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淬煉
痛苦，絕對的痛苦！
恐怖的劇痛肆無忌憚地侵襲整個大腦，猛烈無比，極盡瘋狂，如同兇狠的浪潮卷起狂沙，崩裂的山岳撕開巨淵！
沒有任何語言能描述那種痛苦，在那種天塌地陷般的疼痛面前，文字是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這一刻，整個世界都仿佛靜止，與圣天麟毫無關(guān)聯(lián)，除了那撕裂般爆炸的劇痛，他失去了任何感知。
或許那并不是疼痛的極限，那只是圣天麟能感受到的疼痛的極限，那種夾雜在兩種極致力量之間的刺激，就像用最柔嫩纖細(xì)的神經(jīng)，伸入滾燙的沸水，本能地皺縮之后，又扎入森寒的冰錐。
那是最可怕的酷刑，最煎熬的折磨，最恐怖的摧殘！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仿佛沸水中的細(xì)蟲，在死亡前的掙扎中瘋狂跳動！
為了防止牙齒被咬碎，雪女用冰霜封堵了他的口腔。但即使是失聲的嗚咽，也充滿了絕望的痛苦與嘶吼。
粗壯猙獰的血管如同一條條蜿蜒盤曲的長蛇，爬滿了圣天麟的臉，恐怖無比，并不斷流動著藍(lán)色的能量。
在這股極致的冰藍(lán)色光芒滲透下，清晰可見圣天麟的顱骨與神經(jīng)！無比的驚恐瘆人，仿佛惡鬼附身！
圣天麟怒目圓瞪，右眼爆射著深邃的藍(lán)色光輝，而左眼卻升騰著赤金色火焰，這個情況下，他的大腦就像一個熾熱通紅的煉鋼，然后直接被冰塊包圍覆蓋！紅藍(lán)兩種能量正在他腦袋里發(fā)生激烈的碰撞，冰火的排斥效果形成沸騰的能量，產(chǎn)生難以形容的痛苦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
仿佛他的腦袋是一個即將炸開的反應(yīng)爐！
他已經(jīng)在這峽谷底來回撞擊了不知道多少次，身體如炮彈一般狂轟濫炸，如同猛獸般發(fā)泄，整個峽谷地動山搖，隨處可見巨大的坑洞撞口，無數(shù)碎石沿著山腳翻滾。
沒有任何人能幫助到他，他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自己的腦袋撞爛！
“麟哥，盡量讓火焰壓制在只保留生命安全的程度，減小對冰霜的排斥，最大程度降低他的痛苦。”雪龍女一臉焦急地說道。
“我知道了?！碧鞜朦c頭。
月圓之夜下圣天麟無法使用永恒之焰，但是他的身體經(jīng)過煉獄鍛體，本身就是一個儲火容器，失去妖力的他不能調(diào)用火焰，但是會觸發(fā)火焰對身體的保護機制。
上次夜隼是因為打碎了圣天麟的心臟，失去了血液供應(yīng)，所以導(dǎo)致火焰不能傳遞修復(fù)身體，這算是圣天麟的一個致命弱點。
“這種程度的痛苦，這孩子不該經(jīng)歷這種磨難……”雪龍女看著圣天麟，不由得捂住嘴，留下悔恨的淚。
“其實讓我魂飛魄散，也無可厚非，要不我還是……”
“別說這種話?！碧鞜氪驍嗨?，一臉嚴(yán)肅的表情。
“盡快結(jié)束他的痛苦，不要讓他之前的努力白費?！?p> “是……”
雪龍女閉上眼，深呼吸調(diào)整一下狀態(tài)后，繼續(xù)加大冰靈龍霜的輸出。這一刻，整個山谷都回蕩著圣天麟的的嗚咽與嘶吼，仿佛山間飄零的幽魂，驚嚇了無數(shù)飛鳥與動物。
……
“想吃肉還是吃素，這邊都有哦?！蹦╈`兒的手，穿梭于人群中。
“謝謝，不過我其實可以不用吃東西的?！彼卮?。
“精靈真好，不過不吃東西的話，會錯過很多美味吧?！?p> “吃點素菜也行，平時吃習(xí)慣了?！?p> “姐姐我是狐貍，得吃肉哦?！蹦α诵?，用妖力凝聚出冰晶組成的筷子，夾起一塊牛排小吃一口。
“好久沒吃過東西了，嗯……這紅燒牛排的醬料不錯，可惜火候大了些，肉有點燒老了，比起我做的差了些?！?p> “凝霜姐姐也會做紅燒牛排嗎?！毖╈`兒有些欣喜地問。
“當(dāng)然會啊，姐姐我經(jīng)常偷偷溜進(jìn)人間，學(xué)做了很多菜式，完全能稱得上一位大廚呢，怎么，你想學(xué)嗎?！?p> “我其實也懂一些，不過不太會做肉類食物，之前都是靠酒店廚師幫忙的，沒學(xué)懂?！?p> “正好現(xiàn)在后廚那邊應(yīng)該還有很多食材，一起去啊，我教你?！?p> “真的嘛，謝謝凝霜姐姐！”雪靈兒歡呼雀躍。
“小問題，做菜這件事確實令人身心愉悅，當(dāng)然，洗鍋除外……”凝霜聳聳肩。
“哈哈哈哈哈哈……”
她們繼續(xù)向前走著，每走一會，凝霜都會夾起筷子品嘗一塊，今天晚上的伙食確實相當(dāng)好，雖然沒有達(dá)到凝霜認(rèn)為的頂尖，但她也吃得還算滿意。
雪靈兒也跟著吃了一些，感覺味道確實很好，不過她只算半個人類身軀，所以還是盡量避免高油脂食物。
然而隨著越走越遠(yuǎn)，雪靈兒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凝霜簡直太能吃了，這一路嘴巴就沒停過。雖然說她吃相十分優(yōu)雅，每次夾肉只有一塊，咀嚼也緩慢無聲。但架不住次數(shù)多，長此以往，進(jìn)食量已經(jīng)相當(dāng)驚人，雪靈兒已經(jīng)記不清她已經(jīng)吃下多少塊肉了！
“真的能吃下那么多么……”
雪靈兒盯著凝霜平坦的小腹出神，腰肢纖細(xì)，線條優(yōu)美，完全不敢想象里面裝了一大堆肉排！
“呦！九天尊也來了！”遠(yuǎn)處的地藏獅尊朝倆人揮手，在那一桌的都是地位崇高的長老，還有古榕和紅楓他們，對凝霜而言都是熟悉的面孔了。
“好久不見了，地藏?！蹦α诵?，朝他們走去。
“九天尊可是我們當(dāng)中最有名的酒神，難得有機會一聚，我們可是很久沒有見到九天尊當(dāng)年一往無前的風(fēng)范了，都十分想再次領(lǐng)教一下啊哈哈哈哈！”鱷龜老婦笑著說道。
“確實，我記得九天尊曾經(jīng)收藏了一種酒，比我們這里的烈酒還濃醇百倍千倍，如果不用妖力排勁，連我們幾個老家伙都頂不住，喝一碗就得醉倒了?！钡夭鬲{尊說道。
“我記得那酒，好像叫醉仙露，”鹿靈尊搖晃著酒杯，微笑著，“不知九天尊可還愿意忍痛割愛，與我們幾位再次品嘗此等佳釀?！?p> “可惜了，有約在先，已經(jīng)戒酒很久了。”凝霜搖搖頭。
“咦？九天尊品酒能力一絕，怎么會如此輕易就……”地藏獅尊有些疑惑。
“曾經(jīng)有次在外頭吃牦牛燒烤，我一時興起，就給他們喝了我的醉仙露，結(jié)果有個愛逞強的家伙連喝了三碗，到晚上就開始失控了?！蹦獡沃X袋，懶洋洋的表情帶著些許韻味。
“反正就從那以后，我就被下了戒酒令，醉仙露也被禁做了。”
“實屬可惜，如此佳釀怕是再沒機會喝到了。”地藏獅尊嘆了口氣。
“凝霜姐，您說的不會是天麟哥哥吧。”雪靈兒湊到她耳邊悄悄問道。
“噓——”凝霜低聲細(xì)語，“你以后一定要看好他，別讓他輕易喝酒哦?！?p> “天麟哥哥很聽話的，有我在她不敢喝?！毖╈`兒一臉自豪。
“那就行，其實喝也沒事，你在旁邊守著就行?！?p>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惫砰琶鎺⑿?，朝凝霜走了過來，看上去有些欣喜。
“畢竟都是老朋友了，還是該見見，這女孩是雪靈兒，你們都知道的。”
“大家好。”雪靈兒溫和地朝各位打招呼。
“你們都來了，怎么卻沒見天麟小兄弟?！?p> “?。刻臁ヌ祺肷贍斎ナミz之地清理戰(zhàn)場了，所以沒來。”翠玉忘了交代這件事，趕緊起身解釋。
清理戰(zhàn)場？
紅楓愣了下，不由得眉頭微皺，看向翠玉。
這種事向來是由他們妖衛(wèi)負(fù)責(zé)，但是由于今天的宴會，他記得自己并沒有下達(dá)清理戰(zhàn)場的任務(wù)。
而翠玉朝他眨了眨眼睛，盡力使著眼色?？此@樣子，紅楓也沒有過多糾纏，繼續(xù)喝著酒。
“好了，天麟沒過來也沒關(guān)系，我們自己玩得開心就行，”古榕及時過來打圓場，“翠玉，趕緊再拿來兩套餐具，我們好好招待九天尊和靈兒姑娘。”
“好?！贝溆顸c點頭。
“我就不打擾各位了，跟靈兒約好的，我要去后廚那邊教她做菜?！?p> “沒關(guān)系啊，”翠玉開口，“我們可以把需要廚具和食材都搬來，九天尊現(xiàn)場給大家演示廚藝如何?！?p> “唉？這提議好像不錯?！蹦粲兴嫉攸c點頭，這樣既能教雪靈兒，也不至于冷落了大家。
眾妖精們也紛紛同意，畢竟面對這么一位妖族的傳奇，有機會還是想多接觸接觸。他們有的從小就仰慕凝霜，或者就是凝霜的手下敗將，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
“我這就去準(zhǔn)備?！贝溆裥χ呷ァ?p> ……
那邊是載歌載舞的盛宴，燈火通明的乾山充滿了熱鬧與歡騰，帶著醺意的笑容洋溢在所有人臉上。
與這邊的孤寂與冷清形成鮮明對比。
圣天麟口吐著寒霜，仿佛行走在極北之地，失神的雙眼深處，一紅一藍(lán)的燭火仿佛黑夜中跳動的幽魂。
傷痕累累的身軀，每一步都無比地艱難與緩慢。
所幸這場地獄般的煎熬只持續(xù)了兩個多時辰，因為只是對大腦的淬煉，加上月圓之夜對永恒之焰的限制，比起長達(dá)十二個時辰的“煉獄鍛體”，時間上已經(jīng)縮短了很多。
雖然在永恒之焰的保護下，身體的損傷能在第一時間得到修復(fù)，況且他本身的肉體強度就極其堅韌，但是其中的痛苦依舊是無法想象的，沒人能夠體會！
僅僅是兩個多時辰的折磨與掙扎，就已經(jīng)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和精力。
很難確定他現(xiàn)在是否還有意識，那具油盡燈枯的身體仿佛隨時會散架，如同風(fēng)化的枯骨，他就是靠著本能在一點一點地挪動腳步，步履蹣跚，機械僵直，微小緩慢。
仿佛任何一點外力都會摧毀這具瀕臨崩潰的身軀。
他或許是想走出這片峽谷，也可能出于某種渴求，亦或是那具身軀早已遺忘了所有的舒適，在身體徹底垮塌之前，根本無法自主進(jìn)入休息。
極端的痛苦結(jié)束之后，身體反而陷入了疲憊又興奮的狀態(tài)，他早已感受不到身體和肌肉的酸痛，他只是本能地拖著這具身軀一步一步前行。
“你到底，在經(jīng)歷著什么……”
幽暗的石壁頂上，青靈看著下方無神緩行的圣天麟，不由得眉頭微皺。
下午跨越精神識海的橋梁之時，她做了些手腳，暗中在兩人的識海中種下了一種精神烙印，它沒有任何危害，只是單純地監(jiān)視精神識海狀況，已經(jīng)鎖定方位等等。
結(jié)果沒想到僅僅是今晚，圣天麟的精神識海就出現(xiàn)了暴走，還是如此狂亂的暴走！她從沒見過這爆發(fā)般紊亂的精神力，仿佛一個失控的炸彈瞬間摧毀了一座高山，恐怖的烏云直沖云霄，無數(shù)碎石山土猛然綻放！
就那么一瞬間，青靈的精神烙印就被清除干凈，她憑借著最后的位置，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才勉強找到了這里。
她親眼看著圣天麟這頭失控的猛獸兇狠地撞擊著山脈，破開了一面面山墻，再從山頂高高躍起，猛然砸向地面。
青靈無法確定情況，但也不難猜測，只有發(fā)瘋般極致的痛苦，才有這般不要命的宣泄。她只想知道，圣天麟，究竟在經(jīng)歷著什么！
嗖——
隨著聲音突破空氣，青靈敏捷的身軀穩(wěn)穩(wěn)落下，站在圣天麟面前。
“別走了，歇一下吧?！?p> 她輕聲說道，指尖甩出柔和的精神力，滲透進(jìn)他的腦海，安撫著他疲憊的身心，如甘雨般滋潤著他一片焦黑的精神識海。
這可能是圣天麟有史以來感覺最放松的一刻。
僵硬的身軀瞬間得到滋補，仿佛注入了生命之源，緊繃的肌肉再也無法支撐，帶著他的身軀軟趴下來。
就像從針刺般寒冷的叢林中解脫出來，直接掉落在溫暖柔軟的棉團中，瞬間將圣天麟鋼鐵般堅硬的意志軟化。
強烈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洶涌，遍布他的全身，讓他連挪動一根手指頭的欲望都無法提起。
無所謂那是昏迷或者沉睡，只要他感受到疲憊，就代表著身體逐漸恢復(fù)正常，開始進(jìn)入自我修復(fù)階段，不再是瘋狂壓榨機能的亢奮狀態(tài)。
青靈立即過去接住了他，讓他順著自己的手臂躺下，看著圣天麟灰頭土臉的模樣，不禁感覺有些不忍。
“原本以為受到傳承的天選之子一直會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沒想到還有那么狼狽凄慘的一面。”
她嘆了口氣，將圣天麟背在身后，帶著他離開了山谷。
青靈慢慢把圣天麟放草地上躺好，幫他整理著凌亂的額發(fā)，在滿月的光輝照耀下，圣天麟的臉愈發(fā)清晰明朗起來。
她忍不住撫摸圣天麟的臉龐，感受著他冰涼粗糙的觸感，原本柔和飽滿的輪廓，此時是肉眼可見的消瘦和枯竭。
青靈抿著唇，不知為何感到一陣陣心疼。
“還輪不到讓我來擔(dān)心你。”
目光如水，卻又帶著些許凄然，她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精神力跨越無數(shù)山水丘陵原野，直至對雪靈兒腦海中的精神烙印作出響應(yīng)。
“我標(biāo)記了一個地點，你沿著這個方向最快速度過來，圣天麟情況不太好，需要你們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