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機室里,小錦靠著月之的肩膀還是副沒睡醒的樣子。
“鐘夷山這個名字我們前段時間是不是說起過?”月之趁小錦起來的空當抻了個懶腰,“我總覺得熟悉。”
“是,水神清河出自鐘夷?!敝袂啻鸬?。
“你認識嗎?”
“聽說過,不熟。”
想來也是,云闌和鐘夷隔了那么遠,確實很難攀上關系。
“冼嬋和姒雪已經(jīng)住進夭兒的房子了,應該沒被發(fā)現(xiàn)。”竹青看著手機,手機里是冼嬋傳來的照片。她們兩個都是細心的,夭兒的房間上了鎖,其他的舊物也都集中在臥房里放好了。
墨皓只是看了一眼沒去管,“嗯”了一聲算是表示知道了。
“我們這次去會有收獲嗎?”小錦還是有些困困的樣子,起來活動了下脖子又靠到月之身上去了。
竹青也說不好,但是目前來說除了這條路別無他法了。
“現(xiàn)在修行者多數(shù)學習的是控物和符咒之術,控物就是月之和存星這種,用某些力量將已存在的東西效果最大化。尹家那位學的是符咒之術,是借助符咒來提升自己?!敝袂嘟忉尩?,“巫蠱之術也曾流行過,只是后來人類難以掌握,于修行者來說又有些雞肋,所以傳承漸衰?!?p> “然后他們都聚集到鐘夷山去了?”
竹青點頭:“冼嬋身上的那種蠱蟲很稀罕,不管下蠱者現(xiàn)在在哪兒,肯定都和鐘夷有關?!?p> 候機廳廣播響起,眾人往登機口去。
從進機場開始月之就一直在關注竹青,按理來說竹青多年不入世,應該對人類的各項設施不是很了解??煽此麚Q登機牌找候車室都非常熟練,月之一時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只能感嘆可能這就是活得太久了吧,總是很快就能適應當下的環(huán)境。
本來小錦和月之坐一起的,小錦非常識趣地和竹青換了座兒,跟月之打了個招呼后就坐去了墨皓和存星身邊。
還有人陸陸續(xù)續(xù)登機,周圍有些嘈雜,現(xiàn)在就說要閉目養(yǎng)神似乎不大合理,月之和竹青就隨口聊了起來。
“水神的名字是誰取的?”月之問道。
“清河嗎?不知道,水神現(xiàn)世時我還很小,和鐘夷的也不熟?!?p> “那水神是個怎樣的神?”月之又問。
竹青回憶了一下:“長得不錯,人很溫柔,滔天巨浪于他看來也不過水花一朵?!?p> 月之腦子里描摹出一個模糊的輪廓,把平日里看得電視劇和漫畫里的人都綜合了一下。
“對了。倘若見到水神,你帶存星先走?!敝袂嗤蝗徽f了一句,見月之有些驚訝,又補充道:“還有墨皓和小錦?!?p> “為什么?”
竹青只是搖頭,沒有打算回答。
月之雖有疑惑但還是應下了,可能是水神不喜生人之類的吧,活了不知道多久了,誰還沒個脾氣呢?
這次是個廉價航空的小型客機,位置狹窄,月之調(diào)整了幾次坐姿還是不舒服。
“可以靠我肩上或者匐我腿上?!?p> 月之想了一下,把頭靠在竹青的身上:“就靠一會兒。”
“好?!?p> 小錦在后面些一直舉著手機,見月之靠上了竹青的肩,趕快提醒存星來看。存星盯著屏幕不住嘖嘖,墨皓瞟了一眼換了個貼近窗戶的坐姿,不再理會他們的興奮。
伴隨著飛機嘈雜的飛行聲音,月之靠著竹青漸漸開始困倦,等月之沒了聲響,竹青把毛毯替她披上,確認她已入眠后也閉上了雙眼。
竹青做了一個夢,夢里他和月之在寺里上香,他本不信佛,可每次月之要來祈福他都陪著。月之篤信上天有眼,他卻只信事在人為,當月之向上天求一段姻緣時,他只想著要永遠陪在身邊,他就是月之最好的姻緣。
可畫面一轉(zhuǎn),只剩他一個人走在大雨里,眼淚和雨水一起淌下,他分不清模糊雙眼的到底是什么。他跪在墓前將墳刨開將棺材撬開,然后滿身是泥的抱著那棺材里的人,棺材里的人已經(jīng)腐爛了半邊發(fā)出惡臭,可他卻恍若未覺吻上了尸體的唇。
“竹青?”
一睜眼陽光重新襲來,月之的臉出現(xiàn)在他眼前。他的視線還有些模糊腦中也混沌,剛看清面前的人便一把擁入懷中。
月之驚呆了。
“竹青……?”月之試探性地又叫了一聲,竹青卻沒有放開的意思,反倒是摟得更緊了,緊到月之覺得喘不過氣。
竹青的臉很涼,他把臉埋進月之的脖頸里,大口喘著氣。月之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只是見竹青臉上表情有些駭人想叫醒他,月之下意識的感覺竹青夢到了不好的東西,卻沒想到一個照面間就被他拉入了懷中。
月之沒有掙扎,她覺得竹青此時的情況有些不太對。竹青剛醒時瞳孔有些煥然,這不是月之總會看見的那雙眼睛,。不知道竹青夢見了什么,但一定是記憶里最痛苦的事情,如果擁抱可以讓竹青好受,她倒也不介意。
“好些了嗎?要不要喝水?”月之語氣溫柔,輕輕拍著竹青的背。竹青應該是清醒了,抱著月之的力氣輕了些,可還是沒有放手。
“我做了個夢?!?p> “夢見什么了?”
“夢見你走了?!敝袂嗦曇粑?,害怕月之消失似的又往懷里摟了摟,頭也是用力抵在月之的肩膀上。
月之有些好笑,說道:“這是在飛機上,我能走去哪兒?”
竹青沒說話,又抱了一會兒后送開了手。月之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已經(jīng)正常了,月之這才放下心來。
竹青就那樣看著月之,面上沒有表情可從他眼里分明能讀出愛意,同樣悲傷二字也如水霧一般在他眼底氤氳開。
月之感覺心里有小鹿撞了一下,她突然想起電視劇里的一句話:成年人需要誘惑,要么變成貓,要么變成虎,要么變成被雨淋濕的小狗。
從前看著只是一笑而過,可此時竹青這副樣子,她想她可能是中了所謂的愛情詭計。
竹青不知道月之在想什么,他百年如一日的不敢入眠,就是怕有一天會再回到那個場景,如今找到月之了也就放松下來了,卻不曾想痛苦再次入夢。
是了,竹青從前也沒說錯,他到這里的目的本來就是月之。月之就是那個愛吃紅糖糍粑的女孩,是夢里那個活潑得過了頭的人,也同樣是竹青魂牽夢縈千年的心頭寶。話本子寫到俗套的橋段,還是真切發(fā)生到了他的身上,他也認了這安排。
不過竹青心里也有顧慮,比如月之和前世相差太大,除了一模一樣的長相,完全可以說是兩個人。
再比如前世的結局并不好。
甚至壞到成為了竹青百年的夢魘。
“你相信轉(zhuǎn)世嗎?”竹青突然問道。
月之有些驚訝,可還是做了答:“也許真的存在吧?!?p> “那你相信所謂輪回轉(zhuǎn)世情定三生嗎?”
“這……”月之覺得竹青的問題很奇怪,“兩個人相愛是因為共同經(jīng)歷了有了回憶,倘若失去了記憶,那轉(zhuǎn)世了又怎樣呢?都是新的人了?!?p> 竹青心中涼了半截,從前他也問過月之這個問題,那時月之答的浪漫,說相信緣定三生、轉(zhuǎn)世不忘。而如今的月之卻更顯思想的成熟和冷靜,與過去大不相同。
一瞬間竹青有種錯覺,或許那個夢就是在提醒他,他的月之早就死了。
“怎么了?”月之摸了摸竹青的額頭想看他是不是腦子燒糊涂了,試完才反應過來竹青是蛇,就算發(fā)燒了也不會從腦門上反應出來的。
竹青勉強笑了一下,移開了目光。降落提示的聲音適時傳來,他也正好有了借口結束這個話題。
“降落的時候要把桌板收起來。”月之見竹青轉(zhuǎn)過了頭,一臉莫名地幫竹青處理好了桌板,又替他把剛才解開的安全帶重新扣上,“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竹青點點頭合上了眼,卻不是想入眠,只是腦子里實在太亂了,他需要仔細想想。
后來直到出了機場站到了陽光下,整個過程竹青都沒有說過話,只是在月之詢問他狀況時笑了一下,而后也再和月之沒了交流。
“他咋了?”小錦偷偷問月之。
月之只能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
鐘夷山管轄范圍內(nèi)的管理局派了人來接,那人看起來臉色不好,一路上從盤山公路開進鄉(xiāng)野小路,路原來越難走,人工修建的痕跡也越來越少。將他們放到目的地后,那司機立刻絕塵而去絕不多停留,月之還沒來得及道個謝,就只能看見車的尾氣了。
可能是巫蠱村嚇到他了?月之只能這樣想,那樣子實屬反常,看著他們的眼神也像看瘋子一樣,可能是在驚嘆于還有人敢點名道姓的去巫蠱村。
剛下車的時候月之還以為來錯地方了,外邊看起來就是非常普通的山村。路口有拿著板凳坐在那兒擇菜的阿婆,旁邊是追逐打鬧的孩童,還有幾個穿著時髦衣服的年輕人,看起來多半是來體驗風土人情的游客。
“阿婆?!毙″\同那正擇著菜的阿婆搭了話,“這里是巫蠱村嗎?”
“什么?”那阿婆耳朵不好似的,偏著腦袋把耳朵湊近小錦,大聲問了一句。
小錦大聲又重復了一遍。
那阿婆突然不動了,腦袋轉(zhuǎn)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看著小錦。她滿是褶皺的臉突然露出笑容,咧開嘴盡是發(fā)黃的牙齒。
小錦往后退了一步。
那老人混濁的眼睛還是緊緊盯著小錦,臉上笑容更濃,表情作的更加夸張,滿臉的皺紋像蠕蟲一樣瘋狂扭動。
“歡迎來到巫蠱村?!?p> 老人用沙啞的聲音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