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顧嘉禾，你一定是瘋了
顧嘉禾一個人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整個屋子和她的心一樣沉沉的往下墜，整個人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倚在沙發(fā)邊，呆呆的看著懷里那本厚厚的相冊，那是她們這么多年來所有的回憶，包括陳爸陳媽。每張照片都記錄著他們的點點滴滴，孩童時天真的她們，中學(xué)時青澀的她們，大學(xué)時懵懂的她們，成年后依舊要好的她們，每一張都是一個故事。她緩緩翻過一頁，她記得這張照片當(dāng)時是還陳爸爸親手給她們拍的，那年高中畢業(yè)，正好趕上陳知墨生日，可是她們誰都沒有考在一起，散去了五湖四海。記得那天她用攢了好久的錢買了她最愛蛋糕，顏可從家里偷偷拿來了她爸珍藏的好酒，就在陳知墨家里，他們頭一次喝酒，也頭一次喝的酩酊大醉。當(dāng)然這還是陳爸爸事后告訴她們的，因為她們當(dāng)時喝的暈頭轉(zhuǎn)向，都斷片兒了哪里還分得清什么東南西北。她甚至記得陳爸爸當(dāng)時無奈的表情，她們又哭又笑的，他拖都拖不住，看住了這個顧不上那個，把他們老兩口折騰的夠嗆，連許的愿望都是青春永駐、長生不老！想想多好笑，誰會許那樣的愿望，可是即便如此還是覺得那時的他們格外的好。
顧嘉禾翻著相冊的手突然頓住，頁面停留在幾年前的一張舊照片上，她偏頭想了想，那一年她們好像是大二吧？時間太長，記不太清了。她只記得那是她們約了好久才約上的旅行，她記得那時候她還氣了好久，年前就約了去廈門，結(jié)果一直拖到那年年尾才約上，去的時候哪里還能下海，只能傻傻的看海了。那個冬天她們?nèi)チ艘粋€據(jù)說很靈的許愿池，照片就是在那拍的，那時候的三個人多好，雙手合十，排排站許愿的的樣子看起來格外誠心。那時候許了什么愿望來著？她的眼前好像突然浮現(xiàn)出了當(dāng)年的景象。
“我希望我們永遠(yuǎn)在一起，是一輩子的好姐妹?！?p> “陳知墨，你好傻?！?p> “是啊，阿墨，你許個有前途的愿望啊?！?p> “你們才傻。那你許什么愿？”
“我？我希望能變成紅遍大江南北的歌手，然后遇見一個特別特別特別寵我的我?guī)浉纾」??！?p> “不害臊！”
“不要你的老臉。”
“切，許愿要什么臉啊，又不能當(dāng)飯吃。顧嘉禾，你厲害你許什么愿？”
“我希望我能成為一個超級設(shè)計師，設(shè)計界的杠把子！”
“和你們的愿望比比，還是我的更好實現(xiàn)些?！?p> “你那叫什么愿望，我們本來就會一直在一起啊。”
“人家都說許的愿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p> “那我們都說出來了??？白許了？”
“啊呀，不一樣。那說的是別人，我們哪里是別人?！?p> “也對。”
“嗯，有道理?！?p> 她記得那天明明很冷，可是風(fēng)卻好像很溫柔，那時候單純的她們好像格外珍貴。她的手緩緩撫過那張照片，眼淚卻一滴一滴掉落。她可以在他面前故作堅強(qiáng)，可以在陳知墨面前堅守信仰，可是一個人看著這些回憶略過的時候，她也會疼，很疼很疼?；貞浲Ｔ谶@里，許的愿還一個都沒來得及實現(xiàn)，她們的戲就要散場了，原本覺得最簡單，居然都被她親手毀了。突然想起的電話鈴聲將她從回憶里拉扯了出來，她看到來電提示的那一瞬間，如遭雷擊。陳媽媽那三個字在屏幕上閃爍著，她沒有接也不敢接，這一刻她忽然從未有過的惶恐，那些之前被她刻意模糊的部分突然清晰起來，她該用什么樣的面目面對養(yǎng)育了她的陳爸陳媽？電話鍥而不舍，顧嘉禾猶豫了很久終是抹了把眼淚，清了清嗓子，按下了接聽鍵。
“喂。”
“嘉禾？”
“陳媽媽。”
“終于有人接電話了，可嚇?biāo)牢液湍汴惏至?。?p> “怎么了？”
“你們都回來了？沒出什么事吧？”
“沒?！?p> “阿墨和你在一起嗎？回來了怎么不回家？”
“她...嗯，住在我家呢?！?p> “她怎么回事！電話不接，家也不回！”
“她…她電話在BJ摔壞了?！?p> “那怎么不回家！”
“我…我生病了，所以她照顧我呢?！?p> “生病了？難怪嗓子聽著怪怪的。怎么了，感冒？發(fā)燒了？”
“嗯。”
“你們這倆孩子也是的，也不知道打個電話給我們。”
“對不起，我們忘記了?！?p> “這都能忘？還有你！多大的人都不知道照顧自己！”
“嚴(yán)不嚴(yán)重，我來看看你吧?！?p> “沒事沒事。我自己可以的?！?p> “阿墨哪里會照顧人，我過去吧，不然你就她一起回來?！?p> “陳媽媽，我沒事，過兩天就好了，我就馬上飛奔回去好不好?！?p> “你們這些孩子。對了，阿墨呢，讓她接電話?！?p> “她去給我買藥了?！?p> “好吧，回來讓她給我回電話?！?p> “好?！?p> “還有你，成天忙工作，有沒有好好吃飯？”
“我…”
“個人要注意安全知道嗎？不要熬夜加班。有事情就和陳爸陳媽說。不要自己扛著哈?！?p> “嗯?！泵髅鞫际顷P(guān)心的話語，可是每一句都像針一樣扎進(jìn)她的心臟。電話那頭突然傳來陳爸的聲音。
“嘉禾嗎？讓她來讓她來，都多久沒來陪我吃飯啦！”
“聽見沒，你陳爸都想你了！”
“我也想你們了。”
“你陳爸說了，等你來給你燒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p> “好，我都流口水了?！?p> “好啦，你們倆乖，不要亂跑，我和你陳爸要去逛超市啦?！?p> “嗯。陳媽媽再見?！?p> “哎，再見?！睊鞌嚯娫捯凰查g，她好似脫力一般的跌靠在沙發(fā)上，目光觸及那電視機(jī)旁的相框，那是他們一家四口的照片，是啊，一家四口，陳爸陳媽，陳知墨，還有她自己，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她當(dāng)時一定是瘋了！你看他們對她多好，他們多特別，她從來不喊他們叔叔阿姨，她喊他們陳爸陳媽，因為她真的把他們當(dāng)爸媽啊。
那一年，她才多大？七八歲吧。偌大的靈堂里，顧嘉禾一個人站在當(dāng)中，她看著周遭人丑惡的嘴臉，他們每一個人都帶著偽善的面具，那向她伸出的手都好像惡魔的爪牙，她從來沒像那一刻一樣厭惡他們。她還那么小，剛失去父母的她惶然，難過，委屈，絕望，可是沒有人在乎她，他們?yōu)榱怂改傅馁r償金爭的面紅耳赤，為了轟走她想盡辦法，那一刻她甚至想過死亡，可是人啊，絕處逢生的希望可能就是那一秒鐘的善意。那對她笑的和善的陳媽媽，那擋在她身前的陳爸爸，孩子對于善意總是格外敏感，所以她牢牢的抓住了陳媽媽的裙擺。她記得她溫暖的手，摸著她的頭，眼神沒有掠奪，有的只是溫柔。
“嘉禾，還認(rèn)識阿姨嗎？”
“那是你陳叔叔，你以后就和我們一起生活好不好？”
“阿姨家里也有個小朋友，你們以后就一起玩好不好？”也許是陳媽媽太過和善的笑容，也許是陳爸爸堅硬的背影，也許是自己救命稻草一般的直覺，她牢牢牽住了那時陳媽媽伸向她的手。一晃這么多年，她們一起上學(xué)，一起玩耍，一起長大，她真正的走進(jìn)了他們的生活，成了他們的家人，甚至周遭所有的鄰居都知道陳爸陳媽有的是一對姐妹花，他們說起她也都是我家女兒。她怎么能忘了她所有的幸福都是他們給予的，而她最大的幸福就是他們一家人啊。顧嘉禾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她究竟在做什么，她緩緩閉上眼，任由滾燙的淚水滑落臉頰：
“顧嘉禾，你一定是瘋了?！?p> 叮，遺落在沙發(fā)上的電腦傳來了電子郵件的提示音，她茫然的側(cè)頭看去。
“你考慮好了嗎？”顧嘉禾定定的看著郵件很久都沒有移動目光，直到電話打斷了她的思緒?！拔埂！?p> “是我?！?p> “嗯。”
“看到我的郵件了嗎？”
“嗯?！?p> “我之前和你說的，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為什么是我？”對方沉默了下，才緩緩說道：
“我在你的作品了，看到了曾經(jīng)的我自己。彷徨。”
“老師，能讓我再想一想嗎？”
“當(dāng)然，我沒有勉強(qiáng)你的意思。你自己做決定?！?p> “謝謝。”
“你很有天賦，我很期待和你見面。不論怎樣?！?p> “我也是?！彪娫拻鞌嗪蟮念櫦魏?，再次看向那張全家福。
“如果我不在，你們會想我嗎？”“
“對不起?！闭f完后緊緊的抱著自己膝蓋，將自己埋在臂彎里，好像這樣就可以將自己藏起來一樣。
一晃又是一天，因為別的事，秦以南比原定計劃晚了一天才回到BJ，一下飛機(jī)便火急火燎的往回趕，期間還接了吳成錦好幾個催命般的電話，他承認(rèn)，他確實有些上火了，但究竟為什么心情不好，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好不容易到了公司門口，當(dāng)車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那一哄而上的粉絲讓他不自然的皺了皺眉。一進(jìn)到工作室，秦以南立刻摘下帽子和墨鏡，隨意的丟在一邊的桌上，抱臂往沙發(fā)上一坐，看著眼前的二人挑了桃眉：
“你們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p> “額。”吳成錦和宋凌尷尬的對視了一眼，吶吶不知道該怎么說。
“誰來解釋下怎么回事？”吳成錦咽了咽口水，側(cè)頭看了眼宋凌，見他一臉的愛莫能助只得硬著頭皮說道：
“哥，那誰說我那個單曲不能發(fā)表?！鼻匾阅厦碱^一皺，看著他問道：
“理由？”吳成錦用眼神瞟一眼宋凌，宋凌卻默默的轉(zhuǎn)過臉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沒義氣?！币娝÷暡恢类洁熘?，秦以南不耐煩的重復(fù)了一遍道：
“理由！”一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不耐煩了，吳成錦只得走到他身邊耳語了幾句，秦以南的表情瞬間變得更陰暗了卻終究沒有再說什么，反而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jī)，手卻在韓少承的號碼上猶豫了許久，吳成錦就看著手機(jī)在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也不敢說話。等了許久，手機(jī)終究是被放回了口袋里。
“算了，送他了?！?p> “??？”
“重新寫一首?！?p> “哥，你開玩笑吧？哪里來得及?！?p>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意思么？”
“.…..”
“來得及？”連宋凌都覺得實在太趕了忍不住問道。
“有點趕。但是想做，就來得及?！闭f著看著吳成錦挑了挑眉。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p> “你的歌，你覺得呢？”
“我要是說不行你會罵我嗎？”
“不會?！?p> “那就好?！?p> “我會打斷你的腿?！?p> “……行！怎么不行！”宋凌無語的瞥了他一眼，瞧你那慫樣！吳成錦撇了撇嘴：你厲害，你厲害你讓他去找韓少承啊，還用重來么！秦以南看了眼眉來眼去的二人，敲了敲桌子道：
“還不開始？”二人無奈的對視一眼，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正當(dāng)幾人忙的腳不沾地的時候，陳知墨正背著相機(jī)，穿著潔白的長裙游走在迷人的沙灘上，海風(fēng)吹起她的裙擺、揚(yáng)起她的秀發(fā)，她看著情侶一對對的從她身邊走過，偶爾她也會忍不住回頭望去，其實她有時候想想，她是羨慕的，她看別人的時候覺得人家格外舒適，可是她之前和莫景彥在一起的時候，卻總覺得少了些什么，現(xiàn)在想來，可能是喜歡的不夠吧。一路走來，她隨意的拍著，藍(lán)天、白云、大海，哪怕是一個路牌，都顯得格外美麗。走著走著，時間一眨眼就從陽光明媚的午后到了傍晚十分，她目光突然被一家西餐廳吸引了過去。邁進(jìn)這家店的時候陳知墨以為自己走進(jìn)了時光機(jī)，詫異的看著這懷舊的門店，里面滿是古色古香的擺設(shè)，很復(fù)古，很安靜。陳知墨選了個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剛坐下，服務(wù)員就帶著和善的笑意走了過來。
“您好，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嗎？”說著便笑著將菜單遞給了她。
“瑪奇朵，半塘，少冰?！闭f完自己也一愣，她又想起了她。
“這么冷的天，喝冰的不好哦?！?p> “那就熱的吧?！?p> “好的，還有別的需要嗎？”她看著指尖指著的有些詫異，不過也沒有太在意，笑了笑道：
“一份意大利面?！?p> “好的，稍等?！?p> 等餐的時候她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有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這偶爾的駐足也會有不一樣的體驗。忽然有個身影在自己對面坐下，她詫異的看去，驚訝道：
“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