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課堂

　　“你跟我來。”

　　曹博士帶著修巖穿過醫(yī)院盡頭的回廊，來到了另一邊的教學樓。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和研究人員來來往往，偶爾還有穿防護服和軍裝的人匆匆走過，修巖一身病號服顯得格外扎眼。

　　“這兒是我們臨時成立的1214工作小組總部。你放心，這里很安全。”

　　曹博士說著推開了一間教室的門，里面坐了不少軍人打扮的男男女女，講臺上開著投影，一個30歲上下的年輕講師邊放PPT邊講解，黑板上寫著“入侵物種特征及應對方案緊急培訓”。

　　年輕講師見曹博士來了，眼神一亮，朝她略一點頭，繼續(xù)翻向下一張PPT。

　　“從現在調查的結果來看，蘭城附近的異獸登陸點共有三個…”

　　短短數天，1214工作小組的調查工作取得了相當的進展，曹博士示意修巖坐下聽課，自己轉身出了門，手上另一臺手機迅速發(fā)送了一條信息：“安全，不是‘高仿品’?！?p>　　“石磨湖是已知最大的登陸點，另外兩個分別位于鳩首山無人區(qū)和市郊的大岐山文明博物館。石磨湖景區(qū)和大岐山博物館都有完備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結合目擊者證詞和現場勘探的生物痕跡?！?p>　　講師翻了一頁PPT，圖例上標示了三個登陸點的位置和登陸生物數量。

　　“保證連一只蚊子都飛不出來?！?p>　　PPT上出現了幾張觸目驚心的尸體照片，講師很貼心地朝修巖這邊望了一眼，見她沒什么特別反應，這才不急不忙地往下講。

　　數據加上照片最直觀反映了那場入侵生物大屠殺的全貌。李萌萌和沈千秋的遭遇不過是那天晚上人間煉獄的一個小小縮影。

　　“戰(zhàn)爭?！币粋€穿迷彩背心的男人感嘆道：“哼，這事件的級別定低了?！?p>　　“所以造成生物入侵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另一名學員問道。

　　“初步推測，應該與這只突然出現在天上的妖眼有關?！敝v師調出了一張高清的妖眼照片，聽課的學員議論紛紛。

　　修巖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與這只妖眼之間的聯系，一旦他們知道真相，自己恐怕就永遠別想離開這里。

　　至少現在不能說出來。

　　講師似乎是個慣于講課的，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具體的討論我們留到培訓之后，先讓我把培訓內容講完?！?p>　　他放映了下一張PPT?！案鶕O(jiān)控和目擊者證詞，我們整理出了至少35種不同種類的入侵生物。這些東西長得千奇百怪，但奇怪的是……”

　　講師的下一張PPT上是一只人面四足的怪物尸體的照片，照片旁邊是一段從《山海經》里摘錄的內容：有獸焉，其名曰馬腹，其狀如人面虎身，其音如嬰兒，是食人（有一種猛獸叫馬腹，長著人的面孔和老虎的身體，叫聲像嬰兒啼哭，會吃人）。

　　“但奇怪的是，這些怪物幾乎都能在《山海經》里找到名字?！?p>　　就像從《山海經》里穿越來的。

　　修巖早就認出了照片上的馬腹，不僅認出了它的品種，還認出這就是她親手擰掉頭顱的那只。那顆頭顱被擺在它原來的位置上，照片的左下角露出了一片牛肉面館的地板。

　　“這些怪物遠遠超過人類的想象范疇，大多皮糙肉厚，力量驚人。雖然能用熱武器對付，但相當費子彈，而普通的冷兵器根本傷不到它們分毫。”

　　“我們至今只成功獵殺了200多頭入侵生物，相當一部分都是體型較小，攻擊力較低的品種，類似圖上馬腹那樣兇猛的大怪物，只獵殺了區(qū)區(qū)兩頭，其中一頭還是送的，部隊到之前就被不知道什么東西擰斷了頭顱?！?p>　　那個穿迷彩背心的男人對搞研究的文化人似乎有天然的抵觸，枯燥的講解和數據讓他打了好幾個哈欠，終于忍不住開口問臺上的講師：“所以，現在那些大家伙都去哪兒了？我們的任務是打獵，我對小東西沒興趣，就想知道哪能獵到這些大家伙？”

　　挺囂張啊。修巖淡淡看了他一眼。

　　那講師也不生氣，看得出來是個好脾氣的主：“林上校，你別急嘛，講解總得一點點來。你看連那個小姑娘都在認真聽講，你得給人家做個表率不是?！?p>　　“這娘們又殺不了怪物，聽了有啥用？”

　　“照片上那個就是我殺的。”修巖淡淡開了口。

　　哦，我更囂張。

　　整個教室的目光齊刷刷聚集在修巖身上。

　　修巖頓時有些后悔逞了一時口舌之快。畢竟咱也不是什么重生仙尊之類的，能隨便打臉隨便裝X，末了還能被反派送人頭。這種場合快言快語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你挺牛啊，哪個部隊調來的？開過槍嗎，殺過人嗎，吹牛逼倒是挺在行啊?！泵圆时承臄[明了一副‘吹，你接著吹’的態(tài)度。

　　“人家一病號，你瞎計較啥。都安靜點，聽小韓老師講課。小韓老師你接著講，別理他們?！遍_口的是個長得挺精神的寸頭，年紀看起來跟臺上的講師差不多，一口一個小韓，不知道能比人家大多少。

　　小韓老師感激地點了點頭。修巖也感激地點了點頭，當然是在心里。

　　本來自己非人類的身份就足夠敏感，要是在一幫“怪物獵人”面前暴露，不知會引來多少麻煩。寸頭同志真是幫了大忙了。

　　迷彩背心仍有不忿，嗤笑一聲，但沒再說什么。修巖也不是什么睚眥必報的人，兩廂揭過，各自相安。小插曲過后，小韓老師順順利利講完了課，把幾種具有代表性的入侵生物梳理了一遍，臨近下課時給每個人發(fā)了一疊資料帶回去學習。

　　曹博士踩著點回到授課教室接修巖，剛好與準備離開的小韓老師打了個照面。

　　“我叫韓渠，是曹博士的學生，一直跟著曹博士做人類學方面的研究，這次是臨危受命，調查結論多有疏漏，實在慚愧。”韓渠補上一段謙遜的自我介紹，順便和修巖握了個手。

　　“我叫修巖，是……是個高中生?！毙迬r實在想不到還能說什么。

　　“這位是我們從石磨湖邊上救下來的幸存者，S級病患?！辈懿┦垦a上一段說明，笑瞇瞇的眼角光滑平整，看起來不過24、5歲上下，比她的學生還要年輕。

　　不善偽裝的韓渠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眼神中多了一絲戒備。

　　“S級病患”——危險性未知的類人生命體。

　　“曹博士真不簡單，這么年輕就有如此成就，不知道我將來有沒有機會成為你的學生?！毙迬r半真半假客套一番，韓渠心道這類人生命體倒是挺懂人情世故，看著比某些人還像人，和導師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里疑慮頓時打消了不少。

　　是個挺好騙的人呢。修巖微笑。

　　“這你可有所不知，曹博士是我們鹽寧大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教授和博士生導師?！表n迷弟一推眼鏡，彩虹屁張口就來，“還是古生物學和人類學方面的頂級研究者，在學界被稱作百年難遇的超級天才。這次上級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曹博士，連夜把曹博士從鹽寧請來，委任為工作組的首席顧問，帶領所有的入侵生物研究項目。她在總部是僅次于二號人物?！?p>　　曹博士永遠一派云淡風輕的微笑面目：“過譽了，承蒙鹽寧大學厚愛給了我一個名分，我不過是學界人人喊打的一只過街老鼠，可擔不起這等大名?！?p>　　“您千萬不能妄自菲薄，在我心目中您的研究雖然離經叛道，但俱是驚世駭俗之論，是我可望不可及的標桿??！”

　　這段真情實感的彩虹屁把修巖聽出了一層雞皮疙瘩。曹博士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無論誰見了都容易心生親近，卻自稱過街老鼠，不知其中又有多少曲折是非。

　　不過曲折是非修巖已沒空細究，總部不宜久留，一方面修巖擔心自己與妖眼的聯系暴露，另一方面她急于確認一件事，事關生死未卜的沈千秋，修巖只想盡快離開。