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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的愛人

第十四章 貓頭鷹

平行的愛人 嗨小孩兒 3226 2020-04-26 15:39:55

  天色微微泛白時,她被凍醒了,夜里隨便睡下,只蓋了條毯子。她活動了一下酸麻的半邊身體,頭昏沉沉的,回過神來,趕緊趿拉著鞋去臥室,看看女兒保持著不變的姿勢,沒有踢被子,松了口氣,帶著一點愧疚感鉆進女兒睡熱的被窩緊貼著小小的身子。女兒感覺到有人摟抱,動了一下,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把媽媽的手推開了,這個孩子對觸摸極為敏感,睡著時六親不認,誰都不能碰她,所以廖新蘭總是在和孩子說晚安時摟著她又親又抱膩味一會兒。孩子醒著不躺在床上時除非身體不能平衡或者出門在外缺少安全感時,會主動抓著媽媽的手,其他時候也同樣不允許誰觸碰,尤其是前幾年更是不能接受趙亮的親近,只要趙亮一抱她,就死命抵抗,哭得撕心裂肺,總是惹得趙亮悻悻然的。說也奇怪,除了爸爸,這孩子也極為排斥其他異性,只要是男性,無論什么年紀的,孩子通通不感興趣,看他們時眼睛里總透露出一種懷疑的、排斥的神色,就像看著不同的物種,難以理解這不同的存在。這一點讓廖新蘭有些欣慰,作為媽媽她沒有辦法讓這樣的孩子對異性保持警惕,一些異性看孩子漂亮可愛總想伸手逗弄一下時,孩子就排斥地躲開了,倒是省了廖新蘭的心,不用琢磨怎么開口拒絕別人對女兒的逗弄才顯得不失態(tài)。

  廖新蘭想再次入睡,卻被外面早起鳥兒的啾鳴聲吸引了。她閉著眼睛靜靜地聽,有很多種鳥的叫聲,這個叫一聲那個應(yīng)一聲,東邊一下西北一下,有的清脆有的婉轉(zhuǎn),除了麻雀那過于普通的小嗓音,其它那些動聽的聲音沒有一個是她能叫上名來的,她第一次發(fā)覺鳥鳴聲這么歡快悅耳,不同品種的聲音湊在一起,她第一次理解了“動聽”的意思。鳥兒叫得動聽傳遞出的是快樂的訊號,它們健康,它們已經(jīng)覓得了食物,它們沒有煩心事兒,它們在討論看到的人類的世界……不同的品種互相應(yīng)和就像人類居住在一起大聲的聊天,大聲的問候,滿是和平的景象。不管經(jīng)歷了什么事情的人,在這天色微明的時刻聽到這樣動聽的聲音,都會由衷的想要加入它們,隨它們一起飛,多自由啊。

  她在這鳥鳴聲中漸漸放松,想象著和鳥兒一起飛,地面被她拋在下面,她靠近白云,風(fēng)在耳邊擦過……那逃避現(xiàn)實的困意又慢慢地圍攏上來,她放棄抵抗,又有很多碎片一樣的鏡頭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殘存的意識突然閃過“貓頭鷹也是鳥”,她的嘴巴喏嚅著“貓頭鷹~貓頭鷹~貓……”

  廖新蘭再次醒來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又是被樓道里的吵鬧聲驚醒的,她的意識沒能馬上從夢里抽離,眼睛睜開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誰自己在哪兒。她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趕緊坐了起來,把女兒叫醒抱上馬桶。頭發(fā)脹,眼睛發(fā)澀,睡懶覺的滋味兒不好受,她不擅長熬夜也不擅長睡懶覺,無論哪一樣都會讓她第二天狀態(tài)不佳。

  給女兒收拾好,她呆坐在床沿回味被吵醒前的夢,入睡前又想到了那只鐘,于是她就夢到了那只鐘。夢境都是扭曲多變的,她夢到那只鐘,其實在夢里不是一只鐘,而是一個人,一個看起來不老的男人,她在夢里知道那個男人就是她的貓頭鷹掛鐘,那個男人也是那樣表示的,她也不覺得奇怪,他們都很自然的相處,很自然的聊天,好像他們本來就是那樣的,很少有人會在夢里質(zhì)疑夢境的荒誕,只有在醒來且沒有遺忘夢境的那一會兒才會覺得荒誕。夢里的場景先是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然后又轉(zhuǎn)場到她的家里,那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很好,很溫和,笑起來很溫暖很好看,他們在家里聊天,做飯,還有什么呢,那個男人長什么樣呢,在夢里看得很清楚,這會兒卻想不起來了,廖新蘭覺得這個夢的面目正在她的回憶里模糊、消逝,而且越是想要看清楚,模糊的速度越快,“夢,真的是水中月鏡中花呢”廖新蘭喃喃道。

  “哈哈哈,嘻嘻。”

  她聽到女兒在客廳里興奮的怪笑,趕緊跑到客廳里去看,只見女兒手里揮著玩具,抬頭望著貓頭鷹掛鐘開心的傻笑。

  她飛快抬頭看向那只鐘。此時陽光已經(jīng)透過藍色的窗子灑進客廳,掛鐘的墻壁光線剛剛好,并不刺眼,那只貓頭鷹看起來很尋常,和她平??吹降臉幼硬畈欢唷2贿^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她覺得那雙圓圓的大眼睛有著和晚上不一樣的神氣,看起來有些失焦,好像睡著了,她忍不住自己罵自己神經(jīng),這又不是一只真的貓頭鷹,還有白天睡覺的需要!

  女兒還是看著那只鐘,興奮的轉(zhuǎn)了個圈,然后又咿咿呀呀的喊了幾個聽不懂的音節(jié)跑開了。廖新蘭不確定地注視了一會兒這只鐘,確定它看起來還是很尋常,又把它摘下來用抹布擦了一遍,仔細端詳擺弄了一番,迷惑不解地掛回去了。

  她這一天都時常處于發(fā)呆的狀態(tài),常常斷片兒。坐在沙發(fā)上,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一個地方,或者隨著女兒的跑動而移動視線卻什么也沒留意,腦子里也沒想什么問題,只是想呆坐著,越坐越站不起來,好像跟自己較上勁兒了一樣,一邊提醒自己應(yīng)該動起來,一邊又被自己釘在位子上不肯起來。樓道上突然傳來的喊話聲或者對門老太對著耳背的老伴很響亮的吆喝聲常常把她從這種神游狀態(tài)中驚醒過來,她便倏的抬起頭看一眼對面的掛鐘,產(chǎn)生一種“我是誰?我在哪兒?”的錯覺。

  給女兒吃過午飯后,她喝了一杯咖啡,不再呆坐。她找來一只箱子,開始整理房間的角角落落,這并不是她腦子里明確的計劃,只是隨著身體的本能在做。有時她不確定她的肢體是不是完全由大腦操控,她覺得肢體是有自己的行為習(xí)慣的,在某些時候甚至比大腦還清楚這具軀體需要什么。比如運動,她不是一個很喜歡運動的人,尤其是劇烈運動,氣喘吁吁、筋疲力盡的感覺一點都不能夠令她覺得愜意,她的思想從來沒有對運動上癮過,可是她的身體運動后又讓她的大腦很興奮,很放松,但這完全不意味著她會因此喜歡運動,只要想到那些疲累她的大腦就拒絕運動,可是她的身體卻主動想要運動,她可以連續(xù)不斷地打兩個小時的羽毛球,對手卻要更換兩三個,她的肢體充滿活力,協(xié)調(diào)性很好,而她的大腦總是告訴她“我想靜靜,一個人喝點東西看看書?!彼靶ψ约?,自己的無形的矛盾性格再次從有形上充分體現(xiàn),她既不能很好的統(tǒng)一自己的性格也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軀體,活該掙扎著生活。

  她把家里每一個和趙亮有關(guān)的東西都收了起來,除了打火機、香煙和手機。她一樣一樣的整理,每一樣都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一遍,出一會兒神,好像那東西有著悠久的歷史和記憶一般。

  首先是兩個小幀的結(jié)婚照,大的早就被她丟掉了,為了不顯得太絕情,她留下了這兩小幀。此時看著這兩幀照片,著實像看別人的照片或是年代久遠的照片。照像技術(shù)一般,確切地說是影樓的化妝師技術(shù)很差,妝容非常不適合她,看起來比她實際年齡老了十歲。這充分體現(xiàn)了化妝師的眼光,一個好的化妝師拼的不只是技術(shù),更是眼光。一個化妝師如果只會化妝,而沒有一雙火眼金睛,準確的把握住自己模特的氣質(zhì)特點或者說是性格特點,那么是很難畫出一個適合的妝容的,其結(jié)果和搭配錯了衣服一樣遭,就連明星在遇到正確的造型師之前都很星光閃耀。

  當(dāng)初她為了省錢,雖然錢是趙亮出的,她還是隨便選了一家影樓。照片上的妝容造型都過于張揚或妖艷,和她清秀可愛的面容十分不搭,加上當(dāng)時天氣比較冷,攝影師也不擅長制造氣氛,她的笑容也顯得冷淡僵硬,照片上女人的眼神仿佛是提前穿越了時空目睹了自己慘淡的婚姻又回到現(xiàn)實一般——欲言又止。

  所以整套照片她都不滿意,只有那些不熟悉不認識她的人才覺得照片上的人兒不錯,她的好友和她一樣都覺得照片很失敗。不過“不滿意”和“滿意”對她來說都失去了意義,一套漂亮的結(jié)婚照能代表什么又能證明什么?一切都定格在“咔嚓”的一瞬間,那一瞬間之后一切都不會停留,一切都會朝著該發(fā)展的方向繼續(xù)發(fā)展,只有過分執(zhí)著的人才會久久地沉迷在瞬間的美好,而對于多數(shù)人那些瞬間必定會成為過眼煙云,時間太浩瀚,所過之處會瞬間淹沒無數(shù)個瞬間,你的、我的、他的瞬間在時間之河里又算的了什么。何況婚姻是人生中最容易令人乏味的一種體會,豈能是某個瞬間可以操控的,如果真的能夠人生只如初見,婚姻只如初心,就不會有那句“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廖新蘭對這些道理的看破倒不是針對婚姻,她是實實在在的覺得活著要有自知之明,要看到事情的本質(zhì),不要像美顏相機一樣把自己的一切美化到失真還真的當(dāng)了真。她寧可忙活在柴米油鹽醬醋茶里,也不想每天擦拭漂亮的結(jié)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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