弱小?!?p>  “我們可以捕食的獵物很少,而往往城市里的一只野貓都能要了我們的命。”

  “我開靈識開得很早,卻比絕大多數(shù)妖化形都遲。一般從開靈識到化形大概只需要三年時間,而我卻整整花了十年?!?p>  “相當于人類的意識被困在鳥的身體里,我變得比靈識未開得同類更加害怕死亡,也擁有更加細膩的情感?!?p>  “我看著我的家人一個個死去,我的父母死在鷹隼爪下,我的哥哥死在那些被人類關懷的流浪貓嘴里,而我的妹妹則是在某一天成了一條蛇的午餐?!?p>  “我不知道自然為什么要如此懲罰我,在我最絕望的時候讓我化了形?!?p>  “我沒法不恨?!?p>  “這個……”存星一時竟不知如何安慰,“人類文學里有句話,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而且動物捕食是本性,人類雖有助長的嫌疑,卻絕非有意?!?p>  墨皓搖頭:“你不用安慰我,我現(xiàn)在雖不喜歡人類,但卻也不會再恨了?!?p>  “我剛來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會刺痛我的眼睛,那些用藥毒殺鳥類的,街頭小巷喂流浪貓的,我厭惡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p>  “我一個人過了很多年,我都不知道有多久?!?p>  “直到……”

  墨皓臉上竟浮現(xiàn)出難得的笑容。

  “直到不久前,我遇見了夭兒。燕子在她店鋪屋檐下做窩,我看見了,就進了她的店?!?p>  “一見鐘情?”存星問。

  “是,一見鐘情?!蹦┚褂行┎缓靡馑?,“我見過那么多人,竟然還會一見鐘情?!?p>  存星想了想:“按照小說里的劇情,應該是她改變了你。”

  墨皓笑了:“這天下大多數(shù)的愛情,本就是相似的?!?p>  存星示意墨皓繼續(xù)。

  “她帶我和人、妖打交道,帶我領略她口中的世界美好?!?p>  “那……成功了嗎?”存星試探地問。

  “你覺得呢?”

  存星試探回答:“應該……還行吧。”

  墨皓點頭:“嗯,我已經(jīng)進步很多了?!?p>  存星心里有些隱隱抽痛。

  “可她卻走了。”墨皓臉上生扯出一個笑,勉強得讓人心疼,“被人殺了。”

  墨皓面上還保持著最后那個笑容,可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掉進杯里。

  他沒伸手去拭,而是任由淚水在臉上流下一道道淚痕。

  存星想他一定是忍太久了,這城市里唯一的光熄滅,他卻還不得不一邊告訴自己夭兒已死,一邊滿懷期望日日守在夭兒門前。

  存星不知該如何安慰,未經(jīng)歷過愛情的存星此刻能做的只有默默陪著他。

  二人都未說話,或許沉默就是此刻最好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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